《我在地府当执判》过酒

60、第 60 章

　　多看几眼才发现，其实府监的姿容不输秦乾。只是那眉宇轮廓间总带着震慑的威严，叫人不敢直视，望而却步。

　　此刻眼睛紧闭，藏起了往日的锋利，倒有几分温润公子的气质。窗外柔和的光亮撒在他的身上，竟有几分岁月静好。叫人贪婪的想多看几眼。

　　良久，府监才缓缓睁开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到桌上，“还你个东西。”

　　还？荣华一看那白玉瓷瓶，便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在她重回地府，朝阳送给她的九转还魂丹。

　　上次任务回来，她魂魄几度难以重聚，醒来后还以为被自己吃了。一问勤雀才得知，竟然是不见了。

　　荣华上前拿起瓷瓶，意外道：“上次朝阳仙君还来找过，说没找到，不知怎么会在府监手里？”

　　“我替你收起来了，此丹难得，怕你遇上点小事就用掉。”府监语气很理所当然。至于怎么替她收起来的，是一点也没说。

　　荣华也知追问不出原因，自愿认栽。暗自腹诽：小事？我都快魂飞魄散了还算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

　　“多谢府监大人。”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说谢谢......

　　“这次任务......”府监顿了顿，眼神向她投来，似乎在思衬什么，又压了下去。“到此就算结束了。我会信守诺言，你也不用再有所顾忌。重明鸟我已经送回太乙山，上古灵兽不宜在地府生存。”

　　荣华淡淡道：“是。”

　　默了半响，府监才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荣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透着疑惑。这大半夜叫她过来，只是为了还她个东西，说几句话？

　　是他太闲了，还是他以为自己太闲了。

　　刚想发问，可是瞧见府监一脸疲惫的面容，终究还是忍下了。“荣华告退。”

　　回去的路上，荣华一个人静静地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府监、织罗、朝阳、和自己。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却又偏偏可以用巧合代替。

　　荣华不禁在想，难道仅凭自己当时先他人一步找到朝阳的魂魄，就足以让两位仙家对她倾诚相待？奉为知己？

　　是相见恨晚？还是蓄谋已久？

　　若是后者，府监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

　　这么多执判当中，府监偏偏挑中不满两百年资历的她来悉心栽培，是自己能力出众？还是另有所图？

　　心乱如麻，荣华觉得头疼。

　　走着走着，直到看到冥楼的灯火，才发现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远。此刻已经子时。

　　禁城的灯火不管是不是申报日都是最明亮的。这里有着地府最繁华的市场。

　　只可惜再繁华的地方都有落幕的时刻。此刻整条明亮大道上游荡的就只有她一个。

　　幸好不远处就有个车站，不然如果走回去都赶不上明天的午饭。

　　路过时，荣华远远看了一眼素果的铺子，已经关门了。

　　正要往前走去，忽然远处一个熟悉背影闪过。这背影俏丽，衣裙飘飘，像是一位故人。

　　她走的匆忙，像是怕被谁看见似的。

　　荣华也无心去求证是不是她脑海里的故人，只一心往车站方向走去。

　　她累了，只想回去睡觉。距离下一班鹿车还有一刻钟时间，错过要再等一小时。

　　才走没几步，原本空旷的大道又冒出两个身影，直愣愣的挡在她面前。

　　直到看清来人面孔，荣华就知道这趟车是坐不成了。

　　“大将军？”

　　“荣华，好久不见。”站在杨骁身旁的男子笑道。

　　“能在此时此刻同时遇见两位实在让我意外。”荣华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刚才背影逃跑的方向。

　　鬼差大将军宋昊罡，是鬼差最高级领导，可与府监比肩。

　　但即便是鬼差最高级领导，也没有资格管她小小执判。

　　“正值地府劳动节，我怕底下的人伺机偷懒，延误工期，特来暗访体察。刚准备回去，就看见荣华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走来，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或许我能分担一二。”宋昊罡热心的向旁边凉椅伸手，示意荣华坐下来聊。

　　荣华也知他们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顺势过去坐下。“大将军公务冗繁，还如此事无巨细，让荣华敬佩。”

　　二人落座，荣华又属半个客人，杨骁就主动接下了斟茶倒水的工作。

　　宋昊罡道：“若我们不抓严些，岂不是给执判执管增加工作。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是第一等的过失。对了，西部新晋的鬼差主管素方，我今日去查访，他上手虽慢，做事却有条不紊。荣华若有什么要指点的，不方便当面说，也可以让我们转达。”

　　“大将军亲自挑选，自然是慧眼识珠。有哪里跟不上，多历练历练就是。”

　　“起初素方并不是第一人选，胜在他性情温厚，做事有章法，是个可调教的。如今六界和平，局势平缓，太有主见的反而容易起异心。你说是不是，荣华？”

　　“荣华小小执判，参与不了这些决策。是与不是，自有府监定夺。大将军深夜跟我谈这些事情，实在引得我很是困倦。”荣华如今思绪疲惫，实在不想费脑子。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今日烦心是因为西部鬼差主管哪里做的不好，看来是我多心了。”

　　杨骁道：“荣华回归不久，这禁城添了许多新鬼差，一直还未有时间正式引荐。幸好今日先遇见我们，若是哪个巡逻的鬼差不认识，误抓了去，可就得罪大了。”

　　荣华有意无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再耽误半个时辰。”

　　杨骁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一盏茶时间已过，那趟鹿车已经出发了。荣华的心静了下来，等待时间过去。

　　“不打扰大将军和杨总管的工作了，荣华在此小憩片刻，等下一趟回西部的鹿车。”荣华紧闭双眼，下逐客令。

　　眼下他们要掩护的人已经走了，也就不必在此跟她浪费时间。荣华也很是疲倦，不想再去分析他们夹枪带棒的话语。

　　“荣华这是怪我们耽误时间了。大晚上把你留下，自然不只是叙旧那么简单。”宋昊罡说到此，刻意顿了顿，如他所料，确实引起荣华的注意。

　　“昨日我刚从南海回来，便收到了一份关于妖狐封苍的通知。上次你抓捕狐妖有功，觉得有必要跟你商量一下。”

　　荣华眼皮轻抬，瞌睡去了大半。“怎么说？”

　　宋昊罡轻抿一口茶，神色有些玩味。“狐妖封苍，千年前连续将人间二十三宗仙家屠戮满门，不论是非，赶尽杀绝。造就一场人间地狱，瘴气肆虐，地府哀鸿遍野。最后一位天神元启在寄雪涯与之大战三天三夜才将其擒获。由天帝镇压在幽冥山下，断其根法，毁其丹元，几百年来受尽酷刑。念在他是上古灵兽之一，留其性命，关押于地府九幽地狱十二层。”

　　“在九幽地狱关押了几百年，终究是劣根难除，被他设法逃脱，在地府大开杀戒，屠了万数魂灵，被荣华出手擒获。如今日日施以酷刑，倒也安分了些。”

　　宋昊罡停下来看她表情。

　　荣华冷笑一声，“大将军的前缀可真够长。也幸亏荣华如今时间充裕，不然这老套的故事我可要喊停了。”

　　想要得到有用消息，自然要表现出好奇，满足对方的恶趣味。

　　宋昊罡一笑，“倒是我啰嗦了。天庭翊圣将军书信一份，九尾妖狐劣根难除，免其再生事端，或将以地狱之火焚毁。你知道的，地狱之火的威力，魂飞湮灭。纵是神仙也难以抵挡。”

　　荣华惊疑不定，冷静细想，“文书下达了吗？”

　　“尚未，仅是商榷阶段，不过极有可能是这个处理结果。短则几月，长则几年。妖狐罪孽多端，百死不足惜。浪费在他身上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多，不值得。”

　　荣华眼皮一抬，嗤笑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断，又何须找我商量。大将军也太高看我这小小执判了。难不成以为我会将他从九幽地狱里救出来，放虎归山？”

　　宋昊罡神情自若，“念及荣华以前和他有过渊源，若你有恨之不及，未能泄愤的事，还可趁此机会做个了解。也不至于遗憾终身。”

　　荣华手里的杯子都快捏碎了，却只能淡定自若道：“如此说来，还真有。且请大将军看我怎么做个了解。”

　　回到家。已至丑时。

　　大小勤雀在门口张望许久终于等到荣华。

　　小勤雀脱下她的外衣，大勤雀递来热茶。“姐姐今日劳累，可要进些饭食？我让膳房送来。”

　　“不必了，我困倦得很，没胃口。”

　　“那我去给姐姐铺床。”

　　大勤雀走后，小勤雀捧着个花盆走来，“姐姐，今日未时在门口发现了一株花草，可是姐姐派人送来的？”

　　花草？荣华抬头一看，神色瞬变。

　　盆子里郁郁葱葱，绿叶重叠中藏着一朵粉中带紫的花。瓣叶轻开，似仙鹤展翅立于枝头，自成高雅孤洁之姿。十分惊艳。

　　从未见过这种花，偏偏荣华认识。

　　鹤望兰，好一株鹤望兰！

　　今日之事果然都是冲着她来的！

　　回忆似洪水般涌现。那清晰的眉眼，清晰的轮廓，高挑纤瘦的身姿，一袭月白色的长袍。他站在树下，指着旁边的空地道：“你这院子太寂寥了些，缺少生气，那边那块地可以开垦出来，我给你寻些花草种上。”

　　“你真当我这是客居了不成？让你落脚不说，还替你照看花草？想看花草出门右转，一大片都是。”

　　“就地府这些，也就只配称作草，跟花一点不沾边。既然跳不出牢笼，也该苦中作乐，善待光阴。别连个鲜艳的颜色都没有，徒增抑郁。”

　　“你也会说这是地府，寻常花草是能轻易种植的？”

　　“你也太小瞧我了，若是种植不成，我何苦费劲寻来。”

　　“我不要那些寻常且俗气的花草，你若真有本事，替我寻些奇异的来。若非如此，我替你连根拔了。”

　　“这有何难，我这就有一株，虽不适合种在院子里，放在室内做观赏也很是不错。那是一种叫鹤望兰的种子，形似兰花，花开有望鹤之姿，十分罕见，你见了定会欢喜。不过花开难求。”

　　“如此，我便信你这一回。可别到时候说话好听，做事难看，抱着一盆枯萎的花草来给我。”

　　“既然如此，且打个赌。若我真能种开花，你这院子便交由我来处置。左右我闲来无事，百年光阴难打发，替你当一回花奴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