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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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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个雨天过后,我那可爱的、活泼的、温暖的爱人,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睡——那颗子弹距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厘米,如果……算了,事实已定,至少我的爱人他还活着,这仍旧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不应该总是去设想那糟糕的未来。
但因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因此我几乎陷入了无尽的忙碌中。
提亚马特家族的身份对有些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承担这个身份的同时也代表着责任与风险,我无数次、无数次想过,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那该多好——只可惜,每天睁开眼睛,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我都会意识到“责任”还扛在我的肩上。
……我必须去完成它。
即使我对自己的记忆力保持着一定的自信,可为了防止某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致使我遗忘掉某些重要的事情,所以在双子的建议下,我开始写日记:从我爱人昏迷的第17天起——也是我正式继承“提亚马特”之名的日子。
关于文字记载的一切,也从这里开始。
-017·星期五·阴-
今天很忙,法庭那边需要处理的文件很多,我昨天几乎一整晚都没睡。
或许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只要我一闭上眼,好像就能看到莱欧斯利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他站在我身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微笑着轻声细语……这太美好了。
美好到只要我一睁开眼,就会想落泪的地步。
我知道这样的我显得太过脆弱,但还好有克洛琳德还有阿佩普女士协助,关于我父母的旧案终于再度重启,我察觉到曾经的旧案和我爱人横遭意外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更多事实来说话。
经过市长……嗯,或者说是不久后的大区主席建议下,我去狱中看望了“那个人”。
曾经的政客、市长、我父母的对手和知交,以及被指控为操控一切的人。
即使锒铛入狱,他的精神状态看样子还是不错,至少没有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见到我时甚至还对我微笑了一下:他说,我看样子成熟了很多。
我沉默片刻,回答,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他眨了眨眼,神情看上去略显无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用眼神无声地反驳我暗示一样的责备。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显得如此从容,甚至像个被污蔑的可怜人那样装模作样,毕竟现如今指控他的罪名也不过是绑架而已,他不过是因为看中了一个年轻人,提供了一笔资金让人把他带来——至于杀人未遂?那根本与他无关。
我累了。我不想再陪这个拥有特权、可以从早睡到晚的中年男人演戏了。
而且空还给我发了消息,说是莱欧在纽约的家里还有一些落下的东西,像是什么笔记本啊、相册之类的,他询问我是应该继续放在纽约这边还是寄过这儿来。
即使知道看到旧物也不过是徒增悲伤,但我仍旧忍不住想要探寻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往——而笔记和留影往往是最好的方式,因此,我拜托了空把那些东西寄过来,顺便和双子讨论了一下我和莱欧不继续在Genshin平台直播的问题。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去了医院。
除了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生命体征一切都好:夜幕降临时我甚至有些恍惚,还以为他只是在安安静静地休息,过一会儿就会醒来,看到我在身边,又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让气氛活跃起来——直到阿佩普女士提醒我时间已经很晚,让我是时候回家休息了,我才回过神来,耳边听到了仪器嗡嗡作响的噪音。
-018·星期六·阴-
我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
梦到一片机械造的庞大城市,还有一片湛蓝湛蓝的海。
梦中的我无数次站在码头,眺望远方,然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我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又似乎是在怀念什么,梦中的我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并发自内心地感到悲伤。
但天气始终很好。
我醒过来,看到了空发送来的消息。
他对在我和莱欧斯利身上发生的事情表示关切,并且承诺会亲自跟Genshin平台那边协商,让我不必担心——顺便包裹已经寄出,估计过段时间就会送达。
今天是周末,所以一切的事情都可以被暂时搁置。
于是我花上了一段时间,把莱欧斯利在我家里的东西全都整理、封存好,大部分东西都放在了我房间的柜子里以免落灰。
我真心地希望,并且期待着:像他这样坚定又强大的人,一定能够很快从这场病痛中恢复并苏醒——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到底是我觉得他是如此,还是“希望”如此?
和阿佩普女士一起生活的二十年令我对“感情”二字难以彻底解析,但在书籍里、在网络上,我却常常听说“七年之痒”的故事:纵使我自认现在深爱着莱欧,并且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如同今日一般,即便他不醒来,我也愿意为了那几个月的心动而照顾他一辈子——可在那看不到的、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也感到疲惫,甚至连这份弥足珍贵的感情都觉得模糊?
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到底有多少,我难道真的不知道么?
我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但在我的爱人昏迷的那一瞬间,我便开始由衷地相信上帝的存在……或者说无论哪个国度哪个教派的神都好,我诚心祈祷:如果神明真的爱着他的孩子们,那么,请让我的爱人醒来。
我真诚地请求。
下午,我照旧去了医院。
莱欧仍旧在沉睡,病房的护士小姐正在为他按摩肌肉,以防身上长出不该长的东西——可即便如此小心呵护,我仍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莱欧身上慢慢地流失掉了。
……
阿佩普女士说我最近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应该多出去走走散散心,不要总是让自己活在悲观之中。
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莱欧还没有醒来,我不能再倒下了。
-019·星期日·小雨-
我去过的地方很少,印象深刻的更是寥寥无几,双子得知我的想法后倒是给了不少建议,但再三思索后,我还是选择去了游乐园——当初和莱欧一起约会的地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进了游乐园后,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一个成年人单独来到游乐园是一件这么格格不入的事情。我看着熟悉的场景,过往那些美好的回忆随着景色一点点涌上心头,耳边是人们的欢声笑语,在和一个又一个人擦肩而过时,我头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孤独。
如果莱欧从未曾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我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为此,我又难免抱怨:抱怨他怎么……能够那样草率地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即使理性告诉我——那都是因为我。毕竟设身处地地想想,他这样贴心的人,又怎能让我承担受伤的风险?可是,我的身体毫发无损,心却像是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我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将它拼好,但我希望,等莱欧真正醒来的那天,我仍旧能像过往每一个平淡的早晨那样,微笑着和他说:“早安”。
游乐园之行的最后,我一个人去坐了摩天轮,而巧合的是,为我检票的工作人员竟然是当初为我和莱欧检票的那位淑女;更惊讶的是,她居然还记得我和莱欧,并且小心翼翼地询问了我独自一人前来的理由。
我没有隐瞒她:我的爱人生病了,现在正在医院。
她愧疚地表示了歉意,并祝莱欧早日康复,顺便将已经打孔的票递给我。
我微笑了一下,谢过她的祝福,坐进了摩天轮的轿厢里。
夜景真的很美。
但是下雨了,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我在游乐园的商场内买了一把简单的透明雨伞,撑着它去了医院。
我想莱欧了。
-020·星期一·小雨-
最近天气都不太好,我想,应该是巴黎的雨季快到了。
早上下了点儿小雨,而周一向来都很忙,今天的行程规划很多:首先要去见见我的外祖父,继承一事在家族内还有很繁杂的手续要办理;然后我还要去找克洛琳德了解一下案件情况,顺便去拜访一下市长先生,最后再去医院看看。
和外祖父的见面过程理所应当地不太顺利,我婉拒了阿佩普女士想和我一同前往的建议,毕竟,这是我身为提亚马特之子的责任,既然决定承担,我就不会再逃避。
而克洛琳德那边对事情似乎有些束手无策,按照正规流程办理的话,这件案子也不知道得拖到几年后才能审理;她瞥了我一眼,暗示我走到了没有人的阳台外,而她的小女友——娜维娅,正坐在阳台的小茶几旁吃马卡龙。
她眨了眨眼,问我要不要也来点儿,我尝了一口,发现实在是甜得发齁,而克洛琳德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把整个一口咽下。
如果必要的话,刺玫会可以帮忙。娜维娅说。
我谢过她的好意——但我始终相信法理的正义,也相信判决最终会公平。
克洛琳德笑了起来,对我的看法表示认可,并承诺会尽力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相信她。
市长先生(我还是更习惯这么称呼他)那边也是差不多的说法。
而医院……
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021·星期二·大雨-
雨季真的到了。
今天久违地打开了Genshin的论坛,看到有人问我Wrio的近况,问他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还回来直播吗?
我想了想,说他挺好的,他只是生病了,最近没办法直播。
网友很激动,言语间不断提起Neuvi和Wrio两个人。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身份,却遥远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有个网友对Neuvi和Wrio的恋人身份表现出极大的热爱,并且询问是否有合照或者是互动,如果看不到正主发糖她(根据头像和动态,我姑且猜测是女性)就要死了。
于是我从手机相册里翻找了一下,挑了一张我自认为比较好看的合照发送在论坛里。
照片里的莱欧扶着我的肩膀,对着镜头轻轻地笑着,而我因为不大好意思看着镜头,便只好看着他,就好像这个人是我的全世界那样:再次观察这张照片,才会发现原来我是那么地在乎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太多。
我没有再看论坛里的回复,我得承认,我不太擅长回应网友们的期待和热情,也不太懂怎么迅速调整心态和感情……
去到医院时,我问护士小姐这床能不能躺第二个人。
护士小姐愣了一下,拍拍胸脯保证这病床保质保量,就算再躺五个人都没问题——但前提是不要压着患者。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请她给我和我的爱人一点独处的时间。
于是在护士小姐离开后,我在莱欧身边躺了下来——我先看到了米黄色的天花板,然后转头,看到了莱欧漂亮英俊的侧脸。
我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身上。
就当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022·星期三·小雨-
阿佩普女士送了我两束早晨刚采摘下来的玫瑰花。
我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于是我把一束摆在了自己的床头,另一束放在了莱欧的床头。
莱欧的事情我并没有刻意隐瞒外祖父他们,因此他们了解情况也只是时间问题。当那个两鬓斑白的古板老人吹胡子瞪眼地指责我用这扭曲、不健康的肮脏感情来玷污提亚马特家族的荣誉时——我的内心难以抑制地燃起了一股怒火。
不顾其他族人的阻拦,我和那个向来巧舌如簧又高傲冷漠的老人吵了一架,最终以他年事过高而不得不妥协休息结束,我并不是真的怒气上头以至于到想把他气死地步,我只是略微愤怒地阐述了一个事实: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提亚马特家族已经过去了,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提亚马特的命脉都不会再掌握在他手中。
看着他大有一副休息好就要再跟我闹腾的架势,我很明智地选择了离开。
在离开外祖父家后,我收到了市长先生发来的短信。
他话很少,只简短地告诉我: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代表着案件很快就会有进展;当然也算是一个坏消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来操心日记的事情,但我仍旧会每天抽出空来去看望莱欧。
我希望一切都好。
-029·星期三·晴-
果不其然,在过去的一周里我几乎忙到没时间打开日记本。
其实今天我也很忙,但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情,所以在这周三的最后弥足珍贵的半小时里,我想记录一下今天的收获。
在空的提醒下,我才想起来几天前阿佩普女士帮我签收了一个包裹,不出意料的话,那就是装着莱欧“过去”的包裹了——
或许未经个人允许查看私人物品是不太道德,但是鉴于莱欧对我一向宽容,所以我打算等他醒来再为我侵犯个人隐私行为的事情道歉——即使我早已想象到他会说什么。
包裹里是一本相册、几本笔记,还有些许奖牌和奖杯。
相册里记录着莱欧从有留影习惯开始的日常,即使知道他的童年过得并不舒心,但我还是很庆幸于能够更多地见到不同时期的他:从福利院时期开始,再到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小时候的他看起来很青涩,但眼神里透露着一股不甘心的倔强,盯着镜头的模样既可爱又可怜,即便我知道日后的他会成长为一个多么可靠的人,又会获得多少平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我却还是会心疼他的遭遇与过往。
我想,“爱”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031·星期五·小雨-
正式工作以后,人际交往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困难。
也许是因为看到我终于有所成就,外祖父也再没提过我和莱欧的事情,对于莱欧在医院里休养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算是一件好事。
周五快下班时,新同事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参加一场社交聚会。
我本意是想拒绝的,但又不想把人际关系闹得那么僵,于是只好暂时推迟了去看望莱欧的时间。
在聚会上,一位漂亮的淑女向我表达了她的好感。我很感谢这位淑女对我的青睐,但也告知了她我有爱人的事实——她看上去有些惊讶,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要关注我更久,她甚至连莱欧的事情都知道。这位淑女皱着眉,询问我难道真的要跟一个大概率一辈子都无法醒来的植物人度过余生么?
我知道她并非出于恶意,但这个问题仍旧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只要医院的那台仪器没有彻底停止工作,我就不会放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
-032·星期六·小雨-
莱欧病房的鲜花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于是我给他换了一束新的。
-050·星期三·晴-
案件终于正式进入审理流程后,我已经很少打开日记本。
甚至连想念莱欧的时间都变少了——我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双子的帮助下,和Genshin平台方面的洽谈还算顺利,但空还表示,如果以后莱欧醒来后还想继续从事这份工作,那么联系他就好,Genshin平台方面也很期待Wrio的早日康复和回归。
这样的期许让我心里好受不少。
就好像这样的未来一定会发生似的。
-067·星期六·晴-
转眼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莱欧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嗯……当然,往好处想的话,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我仍旧定期给他送花,不单单是玫瑰,还有百合、郁金香、紫罗兰、康乃馨、雏菊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只要是包含美好寓意的,我都希望它们能在我忙碌的时候代替我的存在,照看、祝福我那沉睡中的爱人。
周末稍微闲暇的时候,我习惯在晨光熹微的时候来到病房,在他身边处理工作。
我内心始终有一种期待:也许下一个抬头,他就也会睁开眼,对我和煦地微笑。
-090-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莱欧的身上开始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痕迹……
即使我知道那不过是正常情况下会出现的压疮,只要再多用心一点,它们很快就会恢复,而护理人员也再三向我保证这不过是一场疏忽下的意外,他们下次会对此更加上心。
同样身为忙碌之中的人,我也无法过多苛责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们。
可是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可能因为最近处理了几件性质恶劣的凶杀案,那些腐烂的尸体上也出现了类似的痕迹,以至于恍惚间我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93-
将全身心都再次投入到案件中时,那些混乱的思绪终于被满满当当的正事取而代之。
我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完全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但……能够喘口气,也是好的。
我仍旧每天去往医院,如果有时间的话,甚至会在教堂里逛一圈。
慈爱的圣母玛利亚用她悲悯的视线注视着每一个真诚祈祷的教徒,我却不知道,像我这样内心不坚定、开始对神明存在产生动摇的人,是否能够真正得到神明的垂青?
-94-
今早,阿佩普女士忽然和我说,我的头发长了很多,问我要不要去打理一下?
我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确实已经快长到齐肩了。
实话实说,某些时候,这些半长不长的头发在脖颈的肌肤之间挠来挠去,确实不大舒服。
但我并不想把这些记录时间的发丝裁掉——也许某一天我不再写下日期,也不再在心里时时刻刻念着某个人,这些身体上的痕迹会在无言之中告诉我一切。
我不想忘记关于莱欧的一切,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害怕我会抵不住岁月的洪流,内心饱含爱意形状的记忆也会磨损成愚钝的圆。
-178-
办公的时候,莱欧的影子已经不会再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了。
一切事情似乎都终将归于平静。
我的生活也逐渐变得平淡:上班、下班、医院、教堂。
偶尔和同事小聚,或者独自一人去散散心。
我那沉睡中的爱人会怨恨我、责怪我么?他是否会觉得,原来爱意是这么轻飘飘的东西,居然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能被埋藏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
-190-
当案件终于敲定结果的时候,我的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但市长先生仍旧特地跑来祝贺我,祝我大仇得报,父母在天之灵终于得以慰藉,甚至为那些和莱欧拥有同样悲惨经历的男男女女感慨——他们甚至不如莱欧幸运,大多数都惨死在了那个罪人的地下室里,连一块完整的尸骨都无法拼凑出来。
我谢过他,知道这一切能这么快结束背后肯定少不了他的助力;市长先生微微一笑,没有说更多其他的,而是很快离开了:毕竟他最近竞选成功,需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想,我也该继续前进了。
我的脚步还不能停下——这是我的“职责”。
-249-
那个人死了。
和曾经那位司机的死法如出一辙:上吊自尽。
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市长先生的手笔,但至少调查显示他已经绝食许久,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副空空荡荡的皮包骨,甚至连自尽后产生的排泄物都没有多少——也许只是因为前后心理落差导致的想不开罢了。
他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只会前往更加痛苦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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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过去了。
莱欧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我也从一开始的盼望到失望,甚至最后不再有念想。
但我仍旧会不留余力地照顾他——直到死亡将我们彻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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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来了巴黎,他们也带来了花。
其实以好友的视角来看的话,他们实在是来得有些晚。
但鉴于两位事务繁忙,日常的工作就是在网络上忙得焦头烂额以及在世界各地出差、接任务接委托,这来得也不算晚。
我也是下班后才发现的:我甚至没有见到他们本人,只是发现了莱欧床边多了几簇崭新的鲜花,甚至有一朵小雏菊不知怎么地掉在了他的发间——正好是翘起来的那块儿,看着还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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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又热起来了。
趁着周末,我又去了游乐园。
摩天轮前的检票员已经不是那个可爱礼貌的淑女了:毕竟这种临时性工作也很难长久做下去,于是这次的摩天轮之行少了一点寒暄,多了一份安静。
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下了座舱之后,我居然又看到了那位淑女。
只是比起工作人员时的活泼和青涩,现在的她身边多了一位高大英俊的绅士,两人在月光下微笑着对视,仿佛整个世界再没有其他人,看起来再幸福不过了。
而这次的摩天轮之行也没有再带给我更多其他的感受:不管是孤独,还是悲伤,我的心很平静,它只在看到那对热恋的爱人时轻轻地颤了一下,无言地诉说着真诚的祝福。
我知道,如果莱欧还醒着,如果我们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和平分手或者是不得不分开,他一定会让我去追寻另一场更为真挚热烈的幸福;但奇怪的是,即使我的心已不再为过往停驻,可我从未想过会和莱欧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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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阿佩普女士为我庆祝了莱欧沉睡后我的第二个生日。
我闭眼许了愿:希望我的爱人能不再遭受痛苦,希望他沉睡中的梦境美好而香甜,希望他的心永远跳动,直至死亡的夜幕终于追赶上我和他。
-???-
晨间处理工作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莱欧的手指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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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刚好在巴黎出差,于是我们抽空见了一面。
空似乎很惊讶看到我居然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也不知道这样的形容会不会过于夸张),他本来还以为我现在至少应该消瘦几分,或者是……恍惚一下?
我想了想,说,莱欧不会希望醒来后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的。
顺带一提,空挑选的饭店很好吃,我格外喜欢这儿的汤。
或许我也可以学着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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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太长了,在处理工作时散落的头发难免会妨碍我,于是我向阿佩普女士请教了一下打理头发的办法:阿佩普女士并没有追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去把头发剪了,她只是拿出皮圈和抓夹,耐心又细心地教导我该如何在每个早晨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的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
这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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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或许我该和莱欧分享一下。
在故事讲完的时候,我合上书,抬起眼——看到了莱欧的手动了一下。
幅度不大:一开始是指尖,然后是指节、最后慢慢到手掌,腕骨,一点一点地颤动,像是跟从着心脏,或者是脉搏跳动的节奏,而且这次我确信,这不是幻觉。
随着那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颤动,我那尘封已久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像是一滴坠入汪洋的雨水,被波涛席卷着不断翻涌;又像是海浪中的一叶小舟,在狂风暴雨中忽上忽下……我还以为,我不爱他了。
但当他真正在我面前“活”过来的那一瞬,巨大的感动和欣慰几乎将我击晕,欢欣的泪水从眼眶中争先恐后奔涌而出,将手中的书页一点点打湿;压抑的泣声从我的喉咙里挤出,像是野兽死前的哀鸣,却又代表着新生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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