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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滢都行 ...

  •   江挽帘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同哥哥一道去滢都。
      江淮允本是坚决反对,但见她坚持,自己又同行,便也同意带上她一块儿。
      江挽帘先去了杏雨堂将这段时日的事务安排好。如今袖盈也已能独当一面,杏雨堂中事务也渐少,多还是之前那些百姓们的后续生计问题要时常去走访着。
      听说江挽帘要走,袖盈还是有些露怯,江挽帘拍拍她的背笑道:“不过是个把月的事,你只要别给这杏雨堂弄垮了就行。”
      知道她在说笑,袖盈还是难以放心。
      此次江挽帘去南边主要还是想把杏雨堂的业务扩展一下,只不过她常在京城,过去也只是应个急,毕竟梦中景象实在凄惨。
      又托人向侯府送了信后,她与江淮允便启程了。
      江挽帘惯是娇气的,此次香车宝马虽偶有颠簸也将就忍过去了。
      到了南方后,江挽帘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不同于之前所见的个把贫民,在这里贫困潦倒才是常态。
      难以想象自己身处之地从前也是个富饶宝地。
      江淮扬一早就在城门口迎了,旁的还站着个高高胖胖,脸上还带些婴儿肥的男子。
      想来这便是高县令了。
      介于梦中所闻,江挽帘对他并无好印象,但看在是二哥好友,却也给了几分面子。
      傍晚在那县令府上简单用了些小菜。这县令看着圆滑,实际竟还是个懂礼的,看着后院也不像是挥霍奢靡的样子,江挽帘一时有些疑惑。
      一路舟车劳顿,江家兄妹先行歇息计划明日在切身查看。
      次日一早,江挽帘朦朦胧胧醒来时,天已大亮。
      简单梳洗后她随江淮允一行人一同上街,外头设有粥棚,百姓们正排队领着,如今赈灾款下来,好歹是没有之前那么过不去了。
      奇怪的是,这里的百姓见了高县令却丝毫没有感恩之意,反而是斜眼看她。江挽帘心下好奇,便问了嘴:“这粥棚是官府所设么?”
      江淮扬笑道:“那不然?前些时日赈灾款未至,高兄还出了自家私库,差点没弄得倾家荡产。”说着他又拍拍那位高县令的肩。
      高县令只是摆摆手:“还是要感念朝廷恩惠,不然这滢都怕是...难捱这一劫啊。”似是体会到江挽帘眼中疑惑,他面作苦笑,也不多言语。
      众人回府后,江挽帘差映梨在府门外搭个小摊,自己也带了些票根准备按杏雨堂的模式救济一点。
      当地百姓们的问题肯定不是吃饭那么简单。
      映梨细心,筹备时还四处走动了一番,于是等江挽帘坐于摊前时,已经排起了长队。
      果不其然,大灾将过,许多百姓住房被淹,无处可居;家中小儿也多生疫病,还有伤者没有来得及救治。
      这些事朝廷的人时有忽略,到此时才得以缓解。
      好在如今与官府通了气,许多事做起来都便利些,在房屋重建完成前,都将百姓们先安置到一处,又特命郎中免费坐诊。
      暂作休息时,江挽帘与一位大娘聊起天来。
      “小姑娘,你是个好的,可别与那高县令走得太近。”
      江挽帘猜得果真不错,这里的百姓对于他们的县令已然不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应该是到了厌恶的程度。 于是她连忙问道:“我见着县令平日里并无过错,又为大家施粥,并未见有何不妥啊。”
      那大娘表情顿时一变:“那是他该的!平日里强抢民女,呼来喝去干得多了,如今皇帝派的人下来了自是要收敛些。别看他现在看着多体恤咱们似的,平日里坏事儿可没少干。”
      听至此,江挽帘也不好再多言,只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待到傍晚忙过后,江挽帘还是没忍住找到了江淮扬。
      “二哥,你与那高县令相识几载了?”
      江淮扬挑挑眉,回想了一下:“怕是五载有余了吧,问这个作甚?”
      江挽帘便也直言不讳了:“我瞧着,这城中百姓对他很是不满啊,可平日里相处起来,却又不像这么个人。”
      江淮扬了然地点点头:“三年前,他还不是县令,真正的高县令是他孪生兄长。那人才真是,”江淮扬说着摇摇头“坏到极处了,仗着有些权势为非作歹,把这城中女子糟蹋了个干净。许是老天开眼,三年前死在了床上。那时也如现在,水灾将过,若出此传闻必定又是民心大乱。这人又不听劝,堪堪挨下他哥给他留的臭名声走马上任了。”
      江挽帘听至此不免皱眉,中间如何瞒住众人又如何偷天换日皆已不重要了,她还是感叹于这县令格局之深远。面对众人冷眼,还能一心为民,实在是好官。
      又想起他那眉眼弯弯,圆头圆脑的样子,江挽帘不免摇头。
      这些时日三伏天还未过去,在粥棚施粥的仆妇都已有些遭不住,江挽帘便接了这活路,映梨为她在一旁摇扇。
      天气实在是太热,不过一会儿江挽帘就已满头大汗。这是一群乞丐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此事江挽帘已然累极,见着他们如此横冲直撞就要插队有些无语。
      生死之际,许多人难还有什么礼节规矩。江挽帘这些时日白眼冷谇遭了不少,心神俱疲,江淮允心疼她不忍她再做却不敌她一再坚持。
      来都来了,半路打退堂鼓算个什么。
      那群乞丐果真来了就不管不顾抢到最前边。
      映梨好声与他们说先行排队,却被为首那人大吼一通:“关你屁事,给老子滚开!”
      映梨受了委屈缩到一边,江挽帘站起身来喝到:“官府门外,还敢作乱?!都押到一旁待县令来了再做处置。”
      那些人没想到她如此有威风,一旁侍卫来了就要将他们扣住。那为首之人便朝江挽帘探去,想挟住她。
      江挽帘侧身躲开,一时没站稳磕到一旁临时搭的桌角上。
      她疼得眉头一皱,却也没吭出声来。
      待那群人被带走后,她在眯了眯眼:“历史总是那么相似啊...”忽然有些想念杏雨堂诸位了呢。
      待天色渐晚,映梨在一旁为她递来一封信。
      见着熟悉的字迹,江挽帘没忍住抿唇一笑。展开来看
      不过寥寥几句,略微嘱咐她道小心。
      江挽帘嘴上嗔他也不嫌麻烦,心里却还是裹了蜜似的。看到最后两行,她更是心下一暖:
      “若是累了,便回头看,你身后有我。”
      她笑得更开怀,还真往后瞧了一眼,笑容却僵住了。
      此时天已黑了,闻渠一袭青衣肃肃立于灯下,明明已奔波一路,发冠却还是丝毫不乱,只是眼中有些许疲惫。
      对上江挽帘视线,他缓缓张开双臂,轻笑了一下。
      江挽帘站起身来,似是不相信一般,只快步过去轻轻地环住他。
      闻渠也回搂住她,轻轻拍了拍。
      “你怎么来了...”江挽帘这才有了实感。
      “有些想你。”男子风尘仆仆后声音有些沙哑。

      闻渠来的仓促,将一行人都打个措手不及,急忙为他收拾布置。
      往后便是一些善后工作了,江挽帘已是得心应手。
      闻渠倒是忙了一些,他此次来还是要为这位高县令正名,查清当时原委,又归了档,这才张贴告示,昭告百姓。
      江挽帘得知后也是松了口气,若一直如高县令从前那样未免太过憋屈了,如此甚好。
      不消半月,众人便准备着启程返京了。
      江淮扬本还想带江挽帘去漓都玩几日,但一行人要回京复命,便也不好多留。出发前夜,他叫上江挽帘到了一处小酒馆。
      “此一别,有许久要见不到哥哥了。”江挽帘皱着眉头又喝下一杯酒。
      江淮扬点点头,也不拦她:“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去了。”
      江挽帘猛地抬头望着他。
      他失笑拍拍她的手,又叹了口气:“哥哥想看着你出嫁。”
      他意有所指地抬了抬头。
      江挽帘立时红了脸,微微低下头:“我还没说要嫁给他呢。”
      江淮扬看她羞敛的样子不多言语,只问道:“他待你好么?有钱给你买漂亮衣裳么?后院有别人么?”
      “嗯...待我应该还算好吧?他的钱应该蛮多的...”江挽帘说着咯咯地笑起来:“上次过他府上,没见有旁的女子。”
      江淮扬点点头:“小妹,无论何时你的幸福是最重要的。他势力庞大,家里未必能真正撼动他。但你想家了,我们就在门外等你,迎你,”
      “受委屈了要跟哥哥说,大不了,随哥哥来漓都,这里的好儿郎也比比皆是。”
      江挽帘听得鼻酸:“有哥哥在,挽帘一点都不怕。”
      他们沉默地抿了两口酒,江淮扬又忽然问道:“上次回府,你院中那秋千上的刻印怎么不见了?”
      那秋千是三姊妹小时玩耍一起扎的,几人还在上头刻了各式各样的图案,小孩子手拙,歪歪扭扭地看着也可爱得紧。
      “快入夏的时候秋千断了,母亲命人重新扎了。”
      江淮扬一怔,默默喝酒不说话。
      江挽帘眼角也有些红:“哥哥,怎么了?”
      他微微笑着:“没事,只是...一转眼小妹都要嫁人了。”
      江挽帘几近落泪。
      两人醉至半夜才晕乎乎回各自院里。
      次日一早,众人在城门边上作别,江淮扬如往常一般帮江挽帘整好衣衫,车上多了一箱给她备的花哨小玩意儿。
      他的眉眼又恢复了往常的不羁:“记得想二哥,平日里在老头面前多帮二哥说点好话,听到没?”
      江挽帘忍笑点点头。
      江淮扬揉揉她脑袋,朝一旁的闻渠点点头,就侧身让行了。
      江挽帘又扑过去抱住他:“哥哥,你也要想我。”
      “好。”他的语气起伏,宠溺意味溢于言表。
      闻渠默默看着二人,待江挽帘收拾好心情,这才出发。
      高县令与江淮扬在原地远远目送。
      路途遥远,江挽帘在马车里有些无聊,她略微掀帘看看在车畔打马随行的闻渠。
      他今日衣装简练,一头墨发高高竖起,只有两个青色丝带捆起。修长的手紧紧握住缰绳,薄唇紧抿,瞧着有些严肃。
      察觉到她视线,闻渠偏头,眼眸中染上些笑意:“怎么了?”
      江挽帘眨眨眼不理他,又缩身回了马车。
      闻渠无奈地摇摇头。
      待停车整顿,江挽帘翻那箱子时,才发现江淮扬给她准备了话本!知我者,二哥也!
      她喜滋滋地抱着本“少奶奶99次出逃:郎君莫追”钻进马车看起来。
      闻渠看清书封上的字挑了挑眉:罢了,想逃也逃不掉。

      一路车马劳顿,一行人这才抵达京城。
      刚到城门,就见皇帝身旁的徐公公传陛下诏,曰江闻二人进宫复命。
      这是第一次面圣,江挽帘难免有些紧张。
      到了养心殿,江挽帘随闻渠一同进去,跪地行礼。
      应乾帝瞧着倒是爽朗,笑呵呵地叫他们平身:“你们两个此去滢都功劳尤盛,真是辛苦了。特别是江家小娘子,朕是没想到你有如此魄力啊。”
      又说了几套官方对答,皇帝便道:“江小娘子可有什么想要的赏啊?”
      千古难题。
      若直接说不要,岂不驳了皇帝面子;若要多了,岂不显得太过功利。江挽帘跪地道:“民女素爱杏花,听闻宫中有位嬷嬷手中有极好的杏花苗,陛下可否赏民女一株?”
      皇帝眉开眼笑,当即就应下来:“呵呵呵,你这小女娘倒是与杏花相配,那朕就等你‘屋头初日杏花繁’了。”
      江挽帘含笑谢恩应是。
      走出恢弘气派的殿宇,江挽帘暗自舒了口气。
      皇帝还要留闻渠问话,江挽帘先行出宫。一到宫门口,就见一小厮迎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挽帘瞧着不耐:“有话快说。”
      “小娘子...王大娘她...去了。”
      江挽帘一时没站稳,映梨连忙扶住她。
      她立时命人策马去崇德坊,一路上也忍住悲意始终在问:“何时发现的?走得...可安详?”
      “回小娘子,今晨我们几人照常去摊前瞧一眼,却没见王大娘身影。找到她家中才看到躺在院里的椅子上已过气儿了。猫儿还在她怀里呢,想来是安稳的。”
      江挽帘点点头,没有出声应答。
      到了王大娘屋里,她看到地上已被白布盖住的王大娘,心中大恸。
      她走上前去轻轻掀开白布,王大娘的脸依旧如此慈祥,脸上的皱纹却是掩不住她一生的疲惫。
      这时有仆从来报,在桌上有一袋整齐的女工活路,江挽帘抬眼去看,与那日她去买时一样的花色。
      她一直知道是她。
      江挽帘再也忍不住蹲身哭泣,一旁的小猫缓缓踱步过来。送过来时还有些偏瘦,如今圆滚滚的像个球似的。
      江挽帘轻轻抚着她:“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人在这待会儿。”
      一行人连忙退了出去。
      闻渠赶到时便看到江挽帘在院中独自背风而立,微微垂头。裙摆被风往前带,勾勒出她有些单薄的身形,发丝拂过脸庞,随泪珠停留在脸上。
      院中只寥寥几件农具,一方躺椅,一只小猫伏在她脚边。
      闻渠缓缓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双手扣在她手背上。
      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怀抱,江挽帘捂面回过身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闻渠...我真是自以为是...我怎么能...看都没来看过几次。”
      “闻渠...”
      闻渠叹了口气,又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挽帘,人之相与,俯仰一世。王大娘生前有你照拂,想来过得很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顿了一顿:“特别好。”
      江挽帘在他怀里抽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抱着小猫离开院子,江挽帘命人将王大娘厚厚葬了。
      路上,江挽帘有些迟疑:“那这院子...”
      “我会买下来。”闻渠没有迟疑。
      江挽帘抿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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