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龙焉》鹿间雨

15、狂热信徒

　　鱼大人此刻没有戴斗笠，是人形的模样。
　　鱼大人看起来是个稳重的青年，面部棱角分明，五官中透露不近人情人情的狠戾。
　　鱼大人蹲下身，布满鱼鳞的手捏住谢长旬的下巴，左右转动观察起来。
　　手上的鱼鳞摩擦谢长旬细腻的皮肤，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细密鱼牙，道：“没想到你是个主动的妖怪，空春大人会喜欢你这张细皮嫩肉的俊脸的。”
　　妖怪狱卒听闻鱼大人的话，换上赔笑的嘴脸赶紧扶起谢长旬，道：“刚才是我们之间的小误会，孔雀大人如若发达了莫怪我们。”
　　龙清川眼见谢长旬要被带走，急忙道：“我也仰慕空春大人许久，鱼大人同样给我个机会行不行？我是因为和孔雀妖讨论谁更喜欢空春大人才打起来的。”
　　鱼大人拦住闯到跟前的龙清川，食指抬起龙清川的下颚，龙清川的头被迫后仰。
　　谢长旬的眼睑微眯，危险地看着鱼大人。
　　鱼大人审视龙清川一眼，似是满意孔雀妖和黑猫妖的献身精神，道：“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好苗子，别担心，空春大人会喜欢你的。”
　　龙清川勉强把五官皱在一起，讪笑道：“太好了，希望早点见到空春大人。”
　　“见空春大人前，你们还需打扮一番，他不喜欢看见脏东西。”鱼大人抚摸龙清川的长发。
　　在鱼大人的带领下，龙清川和谢长旬到了监牢外的行宫内的浴房。
　　行宫依山而建，就在监牢的边上。
　　行宫内都是打扮俏丽的下人，非常赏心悦目。
　　鱼大人身后跟着一群下人，他指挥下人：“把他们两个洗干净，打扮漂亮一些。”
　　“是。”下人们应声。
　　下人们分成两拨，拥着龙清川和谢长旬，帮他们两个脱衣服。
　　鱼大人走出浴房，关上大门。
　　下人们不言语，认真给龙清川和谢长旬梳洗。
　　浴房内有好几个泡澡桶，下人们熟练地剥光龙清川和谢长旬后，请他们两人下水泡澡。
　　龙清川随意挑了个泡澡桶，谢长旬进了挨着龙清川的泡澡桶。
　　长时间奔波的疲惫在温水中得到释放，龙清川差点忘了自己还身在妖城。
　　“谢……”龙清川连忙改口，“啊不对，哥，你说空春大人是选活祭的人还是在选妃？”
　　下人们听闻后，有人改进捂住龙清川的嘴，道：“在空春大人面前可别乱说，他发脾气了你是会丢性命的。”
　　龙清川拿走捂住他嘴巴的手，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下人们回避龙清川的目光，无论龙清川问什么都不再回答了。
　　龙清川猜测下人们不都是自愿当下人的，也许是被抓来的可怜人。
　　下人如此忌讳空春大人，可见空春大人是如同暴君般的存在。
　　洗去身上的脏污，下人们给龙清川和谢长旬换上干净的锦缎袍子。
　　谢长旬进了浴室就没说过话，浑身透露淡漠疏离的贵公子气质，下人们到底是普通的凡人，都不敢接近眉黛春山的孔雀妖。
　　“我来吧。”龙清川穿好自己的袍子，从下人手中接过谢长旬的衣物。
　　谢长旬低头凝视清秀的黑猫妖，在龙清川给他穿衣服的时候顺手抚过龙清川的掌心。
　　龙清川泡完澡脸色微红，“出去吧，鱼大人还等着。”
　　出了浴房，门口有两座精巧的轿子。
　　“打扮完果然更漂亮了。”鱼大人赞扬道，他似乎更偏爱谢长旬一些，手从谢长旬的耳垂摸至唇珠，“你和空春大人的心头好很像，空春大人一定会把你留在身边的。”
　　谢长旬低头，似乎在害羞，方才在监牢抓住鱼大人的衣角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龙清川和谢长旬分别进了轿子，妖怪们抬起轿子，去往行宫的主殿。
　　龙清川好奇地掀起轿帘，这座行宫和人间的宫殿并无差别。
　　宫殿里行色匆匆的下人，应该是从人妖两界特意精挑细选的美人。
　　从监牢出来以后，龙清川和谢长旬的待遇都非常不错，让人无法把行宫里的旖旎景色和监牢深处的惨叫联系起来。
　　轿子停在了主殿外，龙清川出了轿子，发现主殿要拾阶几十层才能到。
　　龙清川摆出苦瓜脸，谢长旬则是一脸淡定。
　　龙清川爬楼梯靠的是体力，谢长旬则能用法力拾阶而上。
　　鱼大人将龙清川和谢长旬分别搂在双臂之中，道：“你们抓紧了。”
　　随即，鱼大人毫不费力地腾空而起，飞至主殿的大门前。
　　该死，死鱼妖的法力都比龙清川高上许多。
　　主殿门外，龙清川听到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龙清川认得这曲子，是浮笙苑伶人们唱的《祝君好》。
　　鱼大人信步进殿，龙清川与谢长旬跟在他的后面。
　　进了大殿，龙清川犹如五雷轰顶，懵懵地看着谢长旬，谢长旬一张冰山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主殿内，浮笙苑的伶人们在中间表演，空春斜躺在主殿最前方的方榻上，支着个惨白如纸的脸欣赏戏曲。
　　令龙清川震惊的是，整座主殿内都是宿岑仙君的雕像和画像。
　　主殿的石柱上刻着宿岑仙君的一颦一笑，壁画上画了上百个白衣仙君。
　　上百个白衣仙君皆是同一人，包含了古今上下不同的壁画画法。
　　宫殿的角落还摆着宿岑仙君的雕像，有石雕、玉雕和木雕等等。
　　空春的方榻侧方，有一座栩栩如生的精美水晶雕像，雕刻了身子却没有五官，雕刻工具摆了一地。
　　空春大人定是极度仰慕宿岑仙君，把主殿弄得比宿岑观里的宿岑仙君都多。
　　空春肤色苍白，似是从未晒过阳光，眉眼病态地垂坠着。
　　“空春大人。”鱼大人行礼道。
　　空春挥挥手，示意让戏班子屏退。
　　戏班子的伶人和乐师从龙清川身边鱼游般离开主殿，龙清川认出为首的伶人是在《祝君好》中扮演谢长旬的少年。
　　少年与龙清川对视一眼，涂满颜料的脸与谢长旬有三分相似。
　　“怎么带了两个妖怪来？时间还没有到呢。”空春慵懒地说道。
　　鱼大人把龙清川和谢长旬拉到空春面前，“孔雀妖和黑猫妖都很仰慕空春大人，迫不及待想要见你。而且我发现，孔雀妖和宿岑仙君很相似。”
　　龙清川心道：这位乃是宿岑仙君本尊，能不相似吗？
　　空春来了兴致，从方榻上下来，绕着龙清川和谢长旬转了两圈。
　　空春的目光未多停留在龙清川身上，而且站在谢长旬面前细细端详，“小鱼，你为我抓来这么多凡人和妖怪。他们有的眉毛像宿岑仙君，有的鼻子像，有的嘴角像，有的身形像。最像宿岑仙君的是前些日子抓来的伶人少年，眉眼神态间和宿岑仙君有三分相似，但是他……”
　　空春欣喜地在谢长旬的脖颈和胸膛间闻嗅，“你和宿岑仙君的样貌有六分相似，神态却有七八分相似。”
　　谢长旬修长的手搭在空春的腕骨上，“空春大人过誉了。”
　　空春顺着谢长旬的小臂一路向上摸索，摸进了衣袖内，“小鱼，这样的美人怎么这么晚才送来？”
　　谢长旬另一只手欲拒还迎地阻止空春的手，娇羞地问道：“空春大人，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宿岑仙君？”
　　龙清川的表情空白，毕竟谢长旬这人一直和娇羞没什么关系。
　　仙官们都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宿岑仙君还有撩人心魄的一面。
　　谢长旬的上百间宿岑观内的雕像都被损毁，他以为对方是与他有仇。
　　“众仙之首，仙界第一白衣，谁能不爱风华绝伦的宿岑仙君。当我还是一条小鲛人时，凶恶的凡人要把我拉上岸卖了，是宿岑仙君及时出现救了我。可他毕竟是仙界仙君，我又岂能够得到他。”空春谈起宿岑仙君，爱慕中带着求而不得的凄厉。
　　“空春大人的仰慕之心真让人心疼。”谢长旬好似真的心疼空春，“我曾在妖界见过空春大人一面，觉得你惊为天人，从此日日想着你。空春大人仰慕宿岑仙君的心和我仰慕你的心一样。”
　　得不到宿岑仙君的真人，能得到相似的替代品也是一种安慰。
　　空春听闻后更是高兴，想抱起谢长旬去方榻上，好好纾解两人各自的相思之苦。
　　谢长旬含笑阻止空春抱起他，问道：“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空春大人。”
　　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空春没被败兴，“什么问题？”
　　“我们之前一直在鱼大人身边，我见鱼大人总是会掉鱼鳞是为何？”谢长旬幽幽地看着鱼大人，害怕地钻入空春怀里。
　　“小鱼他有隐疾，一施法就会掉鱼鳞。”空春嫌弃道。
　　鱼大人不好意思地挠挠了手臂，又掉下来一些鱼鳞。
　　“其实呢，我是宿岑仙君的信徒，前些日子听闻宿岑观内许多雕像被破坏了，留下了一地的鱼鳞，是鱼大人做的吗？”谢长旬道。
　　“小鱼他是为我偷取宿岑观内的神像，哪知宿岑观内都是结界不好下手，无意间破坏了神像。”空春知道鱼大人在凡间做的事。
　　“我一直很想来到空春大人身边，很感激鱼大人给了机会。”谢长旬终于问出他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鱼大人要抓我们呢？”
　　空春笑道：“小鱼是为了给我在人界妖界挑选长得像宿岑仙君的人，只不过方法简单粗暴了些，美人不要见怪。”
　　“监牢里……”谢长旬的话没有说完。
　　空春不想再与谢长旬多透露什么，拉扯着谢长旬前往方榻，“美人，春光不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