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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种下名叫自卑的种子 ...

  •   由于周恒煜的意外去世,所以苏乐诚不必再应对他的病症,继而有了新的病人。
      桌上摆好了今天应诊的资料,病人家属预约的时间在上午,苏乐诚早早准备好了,一身白色凸显他的职业是什么,而脸上的稚气却又降低了人们的信服力,眉宇间的锋利被唇红齿白化解,叫人的视线挪不开肉嘟嘟的嘴巴。
      晃动的转椅随着他的眼神转向门口处,拿在他手里资料瞬间停顿下来,不再翻页,只从门外传来争吵声,是一男一女,苏乐诚听着他们的叫喊,甚至觉得两人的气势倒是不小。
      门外的同事李盈刚好处在前台的位置,遇上吵架的两人赶忙上去劝架。可那争吵不休的女人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女人瞪向旁边的李盈,毫不客气地大叫,问她苏医生在哪。
      李盈正想上前拉开两人的距离,见那女人气势庞大,她畏怯地指了指方向。
      女人的手随即揪住另一个人的耳朵,随着李盈所指的方向,骂骂咧咧走去。
      苏乐诚放下手中的资料,那女人也正巧推开了门,他抬头望去,一名打扮奇特的年轻人被凶悍的女人拿捏,歪着脑袋,头发十分凌乱,身上穿的橘色短裙,脸上黑色眼影粉色腮红晕成一团,呈现出来的样貌与年轻人的年龄跟性别十分不符,眼神里也写满了不甘和叛逆。
      女人揪着年轻人的耳朵,带他来到苏乐诚面前,也不管年轻人疼得龇牙咧嘴。
      “苏医生快帮帮我吧,我儿子他…他不正常呀!穿裙子不说,还化妆,这是男生该做的事吗?”
      没等苏乐诚开口,那女人便开口说出了她自己心里的想法。
      “妈,我哪里不正常了?”
      揪住耳朵的手刚刚跟随她的情绪放下,不等一旁的张铭泽是否将话说完,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女人,紧接着给了他一巴掌。
      “闭嘴!还是学校主任告诉我你在学校穿这些东西,整的不男不女,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张铭泽嗤笑“妈,我是女孩啊,什么不男不女!”
      张铭泽不断地刺激女人,说出了让她难以接受的话,坐在一旁观察的苏乐诚不想两人继续争吵,起身离开座位。
      “孩子妈妈,您先消消气,可以告诉我您的诉求是什么?”
      苏乐诚知晓他们所说的情况,生怕这位母亲再动手,不断安抚他们的情绪。
      女人听后,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拉一把身前的椅子,解开西装的扣子,女人一身黑色正装,与这椅子融为一体,最出彩夺目的却是女人嘴上艳丽的颜色,与之气势相同,女人将手中名贵的包放到桌子上,正直地坐正说:
      “我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他去做男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女人看苏乐诚犹豫不决,扬起下巴“苏医生这件事办好了,钱不是问题。”环抱在身前的手臂像是在炫耀她手指上的戒指有多多,食指轻点那片的肌肤,可女人的耐心并不是很多。
      苏乐诚讶然道:“我可以跟您孩子单独聊聊吗?”
      正巧女人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离开后周围的气氛缓和不少,苏乐诚伸手示意张铭泽坐,他自己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下。椅子上也留有张铭泽妈妈的余温,张铭泽十分嫌弃,刚坐下不到一秒,迅速起身,速度快到看资料的苏乐诚都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我看了你妈妈预约时发的个人信息,马上就要高考了吧铭泽?”
      “不好意思啊苏医生,您还是叫我敏泽吧,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好,跟我讲一下你的故事吧,这样我能更好的了解你。”
      初中时期的小孩子无疑是最调皮、最叛逆的时期,遇到跟自己不一样的,首先怀疑的不是自己,是对方。
      身穿校服与他人无异,但张铭泽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却是女生,他深知去女厕会被当成变态,所以他每次都是憋着回家去厕所。
      有一次,临近下课时,张铭泽实在是憋不住了,他跟老师说要去厕所,刚从女厕出来已经是下课时间,抬头看去就撞上同桌怪异的眼神。
      从那时候开始,张铭泽被同学们公认是怪物,他总是遭受同学们的霸凌,不管张铭泽做什么都会被贴上“变态”“娘娘腔”等标签,而后变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几十人的课堂上,语文老师讲到这句话时,张铭泽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心脏紧跟空一拍,眼中充满了希望,他祈求上天一切都会变好的。一边学习一边遭受霸凌,身心略感疲惫,张铭泽强撑到了他初三毕业。心中的向往,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他。
      可他错了。
      以为升入高中,进入不同学校就可以改变一切,张铭泽刚开始的满心欢喜也变得失望。
      不同于一排排穿校服,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中一点橘色向人群中走来。
      颜色好似太过刺眼,惹怒了站在主席台上讲话的主任,腰间的钥匙随着肚子荡漾,发出叮叮作响的声音,手指不自觉地指向那一点橘色。
      “哪个班的,穿的什么奇装异服,每周的升旗仪式还有同学迟到,班主任呢?”
      张铭泽想在离开痛苦的世界前做一件很酷的事情。
      那就是做自己!
      从操场门口到主席台,距离很长,但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坚定。
      站住主席台上,把自己想说的话,想发泄的情绪都展现给大家,随后他走向了教学楼。
      痛苦的回忆慢慢浮现,从他走进班级的那一刻,一片唏嘘,一声声调侃,对他来说这些不算什么,但还是抵挡不住长期的打击。
      书本的残缺,课桌上血红的字“死娘炮”,耳边的凌辱,脑海里的痛苦狠狠地扎向心脏。
      张铭泽站在天台边缘,泪水模糊了视线,听不清谁在叫他,被迫转身。
      闻声楞道“班长?”
      他迅速推开紧抓着不松手的班长,手腕上的温度渐渐消失。
      他看着眼前的人厉声呵斥:“不要过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班长即刻皱起眉头,朝张铭泽大声喊道:
      “你明知道我没有欺负过你,怎么可能是来看你笑话的!”
      张铭泽脸色微变,情绪也冷静下来,对班长的警惕也放松了不少。
      “做自己挺好的,穿裙子没什么错,不要做傻事,也有人不想让你那么伤心痛苦,还有…你,你很漂亮”
      未经世事的少年低下头挠挠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怎么还不跳啊!”
      嘲笑过张铭泽的同学站在楼下对着天台的人大喊。
      “这位同学,先下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你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可以跟老师聊聊?”
      楼下聚集了老师跟同学,张铭泽往下看了一眼,对高度有些恐惧,不禁皱眉,随后回头看去,擦干泪水,仿佛做好了决定一般,微微一笑,重心往后倒。
      站在不远处的班长见张铭泽嘴角微动,立刻冲上去拉住他的手,险些双双坠落。
      人在临死前求生欲很强,所以张铭泽他紧紧握住了班长的手。
      “张铭泽!我不想你死,若你死了…谁跟我一起逃离这痛苦不堪而又残败的世界呢?我需要你,张铭泽…”
      “就是他把我从鬼门关又拉回来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靠在桌角的张铭泽背对苏乐诚淡淡笑道。
      “霸凌的情况有跟家里和老师讲过吗?”
      “苏医生我妈的样子您也看到了,我跟她说她也只会说我不男不女的当然会被欺负。老师也管不了…”
      张铭泽越说越伤心,苏乐诚停止了话题,低下头翻看张铭泽身体检查报告,激素水平,器官发育情况都没有什么问题,染色体也无畸变。
      紧接着张铭泽妈妈回来了,问他儿子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您不用担心,只是,需要您来配合治疗。”
      张铭泽妈妈听到苏医生说的话后立刻点头说:“没问题,我会配合的。”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静了下来,李盈小心翼翼地溜进来,瞧着眼前的人直揉太阳穴,不禁笑出了声。
      “怎么了?”
      苏乐诚手上的动作没停,低着头闭着眼睛问李盈。
      “受苦了苏医生,他俩的气势真是吓人,感觉要把这里掀翻。”
      “嗯,这还是两人的矛盾,化解这个确实难……”
      苏乐诚心想,两人的矛盾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急不得。
      第二天,张铭泽并未按照约定时间来复诊,苏乐诚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没来,等到第三天还是没来。
      一周后,苏乐诚还没有等到张铭泽这个人过来,他的消息先到了,给苏乐诚打电话的是张铭泽的妈妈。
      “什么?”
      苏乐诚仔细听女人说的话,结果意想不到,张铭泽被同学害死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声调也提高了,苏乐诚的声音穿透了办公室的玻璃,引来了数人围观。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张铭泽再次回到校园,跟班长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两人约好放学之后去后山。
      两人相继走过山林石板路,一群鸟儿叽叽喳喳迎接他们,穿过茂密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汪湖水正漾起波纹,仿佛朝他们招手,表示欢迎。张铭泽正把手里的鱼食拿给班长,就听到有人来了。
      “哟哟哟,还拉着手呢!”
      领头之人示意两个小弟让班长和张铭泽分开,两个小弟绑住班长。
      那人一脚踹开张铭泽,张铭泽受到冲击倒在地上,鱼食撒了一地,他手捂住胸口咳嗽。
      班长想要冲上去,却被两个小弟牵制住,破口大骂:“混蛋!”
      领头之人回过头戏弄般看着班长,脚下用力地踩着地上的张铭泽,两个小弟也踹倒班长,连踢几脚后踢向张铭泽,踢不过瘾又改为踹。
      一群人穿的校服是一样的,但遭遇却不相同。张铭泽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欺负他。
      领头之人看向旁边的石块,伸手制止两个小弟,看了看倒地痛苦不堪的张铭泽,又看了看班长,放在张铭泽手上的脚踩得更用力了。
      “你怎么没死啊,跳楼的时候我以为你跳下去了,原来你没跳啊!”
      班长察觉到张铭泽表情痛苦,却忍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奋力挣扎片刻,丝毫没有用,领头之人戏谑地拿起一旁的石块,比头还大的石块。
      “你说,你活在这个世上干嘛,我就看不惯死娘炮!”
      下一秒领头之人举起手中的石块,从高处抛下,周围的一切瞬时变得平静。
      张铭泽听不清班长说的什么,他想不明白,他只是跟班长来河边喂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泪水止不住地流,不再反抗的他,望向与班长曾经一起嬉戏玩耍的河边,仿佛昔日美好景象就在眼前。
      一抹红色从张铭泽的嘴里流出,进而吐着大口大口的血液,染红了蓝白色校服,身体又像在砧板上濒死的鱼抽搐挣扎着。
      领头大哥盯着张铭泽身上刺眼的红色,阴鸷地笑着,并命令两个小弟把张铭泽尸体埋了,随后看向班长面目狰狞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三人走后,班长拼命挖出张铭泽的尸体,那些人埋得不深,不一会儿便挖到张铭泽的校服,班长一边挖土一边摇头哭着喊着张铭泽的名字,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张铭泽嘴边的血迹跟脸上的泥土。
      抱在他手里的温度已然变得冰冷,班长开始为张铭泽捂手,害怕失去的情感愈发浓烈,眼角的泪水也来不及给他自己擦拭,停留在脸上成了一串串珍珠。
      班长逐渐冷静下来,便报了警,随即又在地上找了件锋利东西,毫不犹豫插向自己的颈动脉,拔出时血液随之喷薄而出。
      班长仅留一丝残留的意识,眼神望向躺在一旁的张铭泽,并向他伸手,就像张铭泽跳楼那天,他抓住了他。
      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对张铭泽告白:“我需要你…”
      对于班长来说,张铭泽是那抹橘色,勇敢赤诚,做了班长不敢做的事,对于张铭泽来说,班长是拯救自我的引路人,给他生的希望,他们互相支撑,做最好的自己。
      苏乐诚从张铭泽妈妈口中得知,伤害张铭泽的那些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三天后,苏乐诚着正装参加了张铭泽的葬礼。
      葬礼上,张铭泽的妈妈哭的很伤心,嘴里一直念叨着“让你穿成这样”。
      苏乐诚对张铭泽的死感到遗憾,还未让他正面面对自己的认知,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他觉得一个花一样年龄的孩子,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的人生之旅。苏乐诚本想对他妈妈加以劝说,说他现在对自己的认知挺明确的,对他太严苛不好。好似一切都没有用了。
      跟张铭泽的妈妈道别后,苏乐诚打算去借酒消愁,因为张铭泽的死勾起了苏乐诚的一段回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种下名叫自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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