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15、去蛇城

　　“你怎么做到的？”陆袅袅忍不住骂道，“那是那么多年下来，魔界高层制定政策，给地表人类幸存者的救助款吧！我们没有亲属，只有这一个稳定收入啊！你好歹也攒到现在了啊！几天全输完了？”
　　“……那个，线赌场下没那么快，我发现线上的……app，他们不限制金额，玩一个晚上的话，充进去多少钱都变成一个数字。”张风支支吾吾地说道，“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甚至欠了……”
　　“你猪脑啊！”
　　“给我一天，我肯定能赢回来的！之前，之前好几次都是这样，我已经掌握规律了！”张风面红耳赤地说道，“相信我，这是意外！我……”
　　啪！
　　塔菲狠狠抽了张风一个耳光，力度之大，甚至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清脆的声响让整个大堂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清醒清醒，你上头了。”塔菲收回手，用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似乎是还嫌脏，又冷冷地说道，随后转向陆袅袅，“你替他还清，我是绝对不会帮这小子的。”
　　张风傻傻地躺在地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陆袅袅也没想到大庭广众的塔菲居然直接打了张风一巴掌——或许这样的确能让他长点记性，但，是不是有点过了？
　　“……好。”虽然五千不是一笔小钱，但陆袅袅刚拿了退的房费，自己本来的储蓄也有，还清不是问题，但还清之后肯定会带来一点压力，“我先结了。”
　　于是陆袅袅用自己的卡还清了欠款，办完了退房手续，她又伸手要扶张风起来，后者却仍是一动不动。
　　周围聚集的视线和讨论声越来越多，像是聚光灯，全打在了张风的身上。
　　“这人谁啊？怎么被打了？”
　　“好像是赌博输钱了。”
　　“哟，还是大学生，这制服……”
　　“被女人抽了个耳光，换我肯定没脸活了。”
　　“咋了咋了？有人被打了？”
　　“私事，别管。”
　　“那么大个的小伙子，真丢栉风沐雨的脸。”
　　“是人类啊，他们都这样。”
　　“这种人我见多了，赌博不能自拔，最后都赌的倾家荡产，沾上黄赌毒，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被拉去黑市……”
　　“得了得了。”
　　“哈哈，一大早起来就有人类的笑话看。”
　　他快要被逼疯了。
　　张风突然暴起，他一把推开陆袅袅，抽出口袋里的手枪，对准塔菲的脑袋直接扣下扳机。
　　都说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但塔菲的反应竟然更快，她直接一巴掌把张风的枪口朝边上推开，又一拳猛地打在后者胸腹之间的横膈膜，再踢腿，膝盖撞向张风的下巴。
　　砰！
　　大堂的天花板被子弹轰出一片裂纹，而张风也被塔菲两下重击放倒，一脚踩在了身下。
　　周围的群众发出惊呼声。
　　张风吃痛，也是越挨打越气，刚想挣扎，却发现塔菲一只膝盖带着全身重量压住自己，整个的人俯身趴在面前——游标卡尺，可怖的冷锋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咔哒。尺子的内测量爪移出两厘米。
　　“你要是真上头了，我可以替你冷静冷静。”塔菲的目光如冰寒冷，似刀锋利，完全没有了感情，充满杀意，“那个八十万的委托，没了你我也能自己做完，明白吗？”
　　脑内所有的热气，冲动与愤怒，都在对死亡的恐惧下化为了虚无。
　　“明白就点头。”塔菲平静地继续说道，“听到没。”
　　张风赶紧点头，不知怎么地，眼泪竟流了出来。
　　“很好，但我也没打算轻饶你。”塔菲出人意料地说道，手里的游标卡尺又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你胆子很大，张风，居然敢对我开枪。”
　　那你为什么还叫我点头咧？张风顿时感觉自己完蛋了，死的不明不白的。
　　“塔菲！你也冷静一下！别，别杀了他呀！”陆袅袅在边上看得人都傻了，她赶紧走过来，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这样说道，“张风，张风肯定是酒喝多了，他不是坏孩子！”
　　“我不属于栉风沐雨，也不属于魔联，殿堂，镜壁，都和我没关系。我是自由身的个人势，我想干嘛就干嘛，不用考虑限制和后果。”塔菲依旧压在张风的身上，平静地瞟了陆袅袅一眼，“刚刚这小子想开枪打我，你也看到了。”
　　“但是……但是……”
　　“如果是你扇他一巴掌，被开枪打死的就是你了。”塔菲冷冷地说道，“你担心他夜不归宿，作息乱套，早餐没吃，赌博上瘾，还替他还了五千块钱——你何必对他那么好呢？赌博输了五千块，还想着赌博赢钱来还，这种人，必须有人扇他一巴掌。”
　　空气有些凝固。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陆袅袅咬牙道，“我相信张风，我从小认识他，他不是骨子里坏的人。”
　　“……”塔菲沉默数秒，便收了游标卡尺，起身，算是放了张风，看着他，又不满地数落，“你哪里找的，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女人？赶紧结了，错过你要后悔一辈子。”
　　张风还是下巴疼，肚子也疼，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被陆袅袅扶起来。
　　“我现在要把这小子的ID冻结了，以后张风的消费，陆袅袅，全部由你来控制。”塔菲用张风的手机进行一阵操作，这样说道，“真专门下了个赌博软件？我给你删了。”
　　“冻结ID？那不是不能用电子钱包了吗？”陆袅袅下意识地问道，“这样一来和没还清钱，信誉分扣完一样呀。”
　　“反正他现在也钱，更没有收入，去蛇城消费不大，先观察两个月。”塔菲走过来，强制张风完成认证的操作，“这是为了防止他再去赌博，线上渠道实在是太方便了，我不认为这家伙能那么轻易地把瘾戒掉。”
　　“应该是环境的问题，只要离开这里……”
　　“你多少能看出点他的本性吧，陆袅袅，你和他相处那么久，应该比我了解他。”塔菲忍不住说道，“唉，得，随便你吧，我只是看着难受，才想教育教育他。”
　　“……抱歉。”陆袅袅低下头，又从塔菲那里接过手机，“我会看好他的。”
　　“晚上有空你和他聊聊，我看这小子现在还有点上头，现在先走吧。”塔菲叹了口气，这样说道，“别让人家等太久。”

　　酒店外，让娜和启铭星已经等候许久了。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魔联的魔法师，安东星和朝歌。安东星是炼金术师，使用宝石魔法，朝歌是血魔法师，他们都能独立作战，但在团队里还是保证他们能在后方专心输出比较好。”让娜先是这样说，然后看向张风与陆袅袅，皱眉道，“你确定要带上那两个孩子吗？他们不能构成有效战力吧。”
　　塔菲犹豫了一下，还是陪笑道：“他们是暑假来东南角历练的大学生，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是累赘。如果关键时刻出了问题，我会负责保护他们的。”
　　明明是刚吵完架，塔菲还是替他们圆场了。
　　“你回头要好好跟塔菲道歉，明白吗？”陆袅袅压低了声音，对张风说道，“你今天的态度实在是太差劲了，本来赌博就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
　　“……算了吧，她都扇了我耳光，还用脚踩我。”张风把头扭过去，小声道，“我现在对她，有点PTSD。”
　　陆袅袅颇为无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叹一声。
　　“然后这位是纸鹞，栉风沐雨现任最高统战指挥，所有的干部和干员都服从她的命令。”让娜轻轻咳嗽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因为这次行动和地表清理撞车了，所以几大组织的主要兵力都不在这里……但这次清缴东南角两个邪教，也是非常重要的行动，绝对不能失误——包括我在内，小队内所有成员都要无条件服从纸鹞的命令。”
　　一个做的过分逼真的仿生人，只能隐约看出体表部分的机械结构，表情和眼神，细微的呼吸与动作让人看不出瑕疵。
　　她好像是站着睡着了。
　　“机器人？”塔菲愣了一下，问道，“你们的最高层是机器人？嗯？”
　　“她是栉风沐雨原高层在旧时代地表灾难后的唯一幸存者，□□已经毁坏，只有大脑存放在总部，现在已经改造成数字生命，链接超算ai，同步到所有的壳体上。”让娜简短地解释道，随后就绕到纸鹞身后，按了一下她脖子上的开关，“虽然现在的栉风沐雨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我们人类经历了那么重大的灾难，还能在魔界残喘，都是栉风沐雨原高层打拼出来的人脉……我现在要启动意识链接了，请各位稍微尊重一下。”
　　塔菲吐了吐舌头，并不置评。
　　纸鹞清澈的双眸亮起，淡淡的蓝色微光让她看上去更加接近真人了，面部肌肉和瞳孔的收放，真的巧妙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我都听到了，出于对你战力的需要，我不追究。”纸鹞的声音听上去也完全和常人一致，根本没有停顿感，再加上她面部的微表情，的确达到甚至超越了以假乱真的水平，“虽然你承诺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让那两个孩子回去，在战斗中照顾他们会让你分心——缺少任何一个主力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抱歉了，这是我作为私家侦探，接受甲方雇佣的职业素养。就算我是踩雷了，我也必须把已经承诺的事情做完。”塔菲这话在张风和陆袅袅听来，也是暗暗地抱怨，尤其特指张风赌博一事，“除了魔联的两个魔法师，我们还有其他的增援吗？”
　　“安东算半个吧，他挺喜欢摸鱼的。”魔法师之一的朝歌挥挥手，打趣道，“魔联的凝聚力从始至终都称得上是一盘散沙，主力被栉风沐雨调去地表了，你应该庆幸这个时候还有两个人能按时赶到。”
　　安东星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笑脸样，看样子他和朝歌是认识的，还是好哥们加损友的级别。
　　塔菲已经无力吐槽了，但想来他们这次也不是硬冲，而是要和蛇教联手去对付鸟教，也就没说什么了。然后纸鹞就让安东星用宝石魔法，进行空间传送，把所有人带到了蛇城内的临时据点。
　　“因为整个计划是塔菲提出来的，所以到时候就是由塔菲，带我们去蛇王殿见异蛇。”启铭星摊开地图，同时用全息投影展示整个蛇城建筑布局的影像，“纸鹞大人会跟着去，除非发生特殊情况，否则她一般不会下达命令，所以一般就由塔菲控制局面——避免发生直接冲突，谈判和交涉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嗯。蛇教本来就和鸟教有仇，说服他们还是很简单的。”塔菲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纸鹞，似乎是对于自己明明有队内指挥权还要听从其他人，略有不满，“虽然干部可能没有多少人，但一般成员，有基础战力的能力者，你们可以叫过来，不然万一发生意外，压力就很大了。”
　　“这里是早年特地布置的密室，处于地下五十米，除非是空间传送，不然没有东西能进来。以前是通过法具传送，现在有安东星的宝石会方便很多。”让娜解释道，同时安东星也把宝石发给了每个人，“如果出现意外，大家第一时间使用宝石传送到这里。城外我们也安排了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外骨骼战斗员，以及十台机甲，只要收到新号，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于是交代完任务之后，大家就利用安东星的宝石传送了出去。
　　蛇城一眼看上去，也是规模不小的城镇，这里人口一两千，全都是魔族，并且是蛇教教徒。他们崇拜一种名为“异蛇”的蛇形生物，并从异蛇获得强大的精神控制能力，用以击败敌人，或者娱乐自身。
　　本质上是控制系的魔法，实际有点像是精神毒品，对敌的同时还能给使用者带来极大的愉悦。根据调查，异蛇就是利用这样的成瘾性，不断地扩大势力范围，最终建立了蛇城，以及一套自成体系的人口黑市。
　　地址选在东南角，也是为人避免法律制裁，和地精的奴隶贩卖类似，但是蛇教信徒因为拥有更为强大的精神能力，所以拐卖人类和弱小魔族都更加高效。塔菲第一次听说他们要找的人，是被蛇教抓住卖给鸟教，也并没有怀疑其可信度。
　　因为很大可能的确就是这样。
　　赌场，酒馆，各种各样的商店，张风甚至能看到，有魔族堂而皇之地卖地精角和吸血鬼牙齿，僵尸头颅和巫妖手指——以魔族的视角看，这就是同类的器官贩卖，也属实是够开放了。
　　“那个树妖根看起来不错啊。”安东星突然停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家店铺门口摆着，好像是镇店之宝的玻璃罐，“这里可以扫码支付吗？还是说以物易物？”
　　“别停留，我们姑且还是在敌对势力的大本营。”纸鹞说道。
　　“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朝歌好奇地凑过来。
　　“这大概就是魔界的中药吧，蛇城的种族和道德概念不强，所以各种猎奇的玩意儿都能摆出来卖。”安东星做了一个不是那么恰当的比喻，“对于炼金来说这些都是很好的素材。”
　　“不是现在。”纸鹞催促道。
　　“我之前联系异蛇，他到现在都没回我消息。也许他很忙，秘书也没看到吧。”塔菲插了一句，“再被发现前赶紧找到他，不然要被轰出去了。”
　　“行行行。”安东星无奈地撇了撇手。
　　走走停停，众人终于来到了蛇王殿。
　　雅典式白玉砖，顶上雕一个大大的蛇头，空地前还有蛇教教徒虔诚地膜拜，额头扣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像是着了魔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边上有人经过。
　　“好可怕的偶像崇拜。”陆袅袅忍不住说道，“这算是完全洗脑了吧？”
　　“邪教是这样的。”安东绕过一个蛇教徒，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们的精神控制很彻底，基本已经注意不到其他东西了。”
　　塔菲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直到走到大殿的台阶前，所有人都突然停下。最前面的纸鹞转过来戳戳她，她才叹了口气，把护目镜拉下来挂在脖子上，第一个跨上台阶。
　　“异蛇在蛇城的地位，和旧时代的国王加教皇差不多，我们是来谈合作的，至少表面是这样，接下来大家都保持安静，交给塔菲。”纸鹞对大家说道，“她是一个有八十万粉丝的主播，社交能力应该是我们中最强的。”
　　“听着，最开始我是要求启铭星去外交的，我也不知道你们栉风沐雨的官僚，怎么旋转门踢皮球就变成我了。”塔菲甩手把无人机丢了出来，开启录像模式，转过身对众人说道，同时保持后走上阶梯，“我做虚拟主播那么多年，就从没和同行处好关系……除了某几个。总而言之，别后悔，是你们选择相信永雏塔菲的社交能力的。”
　　“启铭？”让娜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你当初怎么和我保证的？”
　　“……老大，你总是给我派那么多工作，光是联系魔联和殿堂我就要累死了。”启铭星忍不住抱怨，“至少这个塔菲看起来没啥问题呀，社交。我也是人呀，偶尔会想偷懒的……”
　　塔菲耸耸肩，走到蛇王殿的正门前，用指关节敲敲门。
　　发出了清脆好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