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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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高处的村落亮起点点火光。
金洛腿上贴了层药草，正坐在村口的石梯上。看见三人的身影，大声喊起来，“时队长！”
走近看清金洛还端着碗番茄。
番茄切了块，撒了层片状的白色固体，三支Y形树杈打磨成的叉子放在一边。
“给！”金洛将脸大的木碗送到时暮面前。
时暮接过，红彤彤的番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插起一块番茄放入嘴中，白片竟是糖霜，恰到好处中和了酸味。
时暮将碗放到中间，蹭一下年朝又看向面色紧张的吴枫，“吃啊，孩子的心意。”
吴枫这才拿起叉子吃起来，时暮刚要吃第二块，就听见咔嚓几声脆响。
“抱歉。”
年朝的叉子碎成四截，一向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竟透出几分慌乱。
时暮看着他的举动无奈一笑，将叉好的番茄送到年朝嘴边，紧接着，吴枫也插了块番茄送过来，时暮伸手拦回去，“我喂他就行。”
吃完一碗糖霜拌番茄，金洛拉着三人到了自己家。双层木屋，大半个屋子悬在空中，却异常稳固。
金洛的奶奶年纪很大，口齿不清，耳朵也不大好，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
老人打着手语，时暮硬是没看懂，大概是村里自创的手势。
金洛帮忙传达意思，“奶奶说，谢谢你们救了村子，作为谢礼，她想邀请你们在这里住下，还说要送你们一些珍贵的东西！”
时暮委婉地告诉金洛他们不需要谢礼，金洛比画手语告诉奶奶，不料老人家突然站起，拿着木拐狠狠戳两下木板，单手比画着什么，把金洛推到他们面前。
金洛看出意思，不解道，“为什么啊。”
扭头看向时暮，“奶奶说，如果你们不收下谢礼，就要把我赶出家门，时队长，你们还是收下吧。”
时暮无奈，他果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年朝上前说：“东西可以收，但我们不住。”
老人看着金洛的手势点过头，转身进了里屋，拿出个手掌大的木盒。
挨个看过去，最后拽起时暮的手，郑重地把木盒交给他。
木盒有些重量，飘着些药香。时暮打开一看，是块上好的玉石，被一层薄帛包着，严丝合缝地放置在木盒中，白如羊脂，色泽温润，品相上佳，确实珍贵。
时暮一瞬就想退还回去，对上老人坚定的目光终是收了下来。
老人见时暮收下方才满意，拄着木拐坐回去，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般平静无憾。
三人出了木屋，又被门口大堆摆放的“野菜”围困住，那个原先被吴枫吓着的年轻人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些半大点的孩子，脸涨得通红，他一弯腰，身后的孩子也跟着弯。
“谢谢！”
身后的小孩也怯生生地跟读，“谢谢。”
“不用谢。”吴枫蹲下身把菜拿起来还给他们，“你们留着吃，不用给我们。”
年轻人羞愧道：“这怎么行。”
吴枫板着张脸，将菜装入木篓，推给小孩们，“你们吃。”
几个小孩开心地抬着木篓走了，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跟在小孩们身后。
时暮看着那群小孩抬着菜走远，目光柔和下来，听见年朝说，“喜欢小孩？”
时暮摇头，“无忧无虑，难得罢了。”
金洛坐在门口捣草药，换掉了不合身的迷彩服，穿的是他自己的粗布小马甲，裤腿宽松。
时暮坐在他身边，看了几秒散着异香的药杵，目光转回收缴的通讯仪上，不断滑动屏幕。
“我们走之后，不要再乱跑。”
“不多待两天吗？”金洛没有抬头，一下一下地戳着草药，小心地往身侧瞟，听到时暮说不留，他慌忙道：“我去给你拿几个番茄，可以路上吃！”
“去吧。”
金洛站起身，缓慢走进木屋。
时暮对木屋旁悄悄看着他的小孩招招手，勾起个相当和善的笑容，小孩红着脸走过来。
时暮不动声色拍下照片，掏出几块麦芽糖，“来，哥哥给你好吃的。”
小孩接过糖，本想在时暮身边坐下，走近看见时暮后面的年朝被吓了一跳，犹豫几下，三步并作两步跑了。
拍摄小孩照片的平板跳出无相关信息几个字。
时暮仰头向后倒，靠在年朝腿上，山间时不时有风吹过，耳边是隐隐的喧闹声，时暮松懈了片刻。
“有异常吗。”
身后的年朝看着他蓬软的头发，低声道：“村民来源不明。”
时暮拉了下年朝的裤腿，示意他坐下来。
两人并肩而坐，时暮伸手递到年朝面前，他指尖捻了些药草，问年朝，“香吗。”
那抹药香在年朝鼻腔炸开，他不动声色扣住时暮的手，“香。”
“那片菜地散着同样的香味。”时暮分析道：“没有太阳光，室外种植农作物难上加难，可他们种了一个山头，长得很好。”
时暮打开装着白玉的盒子，“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和药草有关，可以应用到生活每一处的药草，神乎其神。”
“立足的根本。”
“没错。”时暮抽出手轻抚白玉，斜身靠过去，身旁的躯体僵硬一瞬，时暮打趣他，“怎么，紧张？”
“嗯，这让我无措。”
“是吗，为什么无措。”明知故问道。
“因为喜欢。”年朝垂眸看着时暮，攥紧的手无声贴近腰侧。
时暮抬手按住他，语气淡然，“不可以。”
年朝的手骤然用力，手指穿过指缝反握住时暮，“拒绝我又靠近我。”
时暮似笑非笑，任由年朝拉着他的手，仰头看向山谷间裂开的天空。
他的手同样很好看，修长白皙，数年的休眠淡化了指间的薄茧，年朝用力握着，心砰砰地跳，目光逐渐移向时暮微仰的侧脸。
“任务紧迫，到达华东后，再派人来调查。”
听他这么说，时暮偏过头，扬着嘴角，“好啊。”
“时队长！我给你挑了些个头大的！”
金洛抱着五六个大番茄走出来。
闻声时暮抽出手挨个接过，顺道喊来帮村民劈了大堆柴火的吴枫，“我们该走了。”
金洛眼中滑过不舍，带着三人向山顶走去。路程并不远，吴枫说金洛有腿伤，尽量少走动，硬把金洛背了上去。
上来是一口井，下去只有几根绳。
吴枫拽起藤条，“……是让我们荡下去吗？”
“不不不。”金洛连连摇头，推出口棺材一样的木盒，“这些要绑在这上面的。”
吴枫：“太贴心了。”
三人站在悬崖边，看着金洛在木盒上打上藤结，挂在一个巨大的轮滑装置上，“下去的时候只要把中间这一根切断就好了。”说着将木盒推出去，哐哐当当撞着峭壁。
吴枫迟疑，“队长，要不我们从正面下山，再绕回后山。”
金洛拍胸脯保证，“这个我坐过很多次的，放心！比电梯安全好多。”
年朝飞身跃出，落到木盒上猛烈地晃了两下，随后止住。吴枫也跳进去，两人一左一右，木盒刚好保持平稳。
时暮转身拍了拍金洛，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那句“炸得漂亮”。
“回去吧。”
金洛抿着唇，红着眼眶对他们说。
“…祝你们顺利平安！”
时暮跳入木盒，冲他挥手，提剑砍断中间的藤条。
木盒摇晃着快速下坠，掠过一侧的山崖，藤条不断延伸，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腾一下，木盒骤停在距地面六十公分处。
有惊无险落了地，时暮切断左侧的藤条，木盒被右侧藤条迅速带起，提向山顶，伟大的机关智慧。
背着六个大番茄，八部无线对讲机，三人返回驻扎地。
远远就听见时郝耍赖，“这局不算，任思齐出晚了，他看到我牌了。”
“我没看你！时不郝，你怎么这么赖！”
原弛野也嚷嚷，“再来一局，一局定胜负！”
在车里坐着的淮香率先看见三人，“队长！你们回来了！”
“哥！”时郝飞扑过来，嘴里被塞进一个番茄。
时暮面带笑意，“玩得这么开心。”
“时郝太菜了，毫无体验感。”任思齐无奈耸肩，伸手接住时暮扔来的番茄，惊呼：“好大的番茄。”
原弛野和淮香一人接到一个番茄，只听时暮说：“情报很多，开会讨论。”
七人围坐在小火堆旁，时暮从背包抽出一份文件传下去。
“华中军区保卫处特勤九队，总计六十三人，接到华中司令部下达的秘密任务，伪装成极光旅团对华北基地进行突袭，促使华北基地与极光旅团成对立关系。他们本该在晋衔仪式前一天抵达并发动袭击。”
时暮抽出另一份有些潦草的文件，密封袋里只有薄薄一张纸，反复被折叠过多次。
“在接到秘密任务当天，他们的领队故均收到一封信，没有署名，告诉他一同前往华北基地的还有一批异种，这是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如果他愿意潜入华北基地，与Z接头。”
时暮从包里拿出一张纯黑硬质卡片，“将这张卡片交与Z，写信人会为他写一封推荐信。”
摸出故均的通讯仪，翻开聊天界面。
“很显然故均一开始并没有将这封信放在心上，甚至严厉谴责了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但从出发第二天，”
时暮点开通讯记录，“故均与一个昵称无白的人进行了两分二十秒的通话，开始对这封信的内容深信不疑，并阻止任务进行。”
“第二天晚上，队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十二名队员坚持执行任务。当晚，他们便和这十二名队员失去联系，在次日前进途中发现这十二名队员的部分尸体。决定寻找替死鬼前往华北。”
“中途特勤九队鸠占鹊巢，入侵控制金洛的村庄。以情/色为饵，同样隐藏去异种同行的消息，召集了一支二十人的残队。”
“也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些人，从召集队伍到出发，包括行进路上的磋磨，使他们彻底错过任务时间。”
“华北遇袭断联后，处在华北通信范围内的特勤九队也与外界失去联系，至此，退至金洛的村庄。而领队故均决定明日孤身前往华北基地，与Z接头。”
“通讯码G47874。”时暮将通讯仪递给原弛野，“他删除了不少聊天记录，明天进入华东通信范围，恢复内容，尝试登入华中军区的军用内网。”
“明白！”
时暮说完，身体左/倾，轻轻靠着年朝。
淮香率先翻阅过文件，“他们接到任务的时间，刚好是我们和极光旅团相遇的那天，极光旅团率先将休眠舱带走，最后却落回我们手中。”
“我猜测是华中军方做出了错误判断，误以为是我们从极光旅团手中抢走休眠舱，继而顺水推舟，命人伪装成极光旅团发动袭击。”
“异种袭击和伪装极光旅团发动突袭是两个独立任务，后者执行完任务一定会在返程途中遭遇异种，命丧其中，死无对证。”
时暮赞扬着点头，又听吴枫说，“写信人和无白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知晓任务底细，身居高位，因此，故均才会深信不疑。推荐信会是推荐给什么人或组织？但推荐信的诱惑力大到故均愿意舍弃队员，只身前往华北，这一点我难以理解。”
“权力，财富，美人在怀？有诱惑力的也就这些吧。”原弛野补充着。
“不错，但故均在死前都没有透露推荐信背后究竟是什么。笔记，通信，看不出一点踪迹。”
“是恐惧。”众人看向年朝，“当恐惧大过渴求，他意识到再没有可能拿到推荐信，甚至会泄露背后之人，宁愿舍弃自身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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