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大理寺》一簇卷耳

13、武昌侯是谁？

　　于是，次日陆少卿手下六人组，包括陆少卿本人，人手捧着一个茶碗，里面盛的是杜仲五味子茶。

　　“真是好东西，火次，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不好，你不知道，每次一有案子我晚上便睡不好，心里头搁着事，哪能睡得安稳，”孟河嗅了一鼻子，“好香。”

　　“当真？”初灵姿没想到自家老爹居然料事如神，自豪道，“我爹熬的，他特意让我带来给各位大人尝尝，我们初家以前是开医馆的，不过很可惜，开不下去了，我爹想着一身医术不能浪费，动了做食疗的念头，孟大人，您介不介意做试吃？”

　　孟河捧着茶碗疯狂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其余五人纷纷附和。

　　陆闻渊闻言面无表情地眯着眼，这是养爹发现他有利用价值，想通过他攀上大理寺的关系？还我们初家，被人卖了还高高兴兴地帮着数钱说得就是他了，真是个蠢货。

　　他放下茶碗：“你爹好大的面子，让朝廷命官替他试吃，若是吃出问题了，他准备怎么办？偿命？”

　　初灵姿被偿命二字吓了一个激灵，想起爷爷的下场，她赔着笑脸：“少卿大人，吃个药膳而已，没那么严重吧，您喝着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严不严重你说了不算，”陆闻渊站起来往外走，“还杵着干什么，忘了早上要做什么了？”

　　当然没忘，初灵姿冲六人组挤挤眼，示意他们多喝点杜仲五味子茶，喊了声大人等等我，一路跑着追了上去。

　　没到仵作房就听见那边吵哄哄的声音。

　　许老头的声音老当益壮：“姓胡的，我才给你送过去的尸体，你又给拉回来是什么意思？”

　　老胡不甘示弱：“你当我愿意跑这一趟？那是你们陆少卿哭着求着我给你拉过来的。”

　　庆谕拉着许老头，劝着老胡，一个头两个大，一扭头正看见陆闻渊和初灵姿，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喊道：“陆大人，您赶紧来看看吧。”

　　刷！
　　刷！

　　两道目光同时投来。

　　老胡嘴里又哭又求的陆闻渊十分找揍地一哂：“大早上的就这么热闹，二位，感情不错啊。”

　　初灵姿：“……”

　　这算哪门子的感情不错。

　　许老头一指老胡身后的木板车：“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陆闻渊走过去绕到车尾，掀开看了一眼，“确认死者身份了，你给重新验验。”

　　初灵姿见陆闻渊的面色微动，忙凑过去也看了一眼，女尸的右脚底一颗红痣鲜艳欲滴，果真是芙蓉。

　　她深吸了口气，望向芙蓉的眼睛，下一瞬，又看见了那颗枝繁叶茂的桂树，以及朱念林倒过来的满脸憎恶的脸。

　　上回看的时候太过匆忙，初灵姿静下心来，希望能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芙蓉的手抓住了朱念林的双肩，长长的指甲划过了朱念林后脖颈的皮肤，落下时她看见指甲上有血色。

　　忽地，芙蓉另一只手一挥，初灵姿余光看到好像有什么从她手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后院墙角的一丛郁郁葱葱的草堆中。

　　草长的颇高，那东西掉进去一下不见了踪影。

　　待画面结束，初灵姿再看芙蓉的尸身，突然发现她的右耳没有耳坠，而左耳的耳坠还好好地挂在耳垂上。

　　飞出去的是耳坠。

　　她又抓起芙蓉那只手，小指和无名指上尖长的指尖已经断裂大半，勉强挂在手指上。

　　两根手指的指甲边缘血迹清晰可见。

　　初灵姿依稀记得，朱念林后脖颈确实隐约有两道划伤。

　　速度要快，否则伤口愈合，或者落在草丛里的耳坠被发现后销毁，当真便一点证据也找不到了。

　　陆闻渊让老胡和庆谕将芙蓉抬了进去，又嘱咐了许老头再验除了面部毁容性的伤痕，尸身还有没有别的伤。

　　他还没吩咐完，章积成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嚷嚷道：“姓陆的你什么意思，这是我案子的死者，你打算抢案子？”

　　陆闻渊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章大人什么时候离开大理寺的，怎么没人知会一声？”

　　庆谕和老胡想笑，但看着章积成的脸色，碍于面子，只得硬忍着。

　　只有许老头，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大理寺负责的案子，只要案子还在，不结、不销、不退、不挂悬案，死者都在大理寺仵作房存放，进了义庄便不归大理寺管，章积成称芙蓉的案子是他的，岂非说自己不是大理寺的人了。

　　章积成气得眼冒金星，他自己没本事查死者的身份退了案子，现如今倒指责旁人抢他的案子。

　　陆闻渊：“初火次，还磨蹭什么？大理寺的案子，以后都要交给你们办了，时间紧任务重，还不赶紧跟上。”

　　章积成指着陆闻渊的背影浑身发抖。

　　手下试探地喊了声：“大人……”

　　章积成：“滚，一群没用的蠢东西。”

　　初灵姿快步跟上陆闻渊：“大人，现在是不是再去……”

　　“朱府。”陆闻渊的声音伴着她的同时响起。

　　两人相视一笑，陆闻渊问：“看出什么来了？”

　　初灵姿：“右脚脚底有红痣，确认是芙蓉无疑，尸身左耳耳坠尚在，右耳却没有，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行凶时，芙蓉剧烈挣扎导致耳坠掉落，极有可能还在朱府后院，要么是朱侍郎抛尸时掉落，对了，大人，芙蓉的尸身在哪里被发现的？”

　　“城北估衣巷附近，那块夜间人稀，抛尸确实不容易被看见。”

　　初灵姿点点头：“大人，您可看见芙蓉的指甲了？”

　　陆闻渊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对指甲没什么特别印象：“指甲怎么了？”

　　“她左手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断裂了大半，多半是被勒时挣扎导致，不过，”初灵姿顿了顿，“我看见两个指甲的边缘都有血迹。”

　　陆闻渊挑了一下眉，芙蓉被勒死，全身没有伤痕，脸上的划伤据许老头说是死后所致，人都死了，自然不可能抬手沾到血迹，只有指甲边缘有血迹，也不像搬动尸体时蹭上去的，那么多半……

　　他目光一凛，朱念林后衣领处露出的皮肤上，有两道划伤。

　　朱念林杀人归杀人，朱慈惠失踪了却还得找。

　　六人组里孟河带着聂石开、罗凌、沈潭和于知乐继续满城寻人。

　　寻人又不能大张旗鼓，难上加难。

　　陆闻渊带着初火次、袁田和许老头再次敲开了朱府的大门。

　　许老头等闲不愿意离开仵作房，此刻正靠在朱府的红漆大门上满脸不高兴：“我数到三，他要再不开门，老子可就走人了……一……二……”

　　“吱嘎”门开了。

　　见到来人，小厮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将人请进了府。

　　朱念林听了下人的禀报，满面怒容地出了正厅，见到陆闻渊等几人，正要责问，袁田却更快一步上前按住了他：“恕下官无理，对不住了朱大人——许老头，该你了。”

　　朱念林试着挣脱无果，惊惧交加：“陆闻渊，你好大的胆子，纵容手下对上官无理，你要造反不成。”

　　“朱大人好大一顶帽子扣在下官头上，造反？造谁的反？你朱家的反吗？爷还看不上，还是朱大人自认为朱家可比肩皇家？”

　　朱念林一愣，这话他不敢接。

　　许老头不紧不慢地晃到朱念林身后，伸手一扯他的后衣领，拿出自制的量尺和水晶凸面镜。

　　袁田力气巨大，朱念林被按得丝毫动弹不得。

　　许老头仔细比对了半晌，收了工具对陆闻渊点点头：“伤痕与芙蓉姑娘的指甲吻合，应被芙蓉姑娘的指甲所划伤。”

　　听到“芙蓉”二字。朱念林脸色大变：“你，你们……”随即，他吼道，“我不认识什么芙蓉，放开我，陆闻渊，我要去圣上那参你一本，陷害上官，武昌侯也救不了你。”

　　陆闻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又让袁田压着他去后院。

　　初灵姿挨着许老头偷偷问：“武昌侯是谁？”

　　许老头向陆闻渊努努嘴：“他老子。”

　　后院里，初灵姿一眼看见那簇草堆，她装模作样地在周围先找了一圈，然后挪向草堆。

　　扒开草堆，果然，镶着碎宝石的耳坠静静地躺在里面，若不是她看见了耳坠落在这里，恐怕根本就找不到。

　　初灵姿在心里轻叹了声，芙蓉姑娘，抓到杀害你的凶手了，你可以瞑目了。

　　可冥不瞑目又有什么用，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朱念林还想挣扎，初灵姿拿着耳坠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问：“朱大人，您说不认识芙蓉，那请您解释一下，为何芙蓉的耳坠在你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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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三品大员，陆闻渊给面子地没将朱念林押进牢里审问，而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厅堂。

　　朱念林咬着牙关：“陆闻渊，我女儿找到了吗？没有是吧？有本事抓我，没本事找我女儿？”

　　陆闻渊：“一码归一码，凶手要抓，令千金也要找。”

　　朱念林定定地看着他：“当真？”

　　陆闻渊掀起眼皮看向朱念林：“下官办案，对事不对人，朱大人所犯之事罪不及家人，寻找令千金的下落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朱念林露出个苦涩的笑容，瘫坐在地。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