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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风霜雨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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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沉默被沈岱权披在身上,混乱之声戛然而止。良久,他跌坐在地语调不冷不热:“一会我写封信,你让人快马加鞭送给楚月书。”
“王爷,乎洱会不会……”
沈岱权疲倦地闭上眼睛,“哥哥聪慧,就算乎洱不说,他也能猜到是我……”
他长叹出声,缓慢睁开双眸,唇边泻出一丝寒笑,“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哥哥就算知道是我也不会公之于众,时青衍猜到是我又有何妨,现在的关键是哥哥的生死,只要咱们能杀了他,皇位还是我的。”
由此,大渊朝堂进入恐慌阶段,一国主君被捕,这得是多么大的笑话与侮辱。
不过几□□堂已然乱成一锅糊粥,谁也不服谁的理,柳将影为此气的破口大骂,将太后请出坐镇才将混乱不堪、争执不休的场子镇住。
可官员好说,百姓却不好管。
有些不安之人,见国家无首朝堂震荡无暇顾及他们,便开始大肆抢劫、杀人□□几乎是无恶不作,无法无天。
不过五天,京都再次收到边境急报。
如时青佩说的一样,乎洱狮开大口,金银美女、铁器茶叶、丝绸瓷器一样不少。
大渊由此开始进入第二阶段——赎人。
明面上大渊不敢拒绝乎洱的要求,成箱成车的宝物开始陆续向西蛮转移。
贪婪会让人失去理智变得自傲。
西蛮便是这样,以为拿捏了沈岱渊便拿捏了大渊。收到金银后,变脸的速度可谓极速,不但不交人反而变本加厉的再提要求。
消息传回京都,时青衍彻底坐不住,当晚便迫不及待的将父亲与二舅柳将影请到家中说出想法。
时方直武人心思,最见不得使这些歪门手段,听到西蛮以此挟制,那是恨不得立马飞奔定州与之大战。可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情绪。
柳将影听完时青衍想法,不得不慎重考虑。
跟随沈岱渊远征的三十万人已是大渊能拿得出手的最强主力军,现今存活下来的人数不过五万。蒙或的军不能动,各地的备用兵被当地官府调出镇压暴乱,军粮更是一大问题……
主动权根本不在他们手中。
“衍儿,不是舅舅不想救陛下实在是朝庭有心无力啊。国库的钱为救陛下已经划出大半,剩下的钱抛除民生民用和必要支出损耗外连官员的俸禄都快拿不出了,哪还有钱组织兵力再度发兵进攻。再说了,你自己盘算盘算咱们现在能拿出手的兵有多少……”
时青衍太清楚了,可他不认理依旧嘴硬道:“大舅大姐都有兵,全国挤一挤总能挤出五万兵,再加上剩下的五万兵,咱们有的是机会啊。”
“儿啊,你清醒一点。你舅舅与姐姐的兵哪是说动便能动的?陛下撤兵沧州,你还不懂其中之意?另一点,就算真的有兵,眼下国库空虚,日常开销都成问题,朝堂官员是不会同意的。”
“难道舅舅与父亲便觉得乎洱这次就会说到做到?”
他失了神智反问道:“国库就算再有钱也抵不上如此花销,怕就怕咱们听话送钱,他还如先前一般得寸进尺,贪欲不止。与其忍气吞声处处受限,不如下定决心一鼓作气,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这句话太过无谓愚蠢,忍得平宁侯赠了他一巴掌。
“无知小儿,还不赶紧闭嘴!万里江山岂能随意下赌说打就打!还鱼死网破,怎得,你以为这江山是你的?陛下要是知道你含了这份心,非得砍了你脑袋。”
时青衍神情难抑,“咚”地一声跪地哀求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缩首畏脚处在被动位置,对西蛮的无耻之求惟命是听?”
“你!”
“好啦,衍儿所说不无道理,咱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二哥。”
“明日咱们一起面见太后再做商讨吧。”柳将影眉关紧锁,面色黯然,“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咱们并不是。侯爷,您的刀该磨啦。”
次日早朝过后,吏、兵二柳、时家父子与太后胡氏齐聚政德殿,五人就昨晚之事再次展开讨论。
说是讨论,其真正要决断的不过是打与不打的抉择。
太后胡氏自然听得出他们的想法,几人三两句便敲定了前者。
接下来便要考虑兵力、粮草的解决办法。经过一上午的讨论,就兵力而言在保证各地治安稳定之内,数遍全国一十六州,能挤出的最大兵力真如时青衍所料只有区区五万兵。
至于军粮物资,时青衍提了三计。
一是,向各州富户借款再分期归还。
二是,组织百姓自发捐献,可按额免除税收、劳役。
三是,主动为国捐款的百姓,待国家挺过危难后不管往后经商还是从政国家都会优先帮助和雇佣。
柳将影在他提议的基础上又添补了些细节,柳行酒也提出暗地向全国发出招募兵令,再派将领训练,以此增加兵力。
兵力、军饷暂时敲定,剩下的便是设计拖住西蛮,为筹兵争取时间。
金银仍如往昔,一趟接一趟向西蛮发出。
在这期间,侯府迎来了一位稀客——夏柔。
而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无数金银、粮食。
有了夏家带头,与其相熟的豪门渐渐也加入捐赠行列。
慢慢的,一传十十传百,大渊有头有脸的富户纷纷加入队伍无偿捐赠。一些中等富户亦是捐钱捐物,其余百姓有的报名投军,有的自发结队帮政府做些运输、运送的苦力活。
一时间,全国上下齐心协力。
沈岱渊如今是西蛮的摇钱树,待遇也在大渊外交官员的强烈要求下提升至顶。
除了进出与接触人员被限制外,其他标准与他在皇城一般无二。
杨荣傅身为宰相,两方交涉时乎洱便让他代替沈岱渊出席见面。
乎洱为防沈岱渊寻机自尽,日日对其用药。
现在的沈岱渊犹如一具死尸,吃喝洗漱全靠万亨伺候,除了开口讲话外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
有时他会暗示万亨动手,可显然,乎洱能放心的让万亨伺候,自然是猜透万亨下不去手。
杨荣傅更加不会。
万亨有时候看不下去会用时青衍宽慰沈岱渊,而沈岱渊除了叹息外,嘴都懒得张。
他知道,金银物件之后便是割让土地,到那时他的存在只会让大渊更加被动。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盼望时青衍不要做傻事。
可显然,被他惦念的时青衍并没有如他所愿。在计划确定后,日旰忘食、目不交睫已然成了时青衍的日常。
柳氏心疼儿子,苦口劝了几次,可时青衍像是沉迷在这种状态中无法自拔,对她的关怀不予回应。
夜幕四沉,月静星亮。
时青衍拖着沉重疲倦身躯与李伯元回到侯府时,已快到子时。
两人匆匆吃过饭后,时青衍让李伯元去休息,可李伯元摇头不想离开。他无法,只得带着人去书房。
“那你过来为我磨墨吧。”
“老大要写什么?”
“前些日子,你夏柔姐姐提醒我,让我不要把目光全放在营救陛下这一件事上。”
“所以呢?”
“该盘算一下谁是背后之人,或者说是陛下出事谁的受益最大。”
他落笔梳理。
楚月书告急求援,蒙豫率兵支援,沈岱权落马,西蛮下战书,陛下亲征,暗情曝光。
桩桩事件被他落在纸上,掌在手中的笔尖忽然发抖,一滴浓墨跌坠纸面,“暗情”两字被染的一片模糊。
他按耐所想,继续梳理。
楚月书领兵护送,临近定州东蛮突然夜袭。蒙豫告急,楚月书带兵回援,不过几个时辰东蛮就率兵围剿,楚月书赶回救援最终失了先机。
梳理至此,时青衍倏地起身紧紧抓住纸张。
“伯元,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停顿了好久,久到李伯元以为他没有下句,方才再度开口,“这么久了老三为什么不回来,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找我,现在不回来就代表他被人……大姐不会,所以只有楚月书了……”
他轻轻敲击桌面,沈岱权的身影慢慢浮现,“你觉得六王爷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我不知道……”李伯元皱眉深想,“六王爷性格开朗没有架子,待我们也很和善,要是这一切是他做的话那也太吓人了,我会不喜欢他。”
“是啊,”时青衍神情无色,语气还算平稳,“若真的是他,那他就太该死了。”
——
千里之外的西蛮,乎洱在得知大渊百姓竟自发向朝廷捐款救沈岱渊时,那是笑的合不拢嘴。
他很好心的将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告诉沈岱渊时,对方却不如想象那般高兴。
此刻的沈岱渊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的半靠在床上。
日久月深的毒药早把他的身体掏空,现下更是惊不起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他看着乎洱,起初还以为是说笑,后来观人神情不像有假,连忙将目光转投到远处的杨荣傅,见人无声点头,他再也压不住高涨怒火,脸色由白变红十分骇人。
乎洱很喜欢他发怒又没法的样子,饶有趣味地揶揄道:“如此良民,陛下可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好心啊。”
沈岱渊气急,一下没连上来气,呛的喘息不断。
“陛下可要保重身体,本汗今日心情好,就让杨大人好好向您说说具体事宜吧。”
待人走后,林正和很自然的跑到帐门前把风,万亨亦是退到一边避而不听。沈岱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杨荣傅的手,“国内到底如何,是谁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