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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酸涩 ...

  •   陡然的询问让时青衍产生怯意,他不想告知,含糊其辞说了几句,不妨沈岱渊无由大怒,斥责他离去。

      时青衍心下暗惊抬首探去,见他面色阴沉,凛若冰霜。

      “臣有罪。”他跪地叩首,即刻承认错误,“只是一些家事,臣不想叨扰殿下。若殿下想听,臣知无不言。”

      察觉沈岱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抬头,动作却被人叫停。

      “你别抬头,我问你个问题,只需答复不要过问。”

      时青衍心中狐疑,口头答应,可半天下来只闻沈岱渊吞吞吐吐,一句完整句式也无。

      “殿下,臣在。”

      沈岱渊被这句话烫的发抖。

      他低头,静静凝视时青衍试探道:“我好像……喜欢……”

      喜欢?

      时青衍不敢抬头,喜欢两字还未参透耳边又响起沙哑声音,“我能喜欢男子吗?”

      心在此句成型的前一刻被人挖走了,仅仅留一血淋淋的坑洞预告着这里曾经有过一颗炙热的器官。

      而沈岱渊像是怕他多问一般,急急又接了句:“你只需回答可以或是不可。”

      时青衍凛然一惊,匆忙抬头却被按了下去,“没让你抬头。”

      就算沈岱渊动作在快,时青衍还是准确无误的看到了他的神情。

      紧张不堪,慌不择路。

      他不知道沈岱渊是真的有喜欢的男子,还是只是因为最近男风大盛惹他好奇。

      “世间情感并无可不可以之说,若殿下真的遇到让您心动的人,即使是个男子也无不可。”他停了一下,郑重叩首道,“只是殿下莫要忘记江山社稷才是重中之重,闲暇情爱无伤大雅,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殿下万不可做出宠幸误国之事。”

      “他不会让我做出这种事。”

      沈岱渊这句话砸得时青衍满口腥甜,他忍不住胸闷提出告辞向想赶快逃离,可衣角却被人紧拽。

      “你今天有事避我,伤怎么来的?”

      “殿下真的喜欢男子?能告诉我他是谁吗?”他转头对上沈岱渊目光,难掩眸中黯然神色。

      “你今天怎么了,问你什么总是答非所问。”

      “今天的伤……”时青衍语调极轻,神情却很悲凉,他有些不服,所以又问了一遍,“殿下喜欢的人是谁?”

      “谁都不是,我就是胡乱一说。”沈岱渊抓在他衣角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如此重复了几遍,才松开手语气平平道,“就是好奇,之前你不是不让嘛,我这不是想再问问你。”

      时青衍嘴角紧抿,视线落在他脸上,神色略带伤感,“殿下能不能不要喜欢男子,这件事很苦,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二朗为何如此说?难道……不对,你有喜欢的女子。”他说到此处突觉不对,忙转了话题,“我喜欢的人是不会喜欢我的,我也不打算和他有些什么,像你刚刚所说的事是绝对不会发生。”

      “就如殿下所言,但臣还是恳求您能收回此念,男子之情出自您身实在有违人伦孝道……您不该存此逆天念想。”

       ——

      时间推移,日月如流。

      时青衍伤好后,仍旧如常忙碌在刑部。

      渊帝自八月底伤身后身体时好时坏,沈岱渊与胡贵妃尽心竭力陪在身旁。

      十月初渊帝正式册立沈岱渊为太子,胡贵妃为皇后,十月初十举行册立大典。

      沈岱权紧赶慢赶,终归在十月初八晚赶回。两兄弟见面自是一番关怀调侃,时青衍伴在左右陪酒。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间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劲,饶是李伯元这种在感情上不太灵敏的人都发现他俩有问题。宛如人精的沈岱权自是一眼看透,但他没捅破这层薄弱的窗纸,他现在巴不得两人分裂产隔阂。

      十月初十,册封大典在沈岱渊的强压下举行的极为简陋,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但对于耗费颇靡的礼节那是能减便减能缩便缩。

      他的行为在清官面前自然讨喜,但在贪官面前却落的一通嫌怨。

      册封当晚,他便被渊帝唤到了床前。林洪领着他到时,渊帝正拿着一本古籍观看。

      沈岱渊瞧了眼书名,这是一本关于君主治国的古籍,书中展示了诸多经久不衰的政治智慧与施政观点和经验。

      这本书只有君王和太子才有品读的资格,所以此书对于皇子也算是一种象征。渊帝将书递给他,语重心长道:“多观此书,定有所悟。”

      沈岱渊跪地郑重捧接。

      “起来吧,今日唤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书中没有的话。”

      沈岱渊神情平静,林洪挪了椅子在他旁边后,默默退了出去。

      “父皇时日无多了。”

      沈岱渊惨然,他不知如何接话,这是他要面对的现实。

      “生死有命,渊儿要看的长远些,不要让父皇到了地下还操心祖宗江山。”

      他抬头,眼圈控制不住地发红,阵阵酸意更是搅扰、涌现鼻翼。

      “大丈夫岂能轻易掉泪,收起来吧。朕今天唤你来,渊儿如此聪明应当知晓其中深意吧。”

      沈岱渊其实一直不愿面对这些,但这却是他生来便需要面对和承担的责任,“朝堂局势,边境分布。”

      “父皇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柳家、时家现在算是大渊最有势力的家族,不管你愿不愿意,迎娶柳家女成为你的妻子是最合适的。”

      “皇权之路,少些猜忌与忌惮不行吗?”

      他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以为父亲会苛责,没成想父亲只是用极度平缓的语气,说出了让他悚然的话。

      “若时、柳两家未来齐心,你将如何应对?难不成将祖宗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沈岱渊缄口不言,因为这是现实。

      时、柳两家掌握了大渊七成的兵权,若真的动起歪心思,起兵造反实在轻易。

      “只有娶柳家女,静待时日从中分裂才为上计。当然,若他们能一直衷心为国,维系现状也无不可,但你要有这方面的打算。”

      沈岱渊做不到如此,如是他坦白不行。

      “你还年轻有这份心思无甚。父皇当初如你这般年纪时也做不到。可到了一定时机,总有人要变,那时就不是你不想做了。居安思危,人心难防,这是你要学的第一课。”

      “父皇,我不明白……”

      见渊帝拍了拍床边,他坐近,“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接受不想算计。你是有这份心思和谋算的,不然父皇不会把江山交到你的手中。”

      说着,渊帝微挪身子从枕边摸出一份名单,“这是父皇能为你做的,里面的人分布在各个州县和军队,有些是小官有些是副将,升职暂留你自己拿主意吧。”

      他刚接过,渊帝话音紧随:“他们的家人有些在京都,有些服了药。”

      只是瞬间,名单从手中滑落跌撞在地。

      一张薄纸轻的没有任何重量,当它再次躺进沈岱渊手中时却如万斤之重。

      “与柳家的子嗣短期内先不要有。军队主将身边的副将都是朕放在明处的幌子,至于蒙或,他的弟弟在京都,待会儿你走时朕让林洪将他唤给你,此人你可全然相信。”

      “朝堂之上,清官与贪官的比例你要懂得协调,有些贪官多偏爱些也没什么,他们的作用在某些时刻比清官好用的多。关于时家那小子,你不可宠爱太过,权利一旦放在一个人手中太久就容易滋生祸患,何惟宪便是个例子。”

      沈岱渊听他提及时青衍,有些不乐地反驳,渊帝没有回应,只是轻声说了句:“以前何惟宪也不是这样的人,他甚至比现在的时青衍更让人放心和忠诚。”

      此话含义,沈岱渊无话可辨。

      “身在此位注定孤苦,这是你的命数。”渊帝伸手拍沈岱渊脑袋,“孤家寡人,这便是坐上龙椅的代价。”

      朝堂之事告一段落,接下来便落是军事。

      “前线送来的秘报。”

      沈岱渊收拾四散心绪,强打起精神抬手接过细细观看。

      奏折中的内容大致为:阿穆棱身死将大汉之位传给了大儿子图迫于腾,但三子乎洱意图谋反代之。

      “北边蠢蠢欲动,未来一两年或许会有震荡。朕已经下旨让时青佩与楚月书严控边境防线和敌方动向,他日登位你要做好准备。阿穆棱的大儿子控不住西蛮权贵,其三子又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若真让他取得大汗之位,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儿臣明日便找兵部尚书商谈此事,争取这几日拟个预案出来。”

      “还有一件事,你通知时家小子代你走一趟边境,越快越好。”

      “父皇!”沈岱渊闻言满面惊恐,他顾不得身份礼仪毫无形象地跪趴在地上制止道,“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青衍聪慧,让他在这种时刻前去边境,您这不是将时家往远处推?此间弯转他怎么会猜不透……父皇难不成到现在还不信任时家对皇室的衷心?您这不是逼着平宁候造反……”

      “父皇要走了,你拿不住时方直……”渊帝开门见山,“那个家伙只有朕能料理警告。”

      沈岱渊慌不择路,口无遮拦:“父皇难道不怕适得其反吗?”

      “衷心的人永不会反,会反的迟早要反。他是把双刃剑,朕这些年掌在手中亦是小心万分,何况是你呢?他肯定不会造反,但该有的警告不能少。幸而时家二郎现在对你还算忠心,那老家伙就算真有些什么也要考虑下儿子立场。”

      沈岱渊凝视父亲已经灰白的眼眸,惨然道,“当初我若是不选二郎做伴读……”

      记忆飘忽至前世,不过分秒便被渊帝抢回。

      “他注定也只能是你的伴读,这是他的命。”

      沈岱渊目光闪动,面上浮现悲凉笑容。他不想那般对待时青衍,于是额砸地面哀求渊帝收回成命。可渊帝语调平稳,语意如银白利刃晃的他不敢不从。

      “由朕宣旨,这期间的深意你认为时家会如何思量?话出你口意思就不一样了。”

      几乎瞬间,他不敢犹豫分毫立刻喊话同意。

      “你看,有些事你不得不接受。”

      沈岱渊面色渐渐发白,语调平稳非常,“儿臣多谢父皇授课。”

      “父皇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些了,未来如何还要靠你自己熬过,这个位子不好坐,渊儿以后怕是要吃着闷苦。父皇去后不要伤心,履行好你身为国家君王的职责,严守防线爱护百姓,到了该狠心的时候莫要被情感蒙混。”

      沈岱渊闻言,屈膝向后退了一大截,朝渊帝行了君臣之礼,“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对我的期望。”

      一场交谈随着喉间无声的叹息暂落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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