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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零

      言楚已经养了一块橡皮十八天了。

      嗯,只是养着,不用它。

      他就是觉得它好可爱。

      当初第一眼见它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在想: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橡皮?

      方方正正的,边角又很圆润。

      然后,它有很洁白晶莹的颜色。

      表面有一层润泽感。

      但是又有橡皮独有的质感。

      他当时就萌生了,要将它,像玉一样,养起来的想法。

      他确定自己没有恋物癖,至少之前没有。

      也许,也许现在是有了。

      但他也还是不确定。

      毕竟他暂时没有恋别的事物的倾向。

      他是个很随心的人,想做什么就回去做,不会过多禁锢自己。

      当然,道德和法律是一切的底线。

      他想养这块橡皮,就养了。

      只是还有一些后续问题要解决,这得从他怎么遇见这块橡皮说起。

      一

      当时,他刚下班,一如既往地去律所旁边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

      他在那有个固定的座位。

      那天他刚过去,点完单去往自己的座位的时候,就发现他的桌子上,出现了它。

      他第一眼看见它,就顿住了脚步。

      他专注地端详着这一块橡皮的外观。

      很奇妙地,它处处都长得都合他心意。

      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事物能让他处处都喜欢了。

      但是他知道,它还不属于他,至少暂时还不属于。

      他毕竟是个律师,得事先判断好事物的归属权。

      于是他仅仅是克制地多看几眼,就去吧台询问这块橡皮的事项。

      服务员也不知道这块橡皮是不是上一位客人落下的。

      他们并不觉得一块橡皮的归属是大事。

      最终,言楚得到了他的咖啡,回来了。

      他放下咖啡,有些苦恼地看着这块橡皮。

      说实话,如果真是无主之物的话,他会很乐意成为它的主人。

      可是没有办法证明这是无主之物。

      言楚决定在这多等一会儿,看看它的主人会不会找过来。

      他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在街道的尽头播撒昏黄的光线,天边的云被渲染成了温暖的色泽,把这块橡皮也漆上了绚烂的色泽。

      也没有人到来。

      言楚找服务员续了杯咖啡,耐心地坐在座位上继续等下去。

      他多看了眼橡皮,微妙地感觉它现在有种开心的情绪。

      他捏了捏额心,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如果是真的,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是一块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橡皮。

      有点灵性,也正常。

      他并不觉得只有人类有灵性。

      他还没这么傲慢。

      然而直到暮色四合,路灯渐次亮起,咖啡厅里也早早开启了明亮的灯,依然无人前来。

      言楚摇摇头,大概是真的等不到了。

      他低头注视着那块橡皮。

      夜晚给它镀上了一层深蓝的色调,看起来很冷。

      他拿出自己的手帕,把它放到上面,然后妥帖地将它裹好。

      然后他询问服务生他是否可以把这块橡皮带走,但他今后的几天都会将它带回来,等待它的失主。

      服务生哑然失笑,说当然可以。

      言楚礼貌地点点头,将自己的小包裹轻柔地放进口袋里,离开了咖啡馆。

      回到家,他站在玄关里,将用手帕裹着的橡皮取出来,小心地拆开橡皮。

      他特意开了暖黄灯,此时在光线的照耀下橡皮的周身显得很温暖。

      他放下心来,然后将它放到了茶几上,犹豫了几秒,还是对它交代了一声自己要去洗澡。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复。

      他直接起身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他给自己准备晚餐。

      正式开饭的时候,他将橡皮也拿到了餐桌上,还给它也装了一小碟子饭菜。

      做完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疯了。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正常。

      他只是想养一块橡皮,怎么不行?

      他怎么做都行。

      他想,成年人应该有一些选择的权利。

      就这样,他吃饭带着它,睡觉时把它安放在了窗户边的一个刚收拾出来的窝里,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也把它带着,把它放在办公桌的一边。

      下班之后,就准时地出现在咖啡厅里,带着它等到路灯亮起的时候。

      他等了一个星期,一直没有人来寻找这块橡皮。

      那么这件事情的后续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归属权问题,解决了。

      在第七天的晚上,他回家之后,这次他将橡皮认真地放到玄关柜上,对它说:“我等了一周失主,但是并没有人来寻回你,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从今天开始,你的归属就是我了?”

      无人回应。

      于是言楚已经在心底这么认定了。

      他将橡皮放到茶几上,照常去洗澡。

      在他洗澡的时候,橡皮在茶几上自发滚动了一圈,等他水声停止了,它又滚回原位。

      洗完澡言楚开始做饭,像往常一样,做好后他也给橡皮盛了一份放在它面前。

      在吃之前,他思索片刻,然后认真对它说:“今天是我们缔结关系的第一天,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取个名字?”

      他看着它,“要不叫方方?”

      随后他又犹豫道,“对不起我不太会取名,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你满不满意……要不就先这样吧,如果哪一天你有了表达自己的机会,觉得这个名字有问题,再改。”

      “那,”他试探性地喊它,“你就叫方方了?”

      它没有动弹。

      那么,它暂时就是方方了。

      接下来的几天,言楚还是照常养着,只是偶尔,在他离开的时候,橡皮会自己到处滚,然后在他回来之前,回到原位。

      它自己滚走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一次,言楚都洗完澡出来了,它还没有回来。

      幸好他直接去做饭了,没有注意到它不在原位。

      它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了,急急忙忙蹦着跳着回到茶几上。

      等言楚做好饭出来,就看到它安安分分地待在茶几上。

      他忍不住笑。

      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它这个橡皮,长得过于可爱了。

      他温柔地对它说:“吃饭啦方方。”

      它老老实实装死,任由他把自己捧到餐桌上。

      看到香香的饭菜它也不能动。

      呜呜呜。

      言楚敏锐地抬起头,眨了眨眼。

      他好像听到了细细的哭声?

      二

      吃过饭,他带着它去了趟超市。

      从今天起它就正式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他得给它置办一套齐全的家居用品。

      虽然最终选择都是他做的。

      但是它参与了这个过程。

      这就是家的感觉了。

      言楚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走到一些粉嫩的东西旁边的时候,它会贴他贴得特别紧。

      本来它是被装在他西装口袋里的,靠着他左胸口。

      然后当他抬步想要直接走过粉嫩的玩偶、鹅黄的床单之时,他会感受到胸口处有小小的推力,他向前走,那股力道想停在原地,力的作用就成了将他向后推。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感受到它贴他,贴得很紧。

      言楚停了下来,他歪头看了看周围的东西,然后一个个拿起来装进购物车里。

      随后自然地继续逛街。

      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是心血来潮想拿起周围的东西。

      但其实他更关注胸口的动静了。

      他会不时地停留在一些色彩明媚的物品旁边,静静地等待几秒。

      要是它有反应了他就会把东西拿着,没有反应就直接走。

      这一趟算是满载而归,而且出乎他意料地,两方都参与决策了。

      把大包小包拎回去,言楚没有急着收拾,而是先把它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弯下腰,跟它对话:“刚才在超市你是不是提醒我了?”

      言楚耐心地等了几秒,但它似乎奉行装死到底的策略。

      见状,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给它收拾东西了。

      见他走了,它才骨碌骨碌动起来,偷偷窜进他给它买的北极熊玩偶的怀里面。

      然后一直在北极熊玩偶的肚子上蹦蹦跳跳。

      在它跳起跳下的时候,周身会有细微的“咻咻”的气声。

      它跳得更欢快了,它喜欢这种破空的感觉。

      言楚出来拿东西的时候,它才悄悄回到茶几上。

      他拎着刚买的东西进卧室布置,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玩偶熊。

      他刚进房间,后面原本安安分分蹲在茶几上的它就忿忿不平跳了几下。

      像是在说:还我小熊!

      言楚蓦地探头出来看。

      它收不及动作,刚刚跳上半空,来不及反应就落了下来,这次它没再使力蹦跶,像一个真正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咕噜噜滚出了一段距离。

      它不敢动作了,只单单停在落点上。

      言楚“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看它好久才收回视线。

      让它安心的是,他没有直接走过来询问,而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进屋收拾东西。

      这次它学乖了,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他真的进去并且短时间内不出来了,才慢吞吞滚回原位。

      还滚两下停一下,谨慎极了,生怕又被他逮到它偷偷摸摸移动。

      另一边,收拾东西的言楚仍是止不住地笑。

      他真的越想越好笑。

      趁他不在到处溜达,结果被逮了个现行。

      它当时都僵住了吧?

      直接做自由落体运动,任由地心引力主导它接下来的结局。

      “哈哈哈哈……”

      真的太可爱了,他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卧室里传来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外面的它滚动的动作又僵了下,随后直接加大马力冲回原位,不再滚滚停停。

      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没空再出来抓它了吧?!

      人类,心眼贼多嘞!

      三

      此后的几天,它都学乖了。

      就算他暂时走开,它也不再偷偷乱窜。

      而是一直端端正正待在原位上。

      虽然有点无聊,但它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会动。

      据它观察,它跟他并不像是同一种东西。

      他和那些有着长长的毛的、被叫作猫猫狗狗的东西是一类。

      他们都有着支撑起他们运动的四肢。

      还有躯干、头颅。

      它跟他们不是一类东西。

      它觉得自己更像是电视、茶几这一类。

      它们都不会动,不能自己走,也不需要像他们那样吃饭、喝水。

      它觉得它应该学习做好一个茶几。

      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偷偷跑走了。

      但是一动不动的话它也好累,它感觉身体酸酸的,重重的,没有力气。

      只有跳起来的时候,它感觉身体很轻盈很舒服。

      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

      融入他们的社会,好难。

      【小橡皮丧气.jpg】

      自那天有了互动以后,言楚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它的动向。

      但令他失望的是,它没有再动过了。

      真的就像是一块普通的橡皮一样,他把它搁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言楚确信自己精神没问题,那天的见闻绝不是幻想。

      那么答案很简单,它想要掩藏自己,并不想被他发现。

      可是,言楚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希望它能够相信他的。

      他不能强迫它动。

      于是他只能试着说服它。

      他先跟它道歉,说很抱歉那天吓它了,他虽然是故意的,但他没有恶意,他以为它会很乐意跟他一起玩。

      它在心里哼了一声。

      它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它就知道!

      虽然他也没想错,它的确是有点想和他玩的。

      但是吓它是不对的!

      言楚继续讲道理,他说他很尊重它的意愿,去超市也很愿意选择它喜爱的东西,取名字也会尊重它自己的意见。

      他说,他只是很希望它可以相信他,他很想和它一起玩。

      它有些犹豫了。

      它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他的确很尊重它自己的意愿,方方面面都是。

      但它暂时还做不到相信他。

      虽然它没有记忆也没有常识,但它的求生本能告诉它要警惕这个地方的任何事物,不能轻易透出自己的底细。

      它没有回应,他露出失落的样子。

      它有些着急,它不想把他弄哭的呀!

      也不想欺负他。

      它着急地团团转。

      还好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安抚地笑了一下,对它说:“现在还不信任我吗?没关系,我们继续相处着好不好?你再观望观望。”

      它极轻微地挪了一下,像是在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观察力很好的言楚注意到了,霎时间,他的眼里蕴满了笑意。

      “好,那你就再给我一段时间证明自己。”

      嗯,它默默在心里答应了一声。

      四

      表面上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几天,它早就摸清楚了他的信息。

      他属于一个叫做人类的物种。

      人类奉行社会制,他们参与着劳动,以此获得报酬来维系生命。

      他们有一种叫作“人性”的东西。

      这个东西很奇妙。

      很抽象。

      但是可以在关键时刻获得出乎意料的回应。

      是一些超脱于系统、理性、效率之外的回应。

      比如说他们的工作不是无止无休的,他们有累的时候,因此也就有休息的时候。

      再比如说,他们的身体也会有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这种时候他们也可以合理获得休息时间。

      不过这些跟它小橡皮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人类。

      它甩了甩头,在空气中跳来跳去。

      这段时间只要言楚一出去,进行规定时长的工作的时候,它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在家练习蹦跳。

      它能感觉到,当它想要支配自己动起来的时候,有一股能量在它的周围游走。

      它觉得它多动动,就可以更灵活地掌握这些能量了。

      这一天,言楚吃完早餐并且收拾好桌面,跟它说了一声“我去工作了,在家玩得开心”之后,照常拎起自己的包、换鞋、出门。

      可是这一天,直到暮色四合,他都没有回来。

      本来它都在开开心心练习掌控自己的能量,只是随着逐渐接近他原本的回家时间,让一向对于环境有敏锐感知的它察觉到了不对劲。

      它向来善于学习环境、适应环境,因此当它适应的一切有了变化的时候,它会直观地感受到,并且自身各个方面会因为这种变化出现应激反应。

      它无法安心练习自己的能力了。

      它蹦到窗户旁边,想弄清楚外面的情况。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它在家里到处蹦跶,寻找着能解决它现在的困境的方法。

      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它不安地活动在家里的各个地方。

      天色终于沉沉地暗下来。

      屋子里的一切都被蔓延着的岑寂与虚无给波及到了。

      包括它。

      它感觉到了一种身体的某个部分被攫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它很恐慌。

      “砰、砰、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重。

      它没有在跳动,可是它却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一下一下,震得它胸腔疼。

      咦?

      不对。

      它哪来的胸腔?

      它的注意力一时从外界转到了自身。

      就在它深思自己身体变化来源的时候,门响了。

      它的注意力蓦然扭转,它“啪”地跃起,向门边冲去。

      清晰的利落的破空声响起。

      它晶莹洁白的身体像流星一般划过黑暗,运行的轨迹熠熠生辉。

      言楚正好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

      “啪”地一下,他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砸中。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接。

      低头一看,他神情倦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是它啊。

      它在他的胸口上横冲直撞,一刻也不停歇,活像是他的心脏长到了外面似的。

      等等,心脏?它?

      言楚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小东西,是他在外面的心脏?

      一时间,他胸腔如擂鼓般鸣响起来。

      竟分不清它和他的心脏,哪个更活跃。

      他因为这种陌生的悸动而不知所措。

      他转移开注意力,对着还在他胸口前面蹦跶的它低声告罪:“怪我回来迟了是不是?我今天被合伙人留下来开会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它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又接着撞他、碰他、砸他。

      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找你找了好久!

      我撞死你!

      “对不起,下次保证不会了好不好?你很担心我吗?下次......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我就给你打电话,你会接电话吗?”他恳切地对它说。

      它停止了撞击,在他手心里滚了一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言楚知道这事在它那里过去了。

      真好哄。真可爱。

      开了半天会麻木冷漠的心脏终于被注入活力,他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接电话很简单的,你平时能看见我拿手机打电话吧?”

      它在原地轻轻跳了一下。

      这应该是肯定的意思了。

      言楚继续说下去:“那个绿色的按钮就是接电话的......你知道绿色吗?”

      他想起来它不一定能识别出颜色,迟疑着问。

      能!

      它在他手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附加了它受到质疑义愤填膺的心情。

      言楚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迈步向客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那就好办了,你已经会接电话了。我先去做饭,吃完饭跟你一起练习一下接电话好不好?”

      他手递到茶几上,它溜溜达达地从他手心里滚了下去。

      在原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爱,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它,把它戳得翻了个身。

      哎哟!戳我干嘛!

      他好像能听见它这么说话。

      “看你可爱。”他回应道,嗓音又轻又柔。

      哼!

      它自顾自滚到茶几的另一头,不理他了。

      他站在原地,失笑。

      厨房里渐渐传来香味,它经受不住地弹起了几下,被这个香味迷住了。

      奇怪,原来也没觉得他做饭这么香啊。

      摆在它面前它都没什么感觉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它“咔咔咔”跳到了厨房里,从地面蹦到凳子上,再跃到料理台上,最后蹭上了他的肩膀。

      原本一心做饭,顺带着欣慰于它终于信任他、愿意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异常的言楚,感觉到了肩上爬上了一个小小的物体。

      他无奈地笑起来,它还真是一刻也不停歇。

      不知道之前那段时间假装自己是个死物有多憋闷。

      还是现在好,想跳就跳,想跑就跑。

      他侧着脸,温声问:“怎么了?现在就想接电话吗?”

      它转了一圈。

      应该是类比于人类的摇头,是否定的意思了。

      那是什么?

      言楚问:“想玩小熊?”

      它僵了一下,那天的事情他知道!

      它忿忿地撞了一下他的脖子,然后又转了一圈。

      言楚真的想不到了,他叹了口气,“交流不了啊。要是能把你的脑电波跟我连接在一起就好了,这样我就知道你是在想什么了。”

      他开始畅想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才能实现这样的事情。

      它也放弃了,其实就算告诉他它的想法又没用,它又吃不了。

      它失落地跳下言楚的肩头。

      饭桌上,它没精打采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碟子“供奉”,浑身上下都透着凄风苦雨。

      言楚看它这个样子,大致能猜到刚才那出是因为什么了。

      “想吃我做的饭?”

      它蔫哒哒地在原地小小跳了一下,落下来的时候还歪向了一边。

      足以证明它现在有多么失落了。

      言楚有点心疼,但又觉得好笑。

      他安慰它:“你会做梦吗?晚上在梦里,你可以试着梦见这些,然后就可以吃了。”

      做梦?它茫然地转身,什么叫做梦?

      于是言楚给它科普什么叫做“做梦”,人类是怎么样把白天的欲望带到夜晚的。

      它若有所思,直接跳走了,言楚放下筷子追了上去,只见它已经安安分分在他给它铺的小床上面睡好了。

      这是,想要做梦去?

      言楚差点没绷住大笑起来。

      它真是,真是太可爱了。

      他看着小小一块方方正正莹莹润润的它,乖巧地躺在小床上,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轻地用唇碰了碰它。

      它眼睁睁看着他那张大脸在自己面前放得更大,最后它面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有细微的“mua”的一声。

      它面前又亮了起来,他正停在它的前方,温柔地对它笑。

      它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今天,是言楚遇见它的,第十八天。

      五

      它真的做梦了。

      梦里它长腿了、长手了、长嘴了......

      不,是它有人类身体了!

      现在应该叫她。

      她在梦里面,可以随意接电话,跟言楚沟通也毫无障碍,最最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吃东西了!

      言楚为了庆祝她有可以进食的身体,给她做了一大桌子菜!

      她扑上去就吃,可是怎么吃也吃不完。

      她这才意识到,那些菜都好大啊。

      言楚也好大。

      因为她之前就是作为橡皮的小小的视野,现在视野仍然是那么大,所以它才没意识到不对劲。

      现在想想,她要是真的变成人了,怎么会还是这样的视野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醒过来了。

      面前一片漆黑,门缝里透出些许外面的光线。

      卧室很安静,可是门外还有细碎的声响。

      她懵懵地坐起身。

      坐起身?

      她意识到了什么,打量了一圈自己。

      像梦里一样,她有人类身体了!

      但是她睡在自己原来的小床上也毫不违和,所以......

      也像梦里一样,她的身体跟原来差不多大。

      她是有什么美梦成真的能力吗?

      刚有手有脚,她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托着腮陷入沉思。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应该是——她可以吃饭啦!

      她“噌”地站起身,跳下床,直奔卧室门。

      门把手有点高,她轻易够不着。

      她在门边蹦着跳着,试图把自己挂到门把手上去。

      在客厅办公的言楚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挠门声。

      嗯?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起身过去看。

      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知道言楚走来了。

      她从门边退开一点,等他开门。

      门被缓缓推开,外面的光更多地倾泻进来。

      她眯着眼,冲了上去,扒住了言楚的大腿。

      言楚:?

      他缓缓低下头,然后和她对视。

      言楚:???

      他见到这个小人从他的腿上跳到他的手上,又爬到他的肩上。

      言楚:这熟悉的动作,我知道了。

      “方方?”他试探性地喊她。

      她在他耳边细细地哼了一声:“嗯哼~”

      确认的自己的猜测,言楚有些惊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人苦恼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是这个样子,可以吃你做的饭,然后醒来就这样了。”

      言楚弯着眼笑起来,原来是美食的力量啊。

      “你只睡了两个小时,正好,今晚的饭菜我还没处理掉,带你去吃。”

      “嗯嗯!”她坐在他肩头,胳膊举在前面,喊了一句,“冲啊!”

      言楚眼里的笑意加深。

      她坐在饭桌上,他热好饭菜,盛在了她面前。

      她扑上去,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言楚专注地看着她,关于她的来历,关于她的特殊,有时候看着她,他就会开始思索这些问题。

      但是只要再看一看她,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她在他身边,是最重要的。

      别的一切都无关轻重。

      吃饱喝足,她懒洋洋地躺在桌上,呈“大”字形,动都不动一下。

      言楚觉得好笑,他故意逗她,“现在你可是人了,人吃完东西是要洗手的,睡觉之前是要洗澡的,好了,现在你去洗吧。”

      她一骨碌爬起来,小脸认真,“对,我可是很爱干净的,走,带我去洗!”

      她往言楚面前一站。

      “好好好。”言楚没想到这个任务最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摇了摇头,小心翼翼捧起她,带她到卫生间。

      他让她坐在自己手心,另一只手蘸着水,轻轻搓她的脸和手。

      她乖乖地任他搓洗。

      洗手擦嘴可以他来,但是洗澡怎么办?

      他迟疑着问了出来。

      她满不在乎道:“那就我自己洗。”

      她学习能力可是很强的,这两天自己看电视,她自认为已经初步掌握了人类社会常识。

      她现在的身体是女孩子的,而言楚是男孩子,他不能帮她洗澡。

      她这么说并没有让言楚放下心来,他忧心忡忡地问:“你会游泳吗?”

      她小小一个,万一跌到水里呛水了怎么办?

      她思索了一下,中肯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试。”

      说完她就一头扎进了盥洗池里。

      “方方!”言楚慌张极了,伸手去水里捞她。

      只见水下冒出几个小气泡,她高兴地从水里探出头,告诉他:“我可以在水里呼吸!”

      言楚收回了手,安静看她。

      他不用忧心了,可是怎么有点失落呢?

      眨了眨眼,他看她自顾自在水里玩得欢快,问她:“那我给你准备好洗澡的东西,你自己洗澡?”

      “嗯嗯!”她抽空回了他一句就又扎进水里了。

      玩得真开心啊。他心里有点泛酸。

      即使不被她在意,他还是打开了购物软件,给她添置衣服、玩具、洗漱用品......

      最后,他把小黄鸭也默默加进了购物车。

      六

      日子就这么过着,吃饭、洗澡玩小黄鸭、在玩具熊上蹦蹦跳跳。

      早上听着言楚起床的动静被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喊一声“言楚~”,他就凑过来低声告诉她他要去上班了,早饭放在桌子上。

      他出门后,她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醒来之后在家里遍地玩,看电视、看言楚的书,或者打游戏。

      言楚给她买了很多游戏,她张开双手正好能推动两边的手柄两只脚正好踩住按键。

      等着言楚下班。

      只是有一天言楚盯着她打游戏的动作,突然出声问她:“你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好像是长了一点点,怪不得能够到游戏手柄。

      比划完她就继续打游戏去了。

      言楚看着她在游戏前忙活的小小身影,心情沉重起来。

      到现在,她还没有出去过。

      他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动的性子,可他却不能带她出去玩。

      他怕她会丢了,她那么小他会找不到她。

      他一直没提出去玩,她就也想不到还有这回事。

      不过,言楚怀疑起来,她每天通过电视吸收外界的知识,他知道她是多么善于学习,她真的会想不到要出去见识一下吗?

      言楚坐不住了,他问了出来。

      谁知她却说,她暂时对外界还没有探索的欲望,她觉得现在待在家里每天学习外界知识很开心。

      她说:“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想要什么都会跟你说的。”

      言楚心弦被触动了一下,他看着面前小小一只却很有想法的身影,忍不住靠近她,伸出手指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有什么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哦。”

      “对了,还真有个事。”她暂停下来游戏,仰起头。

      “怎么了?”言楚垂眸看着她。

      “你之前不是说暂且叫‘方方’这个名字,我不愿意可以换嘛。”

      “是这样,你想换?”这么问的时候,言楚的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嗯,”她认真点了点自己瓷白莹润的小脸,“但我不会取,反正刚开始我就是你养的,不如你给我起吧,这次要认真一点。”

      在她的事情上,不用说他都会认真的。

      想了一会儿,他起身去书房拿了字典,坐在她旁边翻。

      “椿怎么样?”

      “不要,”她摆了摆自己的手,“那我夏天秋天冬天怎么办呢?”

      言楚笑了一下,真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他继续翻,“‘思’怎么样?”

      “不要,”她皱皱鼻子,“这样好像我是为别人而生的。”

      “‘弋’好吗?”

      她凑过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个太帅了。”

      言楚嘴角上扬,这些理由都好可爱。

      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停在一个字上,“我觉得这个好。”

      “什么?”

      “‘序’。”

      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她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于是她知道,就是它了。

      “那我叫‘方序’?”她爬到字典上,站在这个字上面,问他。

      “嗯。”

      “好,那我可以是‘方方’,也可以是‘序序’了。”

      “是,”他轻声复述了一遍,“方方,序序。”

      他工作的时候,她会变成橡皮的样子,在他的桌面上弹来弹去。

      她还会故意捣乱。

      “方序!你又擦我写好的起诉书!”

      原来取一个完整的名字,是留给这个时候喊的。

      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赶紧跳着逃走,防止被他逮到。

      跑得足够远了,她又变回小人的样子,冲他做鬼脸。

      “真的是......”他压根就被打算追她,只是喊两声吓唬一下她,随后就认命般将她擦掉的地方再补上。

      明明是黑笔写出来的字,她却能轻轻松松擦掉还不留一丝痕迹。

      这个奇怪的现象,两人却好似都没发觉不对劲一样让它过去了。

      擦好之后,他继续专心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着字。

      余光注意到一个小不点慢慢靠近,他勾起嘴角,面上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

      她又偷偷蹲到他写好的文件上,刚变成橡皮准备动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抓起来,轻轻攥在手里。

      他的力道不大,可是她在他的手心里横冲直撞也没有让他松开一点。

      似乎是累了,她停歇了。

      言楚这时也把心神全部放在了书写文件上,一个不留神,被她窜了出来。

      他诧异地看过去,正对上她洋洋得意的笑脸。

      他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面上一副遗憾的样子。

      接下来,她乐此不疲地重复着靠近他做贼,飞速离开,偶尔会被他逮住的游戏。

      言楚也兴致勃勃地陪她玩。

      他在遇见她之前,一向清寂,像是身边永远有高大的房子遮挡,太阳照不到他,他独自在阴影里,活得安静又瑟冷。

      遇见她之后,太阳终于向他倾泄了下来。

      哪怕被灼得大汗淋漓,浑身都会被晒伤,他也想要笑着去拥抱这样的热烈。

      是一生仅此一次的经历啊。

      一个人的天空上,只会出现一个太阳。

      七

      今天他下班之后,经过咖啡厅。

      透过玻璃,他看到一个少女坐在窗边。

      乌黑的长发,洁白莹润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嫣红的嘴唇。

      绽开笑容时像一只鬼精鬼精的狐狸。

      是她。

      序序。

      她一直注意着他有没有经过,看到他的时候立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冲着站在路边的他挥手。

      他走了进去,坐到她身边。

      “今天怎么出来了?”

      她捧起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睛,腿在凳子底下晃悠,“想出来看一场晚霞。”

      言楚凝视着她,轻轻笑了一下,“好,我们一起看。”

      他们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的颜色逐渐变重。

      由白亮,渐渐转为金黄,然后被中央赤红的落日渲染,变化为橙红。

      最后夜色橘红散去,侵袭,绮丽的紫红展现在他们眼前。

      “我最喜欢这个瞬间。”方序看着绚烂到极致的橘红里掺着紫意的天空,开口道。

      “我原来喜欢下一刻的瞬间。”言楚说。

      下一刻,深蓝色上升,消弭掉任何橘色。

      天边浅浅地透着点粉,接下来便全是紫和蓝了。

      “是吗,你喜欢这个啊。”

      言楚矫正道:“那是原来了。现在我喜欢上一个瞬间。”

      方序懒洋洋道:“就是太阳最漂亮的那个瞬间?”

      言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了红。

      他抿抿嘴,应道:“是。”

      晚上睡觉,她非要跟他睡在一个房间里,就在他身边放的那个小床上。

      “我不敢一个人睡。”变小的她,抱着小被子小枕头,站在他床边的柜子上,如是说。

      言楚向来纵容着她的一切,这次只能任由她去。

      他注意着分寸就行。

      可是她长大了之后,床有点小了。

      言楚提议说给她换个床。

      “不用,我直接睡在你旁边。”

      这次言楚态度比之前严厉多了,他直截了当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言楚坐在床上,她站在床头柜上,直直地看着他。

      “你太小了,我怕我睡着之后会压到你。”

      “不会的,我睡在你枕头边。”

      “万一枕头挡到你脸上,闷到你呢?”

      “我知道你睡觉很老实,枕头不会大动的。”她寸步不让。

      言楚哑火了。

      他好像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冷不丁地,她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喜欢我,你爱我,是不是?”

      言楚更是接不上话,他呆愣在原地。

      “你知道吧,我很聪明,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我知道我缺少的只是人类的知识,该有的能力我都具备。所以,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

      言楚有些恍惚。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她聪明,来历不凡。

      她对他很亲昵,很依赖,但同时她也很独立,很自主。

      她不是他以为的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她只是小,但她的思想从不是小孩的水平。

      不然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他喜欢的,不就是她常常出乎意料而特立独行的想法和行为吗?

      不就是她无时无刻不对自己的环境与状态有准确的辨别与判断能力吗?

      她有成熟而智慧的灵魂,这是他早就发现的。

      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那双熊熊的燃着火焰的眼睛,仿佛被烧化了心里表面那层薄冰,一直被自己压抑着的感情如水一般涌出来。

      “对,我喜欢你,我爱你,”他被烧着了,看着她的眼睛,“也许,从第一眼开始。”

      “从我还是你以为的‘橡皮’的时候开始。”

      他没再说话,但是此刻不否认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他像每一个经历过表白的人一样,急切地问着对方的感受。

      方序只是看着他。

      八

      日月同辉,星耀同光。

      她被孕育在这样的环境里。

      星辰在她周身陨落。

      新生的星辰又在她身边重组。

      这是一个无序而又有序的环境。

      当她在地球上降生的时候,她的本体接近于地球人眼中的橡皮。

      这时她没有此前的记忆。

      或者说之前的记忆本就是她还是“胎儿”时期的记忆,降生后没有才正常。

      她这种生命,成长周期极短,从降生开始就带有智慧,迅速吸纳周围的一切,便于自己快速融入。

      她也有异于人类的地方,她大概算是一个高维生物?无论是橡皮还是小小的女孩身体,都是她的拟态。

      她能直接吸收周身的能量并加以利用,但是除了能稍微改变一下时间和空间的走向,别的毫无用处。

      她本该这样带着细微的异常,像人类一样活下去的。

      直到言楚为她取了那个字。

      “序”。

      这个字是她诞生之地的名字啊。

      在这个字成为她名字的那个瞬间,她想起了她本该想不起来的记忆。

      宇宙无常,总有一些生命偶然孕育在无地之地。

      也就是没有星星的归属,而是在虚空中孕育的。

      这些虚空之中的地方叫作“序”。

      她就是这么一个偶然的生命。

      “序”中孕育的生命,是在即将降生的时候,自己寻找降生地的。

      她在即将降生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孤寂生命的心音。

      很温柔的心音。

      踽踽独行于街头,他会给今天的太阳买上一束花。

      他想:“今天的你很努力在照耀我了,虽然我还是很冷,但还是很感谢你。这束向日葵,送给泽被万物的你。”

      她被自己在心里自言自语给太阳加那么多戏的他可爱到了。

      下班之后,他会独坐在咖啡厅,完整地看完天边的晚霞。

      “晚霞在天边独自呈现一场变幻莫测毫无重复的演出,应该是需要观赏者的吧。”

      于是他心甘情愿当这个观赏者。

      她有点羡慕能被他欣赏到的晚霞。

      下雨的时候,他有种丢掉伞的冲动。

      “想去淋雨,想在雨里行走、奔跑。那样好自由。”

      可他总是沉默着按捺下这股冲动,如常人一般,撑着伞,将自己妥帖地保护好,回家。

      她很想当一阵风,吹掉他手上的伞,让他能有个理由,无所顾及地直接把自己暴露在雨下。

      于是她来了,她来到他身边,当他的太阳、陪他看晚霞、在大雨里拿掉他手上的伞。

      他终于不再一个人行于世间了。

      九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早。”方序看了他好一会儿,对他说。

      言楚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反驳:“怎么可能?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你怎么会比我早,最多我俩相等。”

      方序笑他的胜负欲。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地说:“有没有可能,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要早?”

      言楚刚想质疑,后来想到她的非人类身份,哑然了。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

      他不依不挠地追问:“那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怎么认识我的?”

      “这个嘛,等下雨天,我再告诉你。话说,你们这怎么老不下雨啊?我等很久了。”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下雨天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晃荡着腿,无所谓地说:“对某人来说特别,就是对我特别啦。”

      “某人?”某人怀疑地看着她,“你还认识别的人吗?”

      她吐了吐舌头,“不告诉你。”

      “还是下雨天再告诉我?”

      “嗯。”

      “那我到时候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言楚一边收拾着给她买的漂亮衣服,一边嘀咕道。

      “你竟然只在意这个吗?”她颇为震惊地盯着他,“我跟你表白了耶,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言楚脸泛起红,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方序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平时下雨天多得让人心烦,可当言楚期待着下雨的时候。

      它却迟迟不来。

      “怎么还不下啊!”

      律所里,合伙人已经看到言楚不下十次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然后抱怨了。

      “怎么了?”他好奇地凑过来,想知道言楚究竟要干什么。

      “没什么。”言楚心烦意乱地关掉手机,翻开文件。

      “怎么,是跟人有个关于下雨的约定吗?”合伙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言楚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不是,就是喜欢下雨。”

      “哦,看得出来。”合伙人随意应了一句,回到自己座位上,翘起腿看起桌上的一堆案子。

      言楚沉不住气了,他问:“什么看得出来?”

      合伙人诧异地看他一眼,“喜欢下雨啊!还能是什么,平时一下雨就看你拿着伞就往外面冲,看你那样子,恨不得把伞丢了似的。”

      言楚沉默了一瞬,“那怎么行,下雨天就得撑伞啊。”

      “谁说的,”合伙人嘟囔道,“歌里不都在唱么,‘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要是可以,我也想淋淋雨,肯定很爽,要是不怕回家被老婆打的话。”

      说到最后,他缩了缩肩膀。

      言楚顺着他的话笑了一下,心里却沉甸甸的。

      下午,外面响起了大雨倾泻如注的声音。

      言楚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还有路上行人撑着伞奋力前行的身影。

      很快,他在底下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赶忙奔下楼,去接她。

      他在楼下大厅里找到了她,“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方序仰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下这么大雨,过来多不容易。”

      言楚看着她被溅湿的衣袖和裤脚,她自己却浑然不在意,笑眯眯地说:“来履行约定,就是要趁着下大雨啊。你等这场雨等了好久吧?我也等了好久。”

      言楚别扭道:“哪有等很久。”

      实在担心她着凉,他把她带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一条干净毛巾给她,叮嘱她坐着别动,他去给她倒杯热水。

      方序乖巧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合伙人稀罕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搭话道:“你是小言的女朋友?”

      “是啊。”她应道。

      于是等言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合伙人和方序相谈甚欢的一幕。

      他赶紧上前,把他们分开。

      “小言不让我俩聊了,那我就走咯。”合伙人端着杯菊花茶,乐呵呵地走了。

      言楚把手里泡好的红糖茶递给方序。

      她有些诧异,“你哪来的红糖?”

      言楚解释道:“我记得我们律所有提议过要在茶水间准备一些红糖感冒药这些,我去翻了一下柜子,真的找到了。”

      “哇,”方序捧起杯子喝了一口,“你们律所待遇挺好啊。”

      言楚点头,认真地说:“我们本意就是创建一个讲人情的律所,毕竟我们法律界有句话——法无外乎人情。”

      “不错不错,”她坐在他的椅子上转了一圈,“还有多久下班啊?”

      言楚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出来:“我是合伙人,差不多是老板,所以我想走就可以走。你要等不及的话,我们直接走吧。”

      方序立即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拉着言楚就往外走。

      言楚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出去了。

      走到门口,他不忘拿起自己的伞。

      方序瞥了一眼,没说话。

      言楚撑起了伞,半拥着她走进雨里,她夺走他手里的伞,把伞灭掉,霎时间,大雨兜头淋下。

      言楚怔住了,“你......怎么......”

      雨下得很大,风声也很大,声音小一点根本听不见彼此说话。

      于是方序凑近他的脸,带着满脸笑意,“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我之前是天上的一颗星星,看了你好久好久,还可以听见你的心声。”

      “你的愿望,我都知道。”

      “你要知道的是,我是为你而来。”

      “走吧!”

      说完,她一把拉起他的手,在雨中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来。

      哪怕浑身都湿透,地上的积水都甩在了衣服上,也不用在意。

      路上的行人各自有着自己的生活,才没空管你。

      他们还会羡慕你有不顾一切甩掉雨伞的潇洒,羡慕你有脱身于正常人群之外的勇气。

      跟我走吧,言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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