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205、不老药传说08

　　拒绝了八爪鱼女士非要请客吃饭的邀请，梅辛怡总算离开了妖兽联盟的总部大楼，看到了大街上黄昏的光景。她站在街角，余光注视着马路对面的信号灯，一边低头看了眼时间，计算着时间联系何贞。

　　街边一座高楼的电子屏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她起先没注意，直到听到了女主持人温婉的声音欢快地说：“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生物学专家白博士，给我们讲解母猪的产后护理。”

　　梅辛怡瞬间抬头，惊诧地盯着屏幕，见巨大的一面光屏上，白流苏正装出席，戴着一副书呆子气十足的黑框眼镜，小分头梳得油光水滑，正襟危坐在镜头前。

　　“你在搞什么……”信号灯已经变了，但梅辛怡根本没有心思去看，依然被冻结在马路这边，仰着头盯着头顶的巨型光屏。

　　在机械性的鼓掌背景音当中，白流苏起身示意，举了举双手，然后将手掌合拢在身前，做出一个类似防御的佝偻姿势，直勾勾盯着镜头，仿佛不是在看镜头，而是在通过镜头看向某一个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来吗？因为我有重要的事必须来找你们！我不得不懂了吗？快点出来一趟，现在！马上！”

　　她长叹一声，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眉心一片皮肤。

　　女主持人仿佛没感受到任何的不对劲，又欢快地说：“好的，今天的晚间新闻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知道节目时长不够，但是who cares？”

　　然后屏幕一闪，直接出现了彩色条纹屏保，竟然就开天窗了。

　　梅辛怡无奈四下扫视了一眼，找了间小旅店，进去开了间单人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仰躺在小床上双手合拢胸前，暂且下线离开。

　　她推开登陆舱，从登录房间走出，结果遇上了同样离线的何贞。

　　“你也看到白秘书的通知了？”

　　何贞摇摇头，“我被人放倒了，出来冷静一下。”

　　“？”梅辛怡站住脚，“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被人放倒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很难理解吗？”

　　梅辛怡琢磨了一下，“医院是妖兽开的黑诊所？玩阴的你中招了？”

　　何贞啧了一声，“是不是黑诊所还不好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大门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倒了。”

　　“……你的事等一下再说，我先去看看白流苏犯什么毛病了。”

　　两个人到了前台，白流苏一脸焦急，满头大汗，把一张轻飘飘的文件丢在桌面，无奈以极，颓丧地说：“看看吧。”

　　梅辛怡莫名把纸拿起来，“快穿部门梵东归、姬伊万、迪克三名员工在公司外跋扈专横，破坏公共秩序，损坏我司名誉，于我司形象造成严重负面影响，经过董事会与战略决策委员会共同决定，予以三人开除的最终决策……”

　　梅辛怡迷惑地抬起头，“这是……与高层的秘密交易？还是弃车保帅？”

　　白流苏也是一头雾水，“我弄不清，我就职到现在，就从来没见过直接开除员工的情况。”

　　何贞默默往一旁翻了个白眼，从梅辛怡手里夺过文件，丢回了桌上，一点儿不在意的模样，“管我什么事？开除他们又不死我家孩子，爱开不开！你告诉马挪，把N+1给他们，我走了！”

　　白流苏一把抓住她，“你有没有搞错了重点？重点是N+几吗？是他们身上的技能卡！”

　　何贞一摊手，“我当然知道啊，那马挪有本事就从他们身上把技能卡扒下来呗，他又不是没对白栀干过。”

　　梅辛怡沉默了半晌，缓慢摇了摇头，“不，他们的目的是激怒梵东归三个。你了解他们的脾气秉性，他们是不可能像白栀一样，老老实实交出自己的一切的，他们三个一定会暴起反抗，可能那一幕就是马挪真正想看到的，或者说董事会想见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找到理由真正痛下杀手，杀鸡儆猴了。”

　　何贞依然不为所动，“那又关我什么事？我恨不得拍手叫好，跑着去给梵东归送挽联花圈，他爱死不死！”

　　白流苏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熊孩子，“你……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高层也可能这么对你？”

　　“你让他们来！”何贞撂了一句狠话，从桌面上蹦下来，脸色冰冷一腔怨恨，阴冷冷地说，“梵东归是个大傻子，他那个小圈子也没一个聪明的。董事会要敢动到我，老娘把天给他捅穿！”

　　白流苏现在只剩下无语，垮着一张脸看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梅辛怡有意挽救面前尴尬的气氛，替她翻译了一下：“她的意思是说，回去再斟酌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好。”

　　“那她真是好委婉哦——”白流苏讥讽了一声，又恢复成垮着脸的状态，“说实话，我可真羡慕你们，想干嘛就干嘛。”

　　梅辛怡点点头，“说的对，马挪想对我们干嘛他也随便。”

　　于是在她的补救下，现场进入了更深一层的尴尬里。

　　看着她也要离开了，白流苏从后面叫住了她，“你说……马总该不会要解散快穿部门吧？”

　　梅辛怡回过身，“那又关你什么事？反正你已经混到一个中层管理者的头衔了，没有了快穿部，还有慢穿部、乱穿部，再把你调过去，还是干一样的工作啊。”

　　“我……”他似乎还有想说的话，但终究没有凝聚成具体的言辞，只能顿在那里，像一尊人形立像。

　　从公司大门走出来，梅辛怡扫视了一眼，就发现何贞蹲在街边上打电话，屏幕上是洛蛳，她目前还在红花会里，带着兴奋又小心的表情，冲着屏幕，双手忙不停地比划着，“我入选啦阿贞！你教得太好了，花青蟹告诉我，今天晚上那个姓雷的大少爷要跟我见面，一对一的那种。”

　　梅辛怡霎时抬头，眼光凝视着何贞，“什么情况？阴谋吗？还是雷大少是个抖M？”

　　“别慌。”何贞轻声慢语地劝住她，继续注视着屏幕里的洛蛳，“今晚几点？”

　　“七点，在海韵人家总店见面。”

　　“那就是中餐了？”何贞会意地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接上洛蛳，先去吃饭吧。”

　　梅辛怡被她弄糊涂了，“吃什么饭？我怎么跟不上你的脑回路？”

　　“不先吃饱了，到时候洛蛳能把整间海韵人家点空了。她肯定上来就学我，把餐单往桌上一丢，来一句：炒一本。你信不信？”

　　“……那还不是你教的？”梅辛怡无奈地把眼前这些破烂摊子先放下，专注于洛蛳的事上。

　　她们随便找了个街边卖包子的小店，现在食客很少，接近打烊时间了。只有洛蛳有心情吃饭，两只手抓着两个大肉包，正在左右开炫。梅辛怡满腹心事，沉默地搅动着面前的粥碗，半天也不往嘴里送一口。何贞一副深沉内敛、捉摸不透的样子，也半天不开口，在华灯初上的繁华背景中，三人保持着微妙的沉寂。

　　何贞沉吟好了，率先开口，“今天讲点高级的课程——升级版话术技巧。”

　　洛蛳叼着半只包子，含糊地问：“什么技巧？”

　　“首先——谈到技巧之前，你得是个正常的人。”何贞委婉平静地询问她，“你是吗？”

　　洛蛳露出一脸茫然表情，两边腮帮子鼓鼓的，还露出几分不满，“我怎么不正常了？”

　　何贞掏出手机，打开页面展示给她看，“我们的手机里都是垃圾信息、自拍照、随手拍的生活细节。你的手机里装的什么？”

　　洛蛳掏了掏口袋，“我们只有呼叫器，用来给老爹呼叫我们的。老爹不喜欢用智能机，他只会用老玩意儿。而且老爹总说，万一教条子抓住了，他们能拿手机追踪到我们。”

　　“……但是正常人类不这样。”何贞无奈地往后一靠，抱着两只手臂望着她，“一会儿去买个新的。还有，你那些黑话切口改一改，什么条子？要喊警察叔叔。”

　　“哦——”洛蛳懵懂地点点头，兴致又昂扬起来，“我能再吃两个包子吗？”

　　何贞长叹一声，头痛地把脑壳托在手掌心，半天自己调整好了情绪，又直起身体，颓废地喃喃自语：“我真是越混越差了啊，过去这一套拿出去卖课都能直奔小康，现在坐在一间包子店里求着人家学，人家还不愿意。”

　　洛蛳又委屈起来，“我没不愿意啊，我只是想吃两个包子。”

　　梅辛怡干咳一声，眼光往一侧瞥去，用眼神示意，“注意影响，老板娘已经盯了半天了，你现在都不像正常人，晚上怎么办？”

　　洛蛳的委屈程度加深了，开始垂下八字眉，嘴巴一瘪嘤嘤：“吃个包子这么困难？我就从来没有吃饱过……”

　　何贞歪着头，听了她的话陷入短暂的沉思，然后径直起身走到老板娘面前，“您一天流水有多少啊？”

　　穿着连身围裙的妇女警觉地一瞪她，语气不善，“干嘛？”

　　何贞抽了两叠纸钞递给她，“这间店铺我们租一天，您就当放个假了。”

　　老板娘愣住了，然后欢天喜地接过纸钞，又留有一些疑惑，“你们租个包子铺干什么？”

　　何贞随口胡编，“我们拍戏用。”

　　“那你们一天能拍完吗？多拍几天！”

　　何贞含着微妙的浅笑，把乐颠颠的老板娘送走了，从后厨扛了一只蒸笼，放到方形小餐桌上，“喏，有的是，随便造吧。”

　　洛蛳欢呼一声，就像快乐小狗扑进蒸笼里。

　　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梅辛怡忍不住感叹，“有的人，几个包子就无限满足了。有的人，就算拥有了全世界，也还是不够，还要继续盘剥抽扒。人和人的差别可真大啊……”

　　“那当然了。你看看狗，狗的种类很多吧？如果把大型雪橇犬和小小的吉娃娃比作人类，那就有身高七八米的巨人，也有身形非常迷你的侏儒！但是——”何贞卖了个关子，稍一停顿，才继续说，“但是如果把人的脾气、性格、思想这些内在因素全部外显的话，那比狗的差距大太多了！甚至，人与人的差距，甚于人和狗的差距！”

　　梅辛怡意会地一挑眉，“我知道你在暗讽马挪是狗，其实你可以直接骂的，毕竟在大街上，又不是公司里。”

　　“在公司里我也直接骂的。”何贞嘀咕了一声，招了招手，示意洛蛳过来，继续刚才的课程，“你知道今晚的暗线任务是什么吗？”

　　洛蛳清澈地摇摇头。

　　“你的任务就是哄雷大少开心。换句话说，你要说让他高兴的话，行为要让他有面子，不能给他丢人。”

　　“那很容易啊！”洛蛳登时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才不容易呢。其实上次见面的经过，你的真面目也暴露得差不多了，所以倒也不需要装得太用力，你可以按照自己真实性情表现了。”

　　洛蛳高兴地拍拍手，“太好了，我也不会装。”

　　“但是——”何贞又扬起了调门，“也不能太离谱。比如，为表礼貌，雷堇一定会问询你的喜好，让你来点菜，这时候你怎么办？”

　　洛蛳眼光发直，看了一眼空了大半的蒸笼，何贞赶紧抢在她胡言乱语前发言：“他只是在客气一下，你要客气回去，让他来点餐。”

　　“为什么？”

　　“因为人家结账。”

　　洛蛳满脸不服气，“我也可以结账！”

　　她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各个世界的纸钞和硬币，自己看了一眼手心，又心虚地放在桌面上，磕磕巴巴地盯着梅辛怡，“你、你先借给我，我会还你。”

　　何贞耐下心来解释，“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让他高兴，所以要把自己的喜好往后放，把他的喜好和面子往前放。”

　　洛蛳似乎懂了，“是不是……就是把他当成老爹来伺候？”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懂了！”洛蛳立马又充满了自信，“老爹很喜欢我的！所有海老手下的撬杆儿仔，他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梅辛怡啧了一声，“难说，单从把你留在古神战场500年也没人来找这点，你对‘最喜欢’这个词可能有误会。”

　　“对了！”何贞忽然想起来一点，“你是红花会的人，那为什么会进公司的快穿部门呢？”

　　“老爹派我去的啊。”洛蛳自然地回答，“花青蟹当初告诉我的，老爹派了好多人进公司，他好像……打算整个大活儿。”

　　何贞纠正她，“那叫有大的动作。”

　　“对对！花青蟹就是这么说的，老爹他心里有盘算，他要有大的动作，所以需要很多人进公司，帮他打前站。”

　　梅辛怡皱起眉，品味着这句话里暗含的诡异处，扭过头看着何贞，“看来，这个大的动作，和马挪整治梵东归他们有关呐。”

　　何贞直接冷笑着拆穿，“他要替换快穿部门的员工。这个孙子，早就开始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