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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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一场春雨一场暖的时候，空气潮湿又浸着凉，雨丝雪似的飘下来，附在发上像蹭了一头白糖。
东嫤冒雨耍完剑正泡热水澡，就听外头丫鬟报永宁巷悬济医馆的江小公子来访，已经在小厅候着了。
东嫤听了忙喊：“马上来！”
急吼吼地从浴桶爬出来穿衣裳，能让江笠阳亲自来找她，一定是上次约好的药到手了。
小厅里江笠阳喝过热茶，正赏着门外细雨，丫鬟进来传过话退出去。
名医爱徒来访是不用等通传的，直接由仆人带进来，也因为东嫤早打过招呼，对小伙伴一律在中庭小厅里招待，所以也不必去和家中长辈见礼。
各式吃食玩物都按照伙伴们的喜好备得齐全，嘴里刚塞了个糖果子就听到急蹬蹬的脚步声，江笠阳伸手从衣兜里摸出药瓶往桌上一搁，正好东嫤就扑进来了。
“江笠阳！”
“慢点儿，绊着能把你牙嗑没。”
“没事儿，”东嫤抄起小瓷瓶歪头扭脖地瞅，“这就是上回说的药吗，怎么搞这么久？”
“这还慢，你以为搓药丸跟你搓泥巴一样简单？”江笠阳觑她一眼继续喝茶。
东嫤又手痒想打她帽子，但出了医馆江笠阳就穿常服以簪束发，看着圆溜溜的脑袋不好下手，从瓶子里倒出来三颗药丸后东嫤不乐意了。
“才三颗你做这么久，怎么不等我进学宫了再送来？”
“在精不在多，本来是写了方子的，”江笠阳一顿，扫了东嫤一眼才接着说，“看你这样还是直接给药丸靠谱，炮制也是要时间的。”
“这玩意儿有效果吗？”
江笠阳立刻伸手，“不信就别用我的东西，还我。”
东嫤在她手上拍一巴掌，麻溜儿地把药丸装回瓷瓶，“那不能，信不过你总信得过神医婆婆，你好歹是她徒弟。”
把盖子妥帖地安好后又问：“对了，这个要怎么用啊？”
“一颗管两天，不准空腹吃。”
“才两天？”东嫤一脸嫌弃，“行不行啊？”
“啧。”
“好好，是我不行。”
江笠阳堵着口气本来想不说，转念想到出问题东嫤铁定又难受，补充了一句：“好歹是药，虽然对身体没有大害，但多少会难受，吃完要觉得不舒服记得来找我。”
“记下了，”东嫤收好瓷瓶，转头问江笠阳，“最近都没出去玩儿，等天气好了去饶味轩不，听说那儿新来的说书先生讲得可好了。”
“别光想着玩儿，离月底可没几天了，你该想想用药混过去之后该怎么办。”
“我打听过了，过了月底那一次招新，学宫要等一年后才会再收学生，说是要改什么学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消息还挺灵通。”
“那是，放心吧，妥当！”
“说起来你有多久没去找逯儿了？”
“上次去了没见着，估计忙着学女红呢，这段时间嫣姨好像不太愿意放逯儿出来，也不晓得为什么。”
“卜大哥去学宫了，卜正阳总是个闲不住的，你没问他？”
“他下学晚得很，等过一次，问了也是白问，反拉着我吐苦水。”
“怎么？”
“说是背不出课文就出不了门，看他那样子倒不如宿在学宫。”
江笠阳又倒了杯茶推给东嫤，心想这倒真是卜正阳的做派，“这样也好，你就别分心，先把月底的事应付过去了再找逯儿耍去，省得吃了药一副病相叫逯儿担心。”
“嗯。”东嫤把茶喝了，恹恹的。
江笠阳看她那样子感觉自己错提了这一茬，得找补一下，“不说这些了，来下棋。”
“你这么闲吗，都出来多久了不用回去啊？”
“不是求我帮忙那会儿了，就想打发我走？”江笠阳睨着她又想翻白眼。
“呸！分明是你施了点小恩惠就想讹我！”东嫤端出棋盘嘴上也没闲着。
江笠阳到底没忍住把白眼翻上天，子落在棋盘上砸得砰砰响，气自己刚才还想安慰这厮，真是吃饱了撑的。
“哎呀，下不过我也别拿棋子出气呀！”东嫤在对面贱兮兮悠哉落子，那模样看得江笠阳拳头痒。
“呵，不把你杀个片甲不留我就不是你江哥哥！”
屋里嗒嗒落子，伴着屋外檐下嘀嗒落雨声，也算相映成趣。
转眼就到了月底，快到东磬海定下的入学日子，进学宫的文书和学生装束都备好了。
东嫤这天早早起来，在早饭前就把从江笠阳那儿得来的小药丸给囫囵吞了，用量倒是没胡来，江笠阳叮嘱的糖水也备妥当了，就等发病。
许是练武的身子骨强健，难受的病症一样没出，东嫤倒也不莽着再急吃一粒，只想着等一阵子。
今日的武也不练了，毕竟要做出些病态来，不能像平时那样生龙活虎。
正巧今天东磬海没别的事，在家用早饭，是东大小姐在亲爹面前“发病”的好机会。
东嫤一溜烟跑进饭厅，正赶上爹娘落座。
祝妍这时还纳闷儿，“小皮猴子平时早饭不都自己院儿里扒拉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东嫤爬上凳子坐好，装起乖来得心应手，“难得爹爹在家吃早饭，娘亲也有时间，我来陪陪你们。”
“来蹭好吃的还差不多。”东磬海边拆台边给夫人净手。
东嫤自己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手，“再好吃能有奶奶那儿的好吃吗，我可是特地留了肚子回来陪你们的！”
“这就稀奇了，从你奶奶那儿啥也没拿就回来，可不像你。”祝妍在一边闲着等东磬海给自己盛粥，调侃起女儿来。
东嫤听了娘亲的打趣当即抖了个机灵，“原来娘让我天天往奶奶那儿去是图我拿东西回来呀！”
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响筷。
“怎么跟你娘说话呢？”东磬海收回手顺便夹了筷菜往夫人碗里送。
“娘亲你看爹爹，打头长不高的！”
东磬海都没给祝妍说话的机会，“嘴别欠就能长高了。”
东嫤委屈，眼疾手快夹了片肉安慰自己。
“我看你不是想回来陪我们，是被你奶奶提了上学的事逃回来的吧。”
要不怎么说是将军呢，这眼光多敏锐，东嫤没法儿反驳，硬着头皮不说话。祝妍见她一碗粥见底，又给盛了一碗，及时打住话头。
“行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我头疼，吃饭。”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清楚，好舞刀弄枪，玩心大性子野，现在去学宫肯定不乐意。
本来这事儿之前两口子商量了几回，同意再缓一阵的，这几天眼见学宫要招新，东磬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定要东嫤在月底入学。
一家三口“食不言”地用完饭，东嫤借口出恭一溜烟跑了。
将军夫人见夫君一时得闲要犯浑，打开腰间的手问道：“到底什么原因这么着急送女儿去上学，她年纪小又贪玩儿，明显不乐意，用得着急这一时吗？”
东将军思量着刚吃饱不让抱，就捏夫人手指玩儿，“本来再晚些也无妨，只是卜裕家小丫头确定了这月底就要入学，我东磬海的女儿怎么能落后于他家的？”
“呸！”祝妍一把撒开手，气不过还要拧他一把，“合着你就为了自己那点儿争强好胜的心思，在这儿摆布女儿呢，我不准！”
东磬海整个黏上去，“我逗你的，这不小嫤也正是适学的年纪嘛，你看整个京城这年纪还不上学的有几个啊，到学宫去多认识些人也不是坏事。”
“怎么，你将军府还容不得掌上明珠晚两年入学了，都是借口。”
东磬海讨好地圈着人不撒手，“当然不是，再说小嫤天天找逯儿一处去耍，等逯丫头上学去了，她定要闹着一起上学宫。”
东磬海使了些力气，祝妍一时挣不开，“那你好好跟她说不成吗，知道逯儿也要上学，小嫤还能不愿意去，偏要逗她使性子你才高兴？”
“是是是，我不对，一会儿就和女儿说去。”
“放开，现在就去！”
“刚吃饱了犯懒，再歇会儿。”东将军跟块儿牛皮糖似的，死活不撒手，夫人拗不过，就随他去了。
东嫤回了自己住处之后急得打转，看她爹的意思，这学是非上不可了，眼见学宫招新就这几天，本来吃饭的时候还想称病拖一拖，奈何药丸没起效，自己一看就身体倍儿好没得发挥。
拉开小抽屉，心里把江笠阳来回骂了个遍，这药丸莫不是诓人的？
东嫤一狠心，把剩下两粒全倒嘴里干咽了下去，门也没心思出了，回头往床上一倒翻来覆去等药效发挥。
许是将军夫人特地为夫君准备的暖粥着实熨帖，东嫤蹭了两碗开始发饭昏，迷迷瞪瞪才要睡过去，忽听一阵叩门声就醒过来。
“小嫤，开门。”
一听这声儿就知道是爹在外头，甚至能料到是来找自己干嘛的，除了入学的事还能有啥？东嫤百般不情愿，还是一挺身起来了。
或许是刚被吵醒还起得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又仰头栽在床上，“咚”地一声砸挺响，这下本就发昏的脑子摔得更不清醒了，胃里也开始犯恶心。
东磬海在外头听见响动感觉不对劲，推门进来就见女儿蜷在床上跟个虾似的，急步上前一看，小脸煞白。
“小嫤，”大手抚上额头，摸到一手冷汗，“这是怎么回事，你哪儿不舒服？”
东嫤这会儿头更昏了，听不清旁人说话，只有摇头的力气。东磬海忙令人去请医，不一会儿祝妍也听了消息赶过来，又差人往老太太那儿送消息。
人声嘈杂，东嫤听不清只觉得脑仁儿疼，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各种画面似要在从脑子里头炸开，仅剩一点理智还在心里把江笠阳又骂了遍，“药劲儿这么大，故意的吧！”
最后硬生生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