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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当场抓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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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恣倒抽一口冷气,双手“唰”一下抬起来捂住自己的嘴,还比划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他捂着嘴,含含糊糊说:“我闭嘴了。”
瞿期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回桌上,余光看了一眼应知寒,对李恣说:“出去说。”
他们走到刚打扫完的走廊,这个天气水干得慢,地面上还有深深浅浅拖过的痕迹。
刚一出门,李恣就迫不及待问:“咋回事儿啊你俩?不是说不熟吗,怎么昨天你拿东西给他,今天他又拿东西给你?搞得跟神秘组织地下接头似的。”
老实说,对于目前这种情况,瞿期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总不能说:我家被出租了,我也是两天前才知道的,而且你说巧不巧,租客就是咱们这位新同学。
这话一说出去,李恣恐怕会觉得自己为了骗他,甚至不惜编一个这么拙劣的谎言,尽管它已经离谱得编都编不出来。
所以还不如干脆用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解释,先暂时糊弄过去再说。
瞿期回想到那晚柳昭在电话里说的,他提取了关键词,又将其艺术加工了一下。
最后非常笼统地说:“可能他妈妈跟我妈妈认识吧,然后他家住得挺远的,转过来之后就暂时住在我们家。”
看到他如此诚挚的双眼,李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细思几秒又说:“不对啊,那我昨天问你是不是认识,你怎么跟我说不认识呢?”
“因为我确实不认识啊,”瞿期说,“就是他转来的那天我才认识的,之前也没见过。”
真话假话混合着说的好处就是这样,会让人在说真话的时候非常理直气壮,可信度也会显得大幅提升。
他这句话的语气十分笃定,李恣终于信了大半,最后问道:“所以他今早给你拿的什么?”
“院门钥匙,”瞿期说,“我今早出门急,忘记了。”
“原来如此。”李恣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反倒像松了一口气,甚至开始说服自己,“我就说嘛,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瞿期“嗯”了一声,最后叮嘱道:“不过这事儿你也别跟别人说了,也没必要去问他,毕竟他应该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私事。”
“放心吧,”李恣拍拍胸脯,“我可有分寸了。”
将这尊活佛糊弄过去之后,瞿期感觉自己比做完了几道压轴大题还累。
回到教室,杯盖里的水已经温了,他把药放进嘴里,微仰起头往下咽的时候,感受到一道左边传来的视线。
瞿期偏头看过去,才意识到应知寒只是在看这边黑板上写的课程表,看完便收回了目光。
或许是今早这个小插曲的缘故,瞿期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好像巨人某天被人发现了鞋子下的高跷,即便对方什么都没说,甚至对此毫不在意,但也让人难免有些不自在。
以至于补课的最后一天分明没有晚自习,却好似过得比前面两天还漫长。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时,整个楼层都传来桌椅板凳的刺啦响声,学生们解脱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活像已经高考结束了。
实际上高三学习紧任务重,就这么两天也布置了不少卷子。
瞿期还在收拾书包,李恣就在身后拍了拍他:“走啊,一起坐车去。”
“不了,你先走吧,”瞿期说,“我去南门有点事儿。”
“南门?你去那儿干什么?”李恣非常吃惊,浮夸道,“那边荒郊野岭的,干嘛想不开去那儿?”
也不怪这人如此震惊,怀宁一中的地理位置确实有些邪门。
作为市里第一批建起来的公立学校,一中的地皮是几个学校中占地面积最大的。这也就导致明明是同一所学校不同方位的门,几个门周边的繁华状况却截然不同。
东门和北门靠得近,外面是一排排的老式居民楼,再远点的地方有个大型商场,烟火气儿足,周边商铺也就建了不少,饭点出门都得愁一愁到底该吃哪家。
而南门那边近些年修起了高楼大厦,常听人说楼盘卖了不少,但大多都只是买了空在那儿,几乎没什么人住,到了夜里都没几家是真正亮了灯的。
再加上南门灌木多,流浪动物晚上一窜,被保安亭那忽闪忽闪的光照跟闹鬼似的,说是荒郊野岭还真不为过。
瞿期“嗯……”了一声说:“改天再跟你说吧。”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应知寒,对方还在写着什么,完全没有撒丫子就跑的意思。
回想到昨晚的场景,瞿期挣扎了半天,还是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面。
“那什么……我待会儿有点事,可能晚点回。”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应知寒正在写的东西上,是祝晴今天新发的化学卷。
“你回家直接按门铃或者敲门吧,让阿姨给你开。”瞿期把后半句补充完。
应知寒写字速度很快,字迹清瘦潦草,虽然好看,但仿佛像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不耐烦的气质。
闻言他笔尖停顿了一下,把配平的方程式搬到试卷上,这才开口道:“嗯。”
告知完后,瞿期走出教学楼,到操场边的超市买了根鸡肉肠,一边付钱,一边背手把书包拉开一个小口,将鸡肉肠塞进去又拉上。
秋冬的这个点,学校操场已经点起了灯,潮水般的人群几乎去往同一个方向,在地面拉出层层叠叠长短不一的影子,最后又在校门口分开,去往各自的家。
几乎只有瞿期往另一个方向跑。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连紧跟在身后的影子都像有了生命。
他几乎横穿整个校园,跑到了南门保安亭,被风拂起的头发又落回前额,看起来稍微有些凌乱。
瞿期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呼吸,走进亭子就探头问:“张叔,我上次放这儿的猫笼还在么?”
保安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身形挺高大,看人时总是左眼先直勾勾地望过来,等到整个脑袋转过来,才露出死气沉沉的右眼——那是只义眼。
他“哼”了一声,抬手指指角落:“喏,在这儿呢,这么些天没来,我差点儿都想给你拿去扔喽!”
瞿期笑着说:“上次咱不都说好了,功德一件,功德一件。”
张叔又哼了一声,看着面前堪称古董的电视机播放节目,说:“你们小孩儿学习还不嫌累,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前段时间,面前这个小孩儿找到他,没头没尾地问他,这灌木丛里是不是有猫。
他的职责是盯住有嫌疑的人类,哪管得上什么猫啊狗的,当即瞪了人一眼,挥挥手就要把他撵走。
一般人看到他的模样都不太敢搭话了,偏偏这个小孩儿跟看不懂眼色似的,非但没被撵走,还反过来试图说服他。
“这附近流浪猫太多了,不绝育就会越来越多,我前几天在这附近看到几只刚出生小猫的尸体……”
这小孩儿在跟前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他听得脑仁疼,正要再次撵人,又忽然听到这人问:“诶张叔,你的义眼是哪儿做的,我感觉质量挺好的,正好我们家有个亲戚也做了手术,我帮他问问。”
“医院给做的呗,”张叔狐疑地看他一眼,问,“你亲戚是怎么的?”
“唉,被人打伤了,”这小孩儿语气听起来非常惋惜,片刻后又问,“那您呢?是怎么伤到的?”
这么些年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他是因为见义勇为被歹徒刺伤了,痊愈后迫不得已才来当了保安。
大多数人一见他的模样就怵,冷不丁遇到这么个不害怕他的人,开了口反倒打不住。
瞿期变成了“为数不多”里的其中一个,老成地安慰他:“没事儿张叔,善有善报,您做了好事儿,以后肯定顺风顺水。就像咱们今天绝育了一只猫,也就阻止了一批流浪猫泛滥,不也相当于拯救了一些生命么?”
张叔前半段还点点头,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站起来怒道:“你个兔崽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自那以后,这小孩儿来了好几趟,喂猫就算了,还经常给他带点零嘴,有时是几颗糖,有时是一把瓜子花生。左右也没影响到他,张叔久而久之也就懒得说了。
瞿期把猫笼打开放在一边,拿着鸡肉肠走到远处搜寻着。
或许是心有灵犀,又或许是闻到了味道,没搜寻多久,灌木里就窜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满。”他叫了一声给猫起的名字,又掰了鸡肉肠放在地上,像呼唤小狗似的,“嘬嘬嘬。”
小满是只非常漂亮的三花,就是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伸爪子,警惕性也很高,猫笼根本诱捕不到它,只能手动捉住再放进去。
一双眼睛在灌木里露出黑亮的光,好一会儿后才“喵”了一句。
瞿期又唤了几声,看到灌木丛轻晃两下,小满一步一停地走出来,低头吃起了地上的鸡肉肠。
他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看准时机手一伸,拎住了小满“命运的后脖颈”。
小满又中圈套,当即愤懑地叫了一声,四只脚不停扑腾,试图挠他。
然而瞿期已经有了非常丰富的经验,长腿一迈,几步就回到了校门口,猫笼已经近在眼前。
他瞥了一眼小满的两颗小铃铛,意有所指地恶狠狠吓唬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也没有机会再祸祸别的小猫了。”
说完他就准备伸手去拿猫笼。
小满大概是听懂了这句话,四条腿扑腾得更厉害了,场面看起来一度十分惨烈。
“啪。”
忽然有一抹极为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这样没什么人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明显。
瞿期拿东西的动作一顿,疑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应知寒站在几米远的地方。
他沉默地看着这边,片刻后视线微垂,落到了那只被拎着的猫身上。
远处路灯亮起来了,他高瘦的身影被映照得半明半暗,深浓如墨的眸光似乎轻动了一下,却又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在他脚边,是一截断了的枯枝。
瞿期没想到来人会是应知寒,他张了张口,手里力气也下意识减轻了一些。
猫蛄蛹半天终于得到机会,倏然挣脱后颈皮的束缚,幽灵一般轻巧窜向远处。
灌木丛沙沙地轻晃两下,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