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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低血糖 ...


  •   “明天要去隔壁市出差,这不就顺便回来看看你。”柳昭说。
      瞿期余光瞥了一眼门外,不确定地问:“就你自己回来么?”

      “就我自己,你弟弟上着学呢,宋叔叔还得在家守着他。”
      听到这两个称呼,瞿期抿了一下嘴唇,没有立刻应声。
      他扯了张纸擦掉冰淇淋杯身上凝结的水雾,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这才勉强“哦”了一声。

      纯粹的蜜瓜和牛奶味混合得很好,几秒就顺滑地化在口腔里。
      他咽了冰淇淋,又开口问道:“你吃晚饭了么?”
      “吃了点飞机餐,还行,没饿。”柳昭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沙发坐下。

      瞿期正要再舀一勺,就听到她说:“你这孩子,怎么又在吃零食,还是这种添加剂又多又凉的。”

      这句话的语气其实不算严厉,更称不上指责。
      但或许是她当惯了老板这种雷厉风行的上位者,音量一旦稍微提升,就会让人觉得她很不高兴。
      连带着听的人也不太高兴。

      瞿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把勺子插进冰淇淋里,又把整个杯子都放回桌上。
      “偶尔吃一次。”他说完这话,嘴角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我发现你每次回来都能抓到我在吃零食。”

      柳昭在手机上戳弄着什么,没好气地说:“说明你吃零食的次数不是偶尔,而是很多次,这种偷袭的战术才会百发百中。”
      她在回消息的间隙里抬头看向瞿期,开玩笑说:“看看下一次回来又会逮到你在干什么。”

      瞿期笑了一下没接话,起身喝了杯温水,又回到沙发上蜷在一端。
      柳昭没回来前,他本来是肆无忌惮地瘫在沙发上,现在这么缩在角落里,便显得长沙发有些空落落的。

      只是另一端的柳昭对此没什么察觉,反而忽然问到:“诶那个男生呢,怎么没看到人?”
      “他回家去了,可能过会儿才回来,”瞿期说,“你刚刚开门的时候我就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柳昭点点头:“这样啊。哦对了,你生活费够用吗?”
      “够,不是前几天才收了那笔租金么。”
      “差点忘了,反正不够就说,或者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也可以跟我说。”
      瞿期嗯了一声。

      柳昭大概很忙,从坐下起就一直在自顾自地回消息,手指几乎没停过。沉默的氛围再次蔓延在客厅,只有电视节目不算大声地播放着。
      从某些特定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发丝间有几根银白色的发,不知道是灯光晃的还是真的白头发。

      桌上的冰淇淋化了大半,只有中间那团还能看出是个圆球。杯壁上冷气在周围蓄积成一滩水洼,顺着桌沿滴到地上。
      柳昭却又开口问:“你这冰淇淋还有一半呢,不吃了吗?”

      瞿期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前后不一的言行。他不甚在意地说:“吃饱了,而且你刚刚不是说添加剂很多么。”
      “你在抱怨吗?”柳昭说。
      “没有。”

      柳昭关了手机看过来,无视他的回答,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嫌妈妈唠叨,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再加上这眼看着就快高考了,到时候生病遭罪的只有你自己……”

      “我真的没有说你唠叨的意思。”瞿期轻叹了一口气,打断她的话。
      他起身将剩的半杯冰淇淋盖了盖子重新放回冰箱,又回到沙发,面色未改道:“而且我刚刚看了一眼,添加剂确实挺多的。”

      柳昭张了张口,像是还想说什么,最终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话题:“说起高考,你有什么心仪的学校吗?”

      她总是这样,会在一些自认为细枝末节的事上忽略别人的感受,又会在另一些自认为重要或重大的事情上干涉别人的抉择。
      以至于一个“关心你”的话题让人不开心了,她就会搬出另一个打着同样旗号的话题来缓和气氛。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瞿期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有吗?”

      柳昭不赞成地说:“这怎么能是我希望呢,又不是我要考大学。不过也可以考虑考虑了,考虑好之后就把这个学校当作你的目标,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妈妈还是很相信你也很支持你的。”
      “行,那我明天就开始翻高校百科。”瞿期划着手机,头也没抬地说。

      闻言,柳昭欣慰地点点头,过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打了个补丁:“不过也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那个病有去复查过吗,医生怎么说?”
      “过段时间才去复查,每天吃着药的,没什么大事,现在不也还活蹦乱跳么。”
      他顿了顿说:“至少还没死。”

      话音刚落,玄关那边就传来声响。

      看到沙发上多了个人,应知寒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意识到这是谁。
      看他走过来,柳昭先开口问了一句:“你就是小应吧?”
      应知寒点点头,“嗯”了一声。

      瞿期整理了一下心情,见缝插针地介绍道:“这我妈。”
      “阿姨。”应知寒叫了她一声。

      “在这住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柳昭说。
      “没有,”应知寒说,“挺好的。”
      “没有就行。”

      柳昭客套完便没再开口。
      眼看应知寒正要上楼,瞿期把腿上的薄毯一掀,踩上拖鞋三两步跟过去,回头说:“妈那我也先上去了。”
      “这还没坐多久呢,再陪妈妈坐会儿。”

      瞿期停下脚步,瘫着脸麻木地说:“后天又要月考了,我还有题不会呢,这不得趁着这位好学生还没睡觉,赶紧拿出来问问。”
      柳昭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一瞬,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正好我这儿弄完也准备休息了。”

      得到指令后,瞿期推着应知寒的背往前走了几步,等拐到楼道上,便把手放了下来。
      应知寒走在前面,没过几秒,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长而轻缓的深深呼气声,让人觉得他像是绷了很久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到了卧室门口,他偏头看过去时,才发现瞿期刚才脸上的那点笑意已经消散了个干净。他低垂着眼,只剩一脸的困恹,甚至让人看出一种压抑着烦躁的错觉。
      这么些天以来,应知寒还是第一次在这人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瞿期不知道这么几秒间,自己已经被人分析了一通,他拧了把手准备进门,却听到应知寒迟疑地开口:“你……”
      “怎么了?”

      应知寒抿了抿唇,说:“你是真的有题要问么?”
      瞿期愣了一下。
      刚才那句话显然是个借口,以他们俩目前的关系来看,就算问问题,应该也不会去找对方问。
      他以为这是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难道应知寒当真了?
      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没有,似乎有点辜负对方的好心开口;但如果说有,他又没办法立刻翻出一道题来一本正经地问。

      瞿期头脑风暴了几秒,打算选个折中的回答。
      “嗯……今天下午确实看到一道不确定的,我自己先试试,不行再找你?”
      为了让这句话显得真实,他还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对方大概对这个回答有点无语,轻皱了一下眉心后点点头,转身回了卧室。

      由于心情不太美丽,瞿期本打算早点睡觉,可躺到床上却一直失眠,直到凌晨才睡着,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他依稀记得中途有人敲过他的门,但他实在困倦,好像咕咕哝哝地拒绝了,想来应该是黄阿姨叫他吃饭。

      家里另外两个活人都出门了,柳昭昨天说了要去隔壁市,但还是发了条微信,说出门谈生意不回来吃晚饭。
      于是他的晚饭又是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圆餐桌前。
      都说圆形餐桌有着圆满的含义,实际上在他印象里,这张餐桌就从来没坐满过,又何来圆满。

      *
      周一月考,祝晴说让他稍微早点去,帮忙贴一下考号。
      但由于这个周末的作息有点混乱,瞿期醒得比闹钟晚了不少,甚至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有点不太够。

      “早饭还没吃怎么就要走了?”黄阿姨说。
      “来不及了!”瞿期抓了钥匙准备走。
      黄阿姨又问:“你饭后半小时不是还要吃药吗啊,不吃早饭怎么办?”

      应知寒刚到楼下,就看瞿期从玄关折回餐桌,往嘴里叼了一片吐司,含含混混地说:“先这么垫一下,骗骗我的肚子,让它以为我吃饭了,这样待会儿就能正常吃药了。”
      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跑出了远门。

      吃药还能用骗的。
      应知寒算是见识了。

      瞿期到学校的时候,祝晴恰好拿着考号从隔壁办公室出来。
      看他跑得气喘吁吁,恍然开口道:“看我这记性,我忘了你不住校了,早知道我就重新叫个人来帮忙了。”

      瞿期:“……”
      他气还没喘匀,就生无可恋地懵在原地。两秒后作势扭头往回走,笑说:“那我回去再睡会儿。”
      “少贫,来都来了,”祝晴递给他一些考号,说,“喏,你贴这沓。”

      “好嘞。”
      瞿期把那沓纸接过来,放了书包进去开始按顺序贴考号。

      一中是个很奇葩的学校,为了怕大家事先知道考号后,会跑去写点什么公式在座位上,所以不仅全部打乱考,并且开考那天早上才公布考场和座位号。
      然而需要用到公式的科目一般都在下午或第二天,这么做除了让人手忙脚乱之外没别的作用,但学校依旧乐此不疲。

      贴完后,班上的学生也陆陆续续来了。
      操场上的广播一响,祝晴就站在教室门口里外通知:“时间差不多了,赶紧下楼了。”
      今天恰逢周一,要先举行升旗仪式,结束之后才会各自按照时间去往考场。

      贴考号的时候来回忙了一会儿,瞿期肚子里升起了一些迟来的饿感,一想到还要在操场上听那些漫长的讲话,他就一阵胃疼。

      李恣在一旁等他一起下楼,忽然冷不丁说:“诶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脸色有点儿白呢?”
      说完他还凑近了一点:“你往脸上抹粉啦?”

      瞿期:“……”
      “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脑回路的,”他说,“月考考的是语数英,不是戏曲,我是要唱戏去吗还抹粉。”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可能走廊里这个灯比较白吧。”
      李恣了然地点点头,推搡着他混进大部队,风风火火地冲去了操场。

      操场上每个班的方阵按身高排起来,李恣矮一些,站前面几排,瞿期本来是站班里最后一排,非常适合纵观全局的位置。
      然而应知寒来了之后,他就遗憾地变成了倒数第二排。

      他到操场的时候,应知寒已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他略显幽怨地看了这人一眼,然后站到对方前面。
      几秒后,他忽然听到身后这人问:“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怎么回事,还不到三分钟,就连着两个人都这么说?
      瞿期还处在身高败了的怨忿中,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因为我抹粉了,我要去唱戏。”
      身后那人沉默了一秒,问他:“京剧还是豫剧?”
      “黄梅戏。”
      “……”

      升旗台上的人拍了拍话筒,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结束后,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瞿期自认不是什么站得住的人,每次都是听了几句冗长的讲话就开始逐渐没耐心。

      肚子里的那抹饿感又清晰了些,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脸色发白会不会是因为没怎么吃早饭?

      校长讲了很久,讲完又抓了几个念检讨的学生上去,等到挨个都念了,才终于舍得开始升国旗。

      听到前奏响起,瞿期站直了一些,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旗杆上逐渐攀升的鲜红旗帜。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国旗的颜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像是有点泛紫,只是没一个人提。

      但不得不说,血脉这种东西确实是刻在骨子里的,每次听到国歌都让人心潮澎湃,甚至能明显感受到心跳在加快。
      只是他怎么感觉心跳快得有点不正常?

      隔壁班级的队伍里有一道视线看过来,瞿期偏头看过去,对上对方的双眼……
      等一下,这人的脸怎么一会儿绿的一会儿紫的?

      他收回目光,忽然感觉自己脑袋很重,脚下也有点站不稳的感觉,甚至连思考的声音都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大脑。

      “瞿期?”

      “瞿期?”

      有人在叫他。
      声音好像是从他后面传来的。

      瞿期应了一声,费劲地想转身看看。
      然而下一秒,他就倏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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