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七星》潇巽

40、天晴

　　昨夜的一场大雨，冲刷了炎热的暑气，洗净了万物，天地间一片澄净。
　　檐角的雨珠一滴一滴掉落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楚暄动了动眼皮，窗外天光大亮，一缕晨辉打在他脸上，明光刺入眼中，他轻皱起眉头，废了很大的力气睁开双眼。
　　视线逐渐清晰，脑袋仍旧混沌，他看着头顶的朱红色梁木发呆，身体的感觉逐渐苏醒。

　　肩上怎么这么沉……
　　他低下头，眼中现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楚暄眨了眨眼，神魂一震，瞬间不敢动弹。
　　昨夜的画面在脑中浮现，感官的记忆也随之唤醒，记忆越是清晰他越发的燥|热，脑中不断放映着那些疯狂的画面，清晰到每一处细节，令他口干舌燥。
　　昨夜初尝鱼｜水之欢，还是被自己从小养大的“弟弟”，楚暄觉得震惊羞臊，更觉无地自容，颜面扫地，恨不能立刻溜之大吉。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林辙的胳膊正横在自己的胸上，像一把铁锁将自己锁在榻上，他向下扫了一眼，脸唰地通红，二人皆是不着寸缕，自己正被对方手脚并用地紧抱着，一条修长有力的腿横跨在自己的腿上，这架势像是生怕自己一觉醒来会跑掉。

　　楚暄呼吸急促，看了眼肩上之人，见林辙仍熟睡着，才放松了些，又见他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时不时还收紧手臂，脸在自己肩上轻轻蹭动着。
　　楚暄凝视着他，此刻再看林辙，完全和昨夜饿狼啃食的模样判若两人，反倒像只刚断奶的狗.崽子，他嘴角抽搐，冷静下来，思绪清晰后开始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不禁皱起眉头。

　　回想昨天的一切他仍觉得不可思议，林辙也喜欢自己，带自己去云梦泽看日落，选在七夕夜表白，还送自己红豆手链，而且，竟然还懂得干那种事……
　　这一切都像是早已计划好的，林辙像是早已知晓自己的心意，找准时机将自己一网打尽。

　　楚暄感到一丝不悦，若追溯到更早之前，林辙从丹阳、蓝田之战回来就有些不对劲，时常撒娇动手动脚，还会耍小脾气惹自己的关注，不仅如此，还会装可怜，博取自己的同情。
　　楚暄这会儿彻底静下心来，将这段时日的一切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

　　二人相处了七年多，过去的六年里林辙从未有过如此举动，这就很反常了。
　　这段时间里自己忙着辅导嬴稷，又因张仪的事忧心忡忡，完全没注意到林辙的一反常态。

　　一切都是秦楚之战结束后开始。
　　秦楚之战……林辙阵守蓝田大营……
　　楚暄依稀记得当时蓝田之战的主将是那个流连花丛的长公子嬴恽，立刻就悟了。

　　嬴恽这人的风流世纪他略有耳闻，回想那日在射击场二人还用眼神交流，可见关系一斑。
　　这段时间里林辙时常躲着自己往外跑，酒足饭饱才回来，多半是和嬴恽一同去哪儿鬼混。
　　若真是此人，一切就不言而喻了，毕竟以林辙这种呆愣耿直的脑子，怎可靠一己之力察觉到自己对他有情，并使出那些小伎俩？定是受了嬴恽的开导与“教诲”。

　　可嬴恽怎么看出自己对林辙有情？
　　莫非……是那日公主的生辰宴？
　　他仔细回想，才忆起宴会上这位秦王长公子恰好坐在自己的斜前方，显然自己的一举一动和小心思早已被对方看破。
　　楚暄感到懊恼，但此事已过去数年，便也觉得罢了……
　　但嬴恽为何要撮合林辙和自己？
　　二人又是怎么熟络起来的？

　　先不深究这些疑问，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小心思早已被人看破，那二人还串通一气时常聚在一块儿商榷自己，而他却像个白痴一样被耍得团团转，楚暄便觉得心中冒火。
　　楚暄一边回忆一边分析，思考到忘我，竟没发现林辙悄悄地醒来了。

　　“哥哥，你醒啦？”林辙睡眼惺忪，说话声音黏黏糊糊，他揉了揉眼睛，在看清楚暄的脸后，乐呵呵地笑起来。
　　楚暄闻声怔住了，脑子登时一片空白，他盯着林辙，大气不敢喘。

　　林辙还没从睡梦中缓过神，仍旧迷迷糊糊的，察觉一道目光打在自己脸上，那目光直接把他从迷糊看到清醒，这才回想起昨夜的一切，他也愣住了，看着楚暄，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又有些腼腆和羞涩，耳尖泛红，目光闪躲，像极了羞答答的小媳妇，倒像是被自己轻薄了一晚上。
　　楚暄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收回目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想到昨夜自己的放纵却也尝到了甜头，林辙红着脸低低地笑了笑，睁着双明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楚暄，有些语无伦次：“哥哥……昨晚……你……我……我们……”
　　楚暄看着他你、我了半天，没出一句完整的话，觉得好笑，但仍旧一言不发，他动了动身子，想从林辙的身下起来。
　　然而这一动却让林辙心里一咯噔，想到昨晚自己对哥哥做的那些事儿，再看楚暄今日的态度和举动，哥哥是不是要跑？！
　　林辙瞬间慌了，急中生智，迅速手脚并用地将楚暄缠住，压在身下。
　　“你、你干什么？重死了！下去！”楚暄被林辙的举动吓到了，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说话跟吞炭似的，沙哑到要冒烟了。
　　“哥哥、哥哥，你别走。”林辙伏在他身上，双臂紧紧环抱着楚暄，对方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蹭啊蹭，嘴上撒着娇。

　　楚暄被他压得有些头晕，这姿势又让他回想到昨夜的光景，下意识要挣脱林辙的纠缠，他用力推着对方的肩膀，想将自己从这沉重如磐石的躯体下挪出来，然而刚一用力浑身的酸痛如浪潮般涌来，他身子一软，使不上力气，又被林辙塞进怀里。
　　“你、你先放开，别抱了！”两人相拥，楚暄无力反抗，方才的气势早就垮了。
　　林辙虽有些躁.动，但昨夜用力过猛，一时半会儿也没这力气，他紧抱着楚暄，嘴上撒泼：“哥哥你别走，我们干过那事儿，你就是我的人了！”
　　“闭嘴吧你！”林辙哪壶不开提哪壶，楚暄万分羞恼，开始反抗推拒。

　　恰逢此时，门外传来张仪的声音：“暄儿、小辙，你们起来了吗？
　　二人瞬间定住，陡然间，楚暄像是被雷劈傻了，一动不动，瞪大双眼。
　　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张仪的询问：“你们还没起来吗？这都快午时了，昨夜玩得开心吗？”

　　“哥哥，哥哥。”林辙见楚暄僵直了身体，看了看他又看向门外，很不识相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
　　“哥哥，先生在外头说话呢。”
　　楚暄回过神，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说话你来回答，你说我还没睡醒。”
　　“哦好。”林辙抬头对门外喊道，“开、开心！先生，哥哥还没睡醒。”

　　门外，张仪顿了一下，继而会心一笑：“如此便不打扰你们了，我和小谷要去王宫一趟。”
　　楚暄险些脱口询问，压低声音道：“怎么还去楚王宫？岂不是以身涉险？”
　　林辙机械地重复道：“怎么还去楚王宫？岂不是以身涉险？”
　　门外，张仪笑道：“今时不同往昔，我与楚王仍需谈判，你们大可放心，我这便启程，你们起床后记得吃饭。”语毕转身下楼。
　　“先生慢走！”林辙喊道。

　　楼梯口，小谷看着厢房，一脸疑惑：“林小公子这样喊话，楚公子还能睡得着吗？”
　　张仪莞尔不言语，只身向下走去。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远去，楚暄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因方才的紧张主动抱紧了林辙，而这个小混蛋此刻正凝视着自己，眼中噙着笑，目光炽热，看得楚暄脸颊有些热，故作淡定把头转了回去，面朝房梁。
　　林辙的脑袋也紧跟着他的目光，双眼挡住了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有些羞涩地询问道：“哥哥，你还好吗？昨晚是不是……”
　　“别说了。”楚暄顿感羞恼，别过头。
　　“我……那哥哥喜欢吗？”林辙却偏要说，硬将楚暄的脸摆正。
　　“叫你别问了！”楚暄有些气恼想要将林辙推开，可轻轻一动，浑身的酸痛便令他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
　　林辙生怕他挣扎跑了，照着昨夜的姿势伏在楚暄身上，直将他禁锢在身下，手脚并用地抱住他，又拿脸颊在对方的额角上下蹭动：“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让你舒舒服服……”
　　“够了，别抱那么紧！”

　　林辙抱着他的手松了些，却是不愿松开，双唇自额间一路向下温柔细腻地亲吻，像是在标记着自己的所属物，宣示着主权，一直到唇角时，察觉到怀中躯体的有些紧绷，正微微地发着抖，他停下来，有些懊恼地抬眼轻声唤了一声：“哥哥，你别怕我……”
　　“谁、谁怕你了？”楚暄下意识反驳，见他停下才逐渐放松神经，对上那双无辜雪亮的桃花眼时顿时没了脾气，无奈地动了动手臂，“起来，别抱了。”
　　林辙仍是不舍得松手，脸颊贴着楚暄的颈窝，撒娇道，“哥哥，我想再抱会儿。”
　　“抱什么抱？都抱一晚上了，还不够？”楚暄嗤笑，嘴上这么说，却也不舍得将林辙推开。
　　“不够，我要抱你一辈子！”林辙抬起头嘿嘿笑，突然扫到楚暄身上的青青紫紫，目光一怔，看了看楚暄又看了看这些印子，挠了挠头，询问，“哥哥、哥哥，这些会疼吗？”
　　楚暄斜睨他：“要不你让我试试？”
　　“好啊，哥哥你昨晚，还咬我呢。”林辙怂了怂肩膀。
　　楚暄看到林辙左肩上一排牙印，此刻还能清晰地看到一些凝固的血渍，确实看着有些狰狞，楚暄瞪着林辙，眼神中写满了：你活该！

　　林辙其实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他巴不得楚暄多咬几口，他迎上对方的目光，歪嘴坏笑：“哥哥，一会儿是不是得先洗个澡。”
　　言外之意是一起洗，楚暄红着脸瞅他一眼，犹豫少顷，点头：“那……你先去喊店家……我……不想下楼……”
　　“好啊，哥哥先躺着，我让店家烧水上来，你等我，好了我叫你。”林辙两眼放光，凑近在楚暄脸上快速亲了几下，生龙活虎地翻下床，披上外袍，一溜烟向门外跑去。

　　楚暄看着他活蹦乱跳的背影，躺在床上长吁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准备起身。
　　但他却不那么顺遂，浑身上下酸疼得厉害，像是全身的筋骨被拆散了又重组，尤其是腰间的酸痛令他直冒冷汗，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坐直了身子，再看身上斑斑点点的青紫色印子，像是刚受过刑。
　　回想昨晚林辙那副疯狂不加节制的模样，心里暗骂林辙一定是属狗的！又想到这些时日自己像个傻瓜被人耍得团团转，他越发气愤，斜睨着门外，心中已有了想法。

　　这间上房十分宽敞，房间被数道屏风隔成两半，靠门的那一半是雅间，供客官设宴吃酒谈天，另一半则是寝室。
　　林辙摇响房门旁的木铃，不一会儿，客栈的伙计上来，他向伙计交代了几句，伙计心领神会退出房间，没过多久几名伙计扛了个大浴桶到房中。

　　楚暄听到外头的动静，又看了眼墙角皱成一团的里衣，他伸手去够，试图将衣衫穿上，如此简单的动作于他此刻而言都尤为艰难，仅仅是将衣衫披上已是满头的冷汗。
　　他愤懑地咬着牙，准备将衣衫拢上，突然背后贴上一个宽阔的胸膛，一双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替自己拢衣。
　　“很难受吗？”林辙看着他脸色极其难看，额角沁出汗珠，吓了一跳，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慰问。
　　楚暄没有理会，低头系衣带。
　　没等他系完，又猝不及防地被林辙一把抱住，后者没来由地死缠着他。
　　“……”楚暄斜了眼正不断蹭着他侧颈的脑袋。
　　少顷，林辙突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楚暄一惊，下意识地环住对方的脖颈，只听林辙柔声道：“别穿啦，洗澡都要脱的。”

　　·

　　洗完澡后林辙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又抱着楚暄腻歪了一阵，好半晌才松开手，将人横抱出浴桶，用布巾包裹住，走向寝间，帮他擦干身子，伺候他穿衣。
　　楚暄又恢复到冷漠脸，方才的温存让他差点原谅这小兔崽子，回想这段时间里自己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觉得气愤，今日必须重整威严，好好拿捏一下这个臭小子。

　　林辙并未察觉对方的情绪，悠哉地摆弄着楚暄的胳膊，帮他套上衣衫，穿好后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脖颈上，上面尽是青紫色的印子，从下巴蔓延至前襟，十分惹眼。
　　林辙伸手摸了摸那些印子，想了想又把衣领往上提了些，将扣子扣到最高。
　　楚暄被他勒得闷哼一声，蹙起眉头，林辙闻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扣子解开，又将楚暄的一头长发往前拨，挡住了脖颈上的印迹，完事后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那几绺头发仍在滴水，将前襟打湿了大片，令楚暄感到不适，他一脸嫌弃地瞥了林辙一眼，将头发拨到身后，自己拿过布巾，背对着林辙擦起头发来。
　　林辙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很不识相地挨近，企图夺过布巾：“哥哥，我帮你吧。”
　　“不必。”楚暄冷声道。
　　“那……那我去点些吃的。”
　　楚暄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辙走出屏风，没多久外头又传来一阵动响。
　　楚暄将发梢的水彻底沥干后，林辙走了进来，又将他一把抱起：“哥哥，去吃饭吧。”
　　他体力尚未恢复，由着林辙扛来扛去，林辙将他轻放在席上，刚一坐下，股间传来疼痛令楚暄面色发白，额间冒冷汗，眉目拧紧，他不适地动了动。
　　林辙立刻察觉，满心歉疚摸了摸鼻子，起身从房中抱出一团棉被铺在席上，再将楚暄抱到柔软的被褥中，满怀关切地说道：“哥哥不舒服要说出来。”
　　这种事说出来简直害臊，楚暄白了他一眼。
　　“哥哥，吃完我就去给你买药。”林辙粘着他坐下，一手搂着他的腰，殷勤道：“需不需要我喂你吃？”
　　“不必。”楚暄不看他，目光流连在一桌子的菜肴上。
　　林辙仍旧抱着他的腰，还想说点什么：“那要不……”
　　“你坐对面去。”楚暄突然道。
　　林辙一怔，观察着他的神情，有些失望：“哦，好。”
　　楚暄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喝起粥来。

　　林辙坐到对案，却无心吃饭，双眼直盯着楚暄看，这才看出对方神情冷淡，他愣了一下，开始没话找话，东掰西扯，天南海北地瞎聊，楚暄除了嗯和点头，没过多理会。
　　林辙见他一直不理自己，开始慌了，这才后知后觉：“哥哥……我……第一次做……不熟……昨晚……是不是……弄疼你了……”
　　楚暄瞟了他一眼，不语。
　　林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伸出手想拉他，而刚碰到楚暄的指尖便见他迅速缩回手，并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
　　林辙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委屈地看着楚暄，轻声道：“哥哥，你生气了……”
　　楚暄没理会他，端起桌上的白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
　　林辙僵坐了半晌，手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放在桌上。
　　楚暄抬眼见他一脸无措的模样，知晓目的达成，心中窃喜，为了忍住快要勾起的嘴角他又干喝了几口粥。

　　片刻后，林辙终于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楚暄身旁，见对方没有排斥自己的靠近，又挨近了些，然后大胆地从背后环住楚暄的腰。
　　楚暄身体僵了一下，把碗放下，感受到腰上双手的力度一点一点地加大，林辙又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肩上，整个人缠了上来，他被温热的体温紧紧包裹着，耳边传来低沉的话语，伴随着灼热的气息：“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楚暄心跳加速，林辙又试探性地抱紧了些，几缕发丝和灼热的气息扫过脖颈带来的酥麻差点紊乱了他的思绪，他面颊发热，赶忙别过头。

　　“哥哥，你哪里疼？我、我帮你揉一揉？”林辙小心翼翼地在楚暄身上摸了摸。
　　“不用。”楚暄强行压低声音，冷漠地回绝，并作势欲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掰开。
　　林辙见状即刻停下，又一把搂住他的腰，像个捍卫自己玩偶的孩子，誓死不肯放手。
　　楚暄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双手，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遂将自己的手移开，也不坚持赶走他，任凭他挂在自己身上。

　　“哥哥，我错了。”林辙见他不再驱赶自己，又大胆地搂紧了些，将脸埋进楚暄的颈间。
　　楚暄不出声，别过头看向窗外。
　　“哥哥，哥哥。”
　　“哥哥，你别生气了……”
　　“哥哥，你理理我。”
　　见他仍不理会自己，林辙又撒娇般地叫了几声：“哥哥。”又用脸颊在楚暄的颈侧蹭了蹭，感受到怀中之人微微颤抖，他又坚持不懈地柔声道：“哥哥，我的好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少顷，楚暄终于憋不住了，扬起嘴角笑了下。
　　林辙即刻捕捉到他的笑容，激动道：“哥哥你笑了！”他如获大赦，心中明朗了起来。
　　“嗯，下不为例。”楚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辙满心欢喜地点头，嘻嘻地笑了起来，由于欣喜若狂手上动作又不自觉地加大。
　　楚暄感觉到不对劲，对方的小臂刚好抵在自己的胃上，随着后者力气越来越大，他赶紧喊道：“阿辙！够了！再用力我刚吃的饭都要给你摁出来了！”
　　林辙回过神，赶忙松手，一脸歉意地拉起楚暄的手，对着他傻笑。
　　楚暄看着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人昨晚那样嚣张，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得傻里傻气的，但又觉得他这样挺可爱的，也不再逗他，说道：“快坐回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可是哥哥，我想坐你边上。”林辙目光闪亮，眨巴着眼征求道。
　　“那你把碗筷移过来吧。”楚暄觉得自己养了一只大狗，正摇着尾巴，实在没忍住对着林辙的头一顿揉搓。
　　林辙却很是受用，笑着享受着楚暄“捋毛”，末了便搬到楚暄身边，贴着他坐。

　　二人终于认真吃起饭来，楚暄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对林辙道：“一会儿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不错。”
　　“好啊。”林辙应下，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冒出了句：“哥哥，一会儿出去……你……你还走得动吗？”
　　“…………算了。”楚暄白了他一眼，只见对方讪讪一笑，逃开视线。
　　——
　　楚暄起初还考虑二人互诉衷肠后该如何相处，毕竟捅破了那层关系后多少都会有点难为情。
　　但经过一晚上的干柴烈火，他觉得自己的顾虑简直是多余的。
　　现如今所有的一切全都出乎自己的预料并且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若说整件事中最出乎预料的应当就是林辙，在楚暄心中那个原本乖巧懂事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所言所行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特别是林辙懂得如何行男欢女爱之事让他大受震撼。
　　楚暄也算是博览群书之人，但他读的都是些登得上台面的圣贤书，对于那些记载男欢女爱的风月轶事从来都拒于千里，可他绝不会想到林辙对于情爱之事竟是毫不陌生，那个懵懂纯良的少年形象瞬间在心里崩塌了……
　　楚暄叹了口气，心中惆怅万分，只感觉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不留神便被他人带跑偏了，而且都跑偏已久又送回自己身边自己却毫无察觉……

　　对于林辙和嬴恽“厮混密谋”一事，楚暄感到极其不悦，尤其是二人关系匪浅还瞒着自己私交往来，虽然这是林辙的自由，但他们所“密谋”的对象正是自己，这令楚暄很是不满，他决定找一个时间好好“审训”一下林辙。
　　——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窗外阳光明媚，微风阵阵，窗内哀嚎连连，荡漾着不间断的求饶声。
　　“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给我退回去！站好了！”
　　楚暄坐于席上，倚着凭几，居高临下地看着正靠着墙站着笔直的林辙，目光凌厉带着审讯。
　　林辙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楚暄，一副求饶的模样。
　　楚暄审视着他：“我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否则今晚你睡门口。”
　　林辙点头：“好！”

　　“你和那位恽公子挺熟啊？”
　　林辙闻言，心里一咯噔，心道：糟了！
　　楚暄凤目闪过凌厉的光：“什么时候和他好上了？”
　　林辙眼神飘移：“就……蓝田之战……之前几日……”
　　“所以你二人从那以后就经常混在一块儿？”
　　“嗯……算是吧……”
　　楚暄嗤笑：“混在一块讨论我是吧？”
　　林辙支支吾吾：“我、我们……”
　　楚暄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不轻不重地飘出一句：“所以，你们把我当傻子耍？”
　　“没有！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这句话仿佛化作无形的手将林辙狠狠抽了一巴掌，他整个人都吓蒙了，一个箭步冲到楚暄跟前，慌乱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连连摇头。
　　楚暄没有挣脱，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林辙摇着他的手，慌张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请教他，怎么让你……喜欢我……因为……我也不确定你对我到底……”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楚暄蹙眉看着他，轻叹一声：“你……你为什么不直接问？”
　　林辙噘着嘴，委屈巴巴：“嬴恽说，直接问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会吓着你，你会讨厌我……”
　　“你就听他鬼话。”楚暄无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我怎么可能讨厌你？高兴都来不及呢！
　　林辙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暄的一举一动。

　　“坐下吧。”楚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林辙得了令，心中的弦松了许多，嘴角也向上翘了，乐呵呵地粘着楚暄坐。
　　“还有个事儿。”楚暄耳根子有些灼热，皱眉，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行……行那种事儿？”
　　林辙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楚暄不自然的神情和微红的耳根，立刻明白了，笑道：“这不是，是个男人都会吗？哥哥你平时……”
　　“平时什么？”楚暄当即打断他的话，语气透着鄙夷，“谁说是个男人都会了？我也是个男人，我就不会！整天钻研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就不该把你送进军营。”他满脸的嫌弃，可闪躲的目光和双颊的薄红早已将他出卖了。
　　林辙就喜欢他这种口是心非的模样，笑嘻嘻地情不自禁贴近了些：“不是在军营，军营才不教这些。这些其实都是嬴恽告诉我的，至于床笫之事，是他有一次带我去了趟烟柳坊……”
　　楚暄眼睛登时瞪地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还和他去逛窑子？！你该不会……”
　　“不、不是！我没有！”林辙惊愕，立刻喊冤叫屈，也顾不得那么多，猛地拽过楚暄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目光坚毅，“我可是为哥哥守身如玉的！！！”
　　楚暄被他眼中的诚恳和笃定逗乐了，忍住笑，努力将手抽回。
　　仔细想想也是，就那不着调的技术，哪像有经验的样子？

　　林辙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明眸闪动，再度辩解：“哥哥，真的！信我，我发誓！真的没有和除你以外的人做过那种事！”说话间揪住他的衣摆晃了晃。
　　楚暄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予以默许，重新坐直了身子，注视着他的双眼，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说到后面眼神游移到别处，面上泛起红晕。
　　这问题林辙就乐意回答了，他大胆地挪近距离，拉住楚暄的双手，嘻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从小就喜欢，应该是见到你的第一天吧。”
　　“瞎说。”楚暄垂眸，不置可否，唇角忍不住扬起，“你那时候不过十岁，懂什么叫喜欢？”
　　林辙不以为然：“我也不知道我懂不懂，但那时候我眼里只有哥哥，只想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那时候是，现在更是。”
　　楚暄羞红了脸：“以前都不知道，你这嘴竟跟抹了蜜似的，该不会也是跟那位恽公子学的吧？”
　　“没有，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哥哥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林辙紧握住他的双手，凝视着他的双眼。

　　楚暄垂眸沉思少顷，还是忍不住问道：“可……你真的喜欢男人吗？或者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因为我救过你的命，像兄长那样照顾你多年，或许你对我产生的是至亲的依赖，并非情爱……”这问题一直梗在他心中，他生怕林辙只是混淆了感情，他想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
　　林辙轻叹一声，笑了笑说道：“哥哥你怎么还是不信？这跟男人女人没有关系，我喜欢你，是你这个人，跟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这喜欢不是兄弟间的依赖，更不是什么救命之恩。当然，前两种情感是有的，也是我喜欢哥哥的一部分原因。但我所说的喜欢是情爱的喜欢，这种喜欢和前两者是不同的，那是看到哥哥会脸红，会心跳加速，眼里只有哥哥，容不下别人，想要将哥哥占为己有，一辈子保护你陪着你，不许他人接近你，触碰你。”

　　他俯身向前，双手托起楚暄的脸，温柔的吻落在对方的额头、眉心、眼角、鼻尖和薄唇上。
　　二人鼻尖相触，林辙凝视着那对清亮的凤目，温柔且诚挚地说着：“我更想亲你抱你，占有你的一切，将你彻底变成我的人！甚至自私地要你只看我一人，心中只有我一人。哥哥，话已至此，你还不明白吗？”
　　楚暄瞪大双眼，看着漆黑深邃的瞳仁中明闪闪的光亮，像一团正炽烈燃烧的火焰，生生不息，燃进自己的心里，瞳心深处透出一丝纯粹而赤诚的情感，勾起了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十岁的孩童的脸，那孩童正跪在自己身前，用同样赤诚的目光看着自己，道出要一辈子不离不弃陪在自己身边的承诺，声音清亮坚定，字字铿锵。
　　如今瘦弱的孩童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用同样赤诚的目光看着自己，向自己表达爱意。

　　楚暄主动亲吻林辙的唇，露出满足的笑容：“明白了，我也一样。”
　　林辙目光一亮，欣喜地捧着他的脸在唇上啄了数下，又被楚暄红着脸推开，他便安分地坐到一旁，看着楚暄乐呵呵地笑。

　　楚暄转身倒了杯凉水，大口灌下，降下火，放下杯时听林辙突然问道：“哥哥，你那日为什么哭了？就是七月初七那晚，我还以为……我把你吓到了……”
　　“我那天……”回想那日的场景，楚暄便觉得尴尬，“我……我以为……你有心仪的女子了……”现在想来真是矫情。
　　林辙愣了愣，扑哧一笑，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脸柔声道：“哥哥，你那么好，我怎么还会喜欢别人？”
　　楚暄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充盈着暖意，他眉目微垂，嘴角扬起幸福地笑，轻声道：“谢谢，你也很好。”

　　依旧是看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