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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将威 ...

  •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本公子不愿欠下人情。而且,我观察过你,也听过你的一些事迹,你是可结交之人,帮你算是与你结友的见面礼了。”
      林辙略微犹豫,笑道:“属下谢大帅赏识,当年义渠之战救下大帅是属下本分,不足以言谢。属下有幸与大帅结友,无需什么见面礼。但……我与哥哥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还需多多观察……”
      嬴恽皱眉,终于不耐烦了:“你若真的喜欢就别老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就当勇往直前!就像带兵冲锋一样!”他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说林辙平时带兵操练、上阵杀敌一向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怎么到情爱之事上就成了块木头?
      “这种事就要趁热打铁,一旦慢了,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观察再久都没用,情爱之事放眼整个大秦定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明白的了!”
      这点林辙倒是十分认同,可他还是犹豫,在感情方面他一概不知,也毫无察觉,嬴恽也只是偶然间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万一二人都会错意了,这层纸一旦捅破他这辈子都无法面对楚暄了……
      见林辙不语,嬴恽终于失去耐心,懒得跟他耗了:“算了,你若不要就算了,不过……”他露出狡黠的笑容,用玩味的口吻说道,“你那哥哥确实长得好看,我曾经跑去相府偷看过一眼,那容貌胜过我见过的所有美艳女子,你若真不要,我回头试试把他追到手,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言毕转身向回走。

      刚迈出一步,一道雪亮的剑刃抵在他喉前,剑刃折射出森冷的月光照在他俊逸的面容上。
      嬴恽勾起唇角,侧头看向林辙,见他目露寒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下自己的首级,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好,你教我。”
      嬴恽觉得有趣,问道:“你说什么?”
      林辙冷声道:“我说,请大帅赐教。”
      嬴恽顷刻间大笑起来,食指轻触剑刃:“你让我教你,是这个态度?”
      林辙收回剑,入鞘,后退一步,十分恭敬地躬身拱手:“请大帅赐教!”
      嬴恽轻笑一声,立刻上前将他扶起:“行啦,都是兄弟别那么生分,我方才说笑呢,你别当真,你那哥哥我可惹不起,待会儿一个不高兴把我遣去当质子可就糟了!此战过后,我会慢慢教你,你信我哈哈。”
      林辙颔首,淡淡一笑。
      “好啦,我们快回去歇息吧,再待下去要冻出病了。”嬴恽大咧咧地揽着林辙的肩膀向回走去。

      刚走了两步,二人一同顿住,察觉背后冲来一道劲风,那风向倏然逆转,旋即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周遭的林叶簌簌震落。
      冷月的清辉铺洒在一地的薄雪上,似刀光凛然刺目,掠向黑暗中疾冲而至的巨大兽影,只听“铮”的一声鸣响。
      林辙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将嬴恽护在身后,森寒的剑芒刺入巨兽的眼中,一道惊雷般的嘶鸣声划破长暮,乌黑高大的战马霎时现于二人身前,战马前蹄高抬,后蹄直立,踢踏出狂风飞雪冲向四面八方,周身的铁甲寒光凛冽,嘶鸣声尖利刺耳,可怖非常,他脖子猛地一仰,受到更强烈的力道牵制着向后退了些许,顷刻间前蹄落地,扬起一层雪雾,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团黑影从马背上滚落而下,连带着迸射出的鲜血。

      林辙稳住即将刺去的利剑,他认出那马儿带的是秦国战马的铁面帘,目光又扫向摔在血泊中的将士,心脏狠颤了一下。
      二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见那将士身负重伤,后背插着支利箭,右臂仍在淌血,像个破裂的杯子,鲜血止不住地涌到地上。
      感受到周身有人靠近,将士动了动手指,勉力抬头,涣散的瞳仁艰难地找回了焦距,在一片漆黑中看清了嬴恽的面容,激动地浑身发抖,手伸至怀中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因使力撕扯开伤口,疼得抽嘶,冷汗直冒,他费劲地抬起手将帛书递向嬴恽,看着对方接过,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出一个骇人的消息:“武关……失守……”
      ——
      秦楚大军战于丹阳,楚将屈丐主力九军陷于秦军包围,被斩首八万师,屈丐战败自刎。
      眼见楚国大规模损兵折将,汉中之地即将落入秦军手中,楚王熊槐气急败坏,调动全境军马,令上柱国景翠带兵冲向汉中从背后包抄秦军。
      汉中之地易守难攻,魏章、甘茂大军在此处与楚军周旋两个月,已是精疲力竭,楚国援军背后突袭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将嬴华奋力拼杀身中数箭,命悬一线。
      这场突围大大挫伤秦军锐气,得知秦国精锐之师分散于各路,武关守兵渐少,熊槐命景翠北上攻破武关,武关失守。
      魏章闻此消息,欲赶往武关救援,却被楚将逢侯丑拦住,一时间分身乏术。
      与此同时,齐军见势有转机,便趁火打劫,调转兵马攻打魏国东部的煮枣,拖住嬴疾带领的秦、韩、魏三国联军。
      景翠攻破武关后直逼蓝田大营,蓝田大营若攻破,咸阳岌岌可危。

      蓝田大营中军幕府内,嬴恽集合全营将士会议,前线军情由那晚落马的将士一一汇报。
      那将士是嬴华部下的一名百夫长,年龄不过十九,主将重伤,武关失守,他受魏章之命赶回蓝田大营传讯,一路躲避楚军突袭,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在营内休息了一日,有了点力气能下床,便赶往幕府内汇报军情,此刻仍有些虚弱,面容苍白如纸,吊着条胳膊,却是沉着冷静。

      前线的噩耗接踵而至,大营内炸开了锅,今早又传来噩耗:大将嬴华身负重伤,战死沙场。这般沉痛的消息更令大军士气低靡。
      天公不作美,也来掺一脚,这两日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呼啸,不断撞击着帷帐,回荡在山间仿佛万鬼哭丧。
      大雪封山,寒风凛冽,打仗越发困难,但庆幸的是,楚军的脚步暂缓了。

      眼下蓝田大营内兵力不济,伤兵居多,先时伤兵回营养好伤又重上前线,如今大营内伤残士兵近两万人,能上阵的精锐仅一万余,其间还有不少新兵。相比之下,景翠所带领的楚军有五万多师,且连连大捷,士气正旺。
      敌众我寡,我方势单力薄,敌方来势汹汹,此等局势不免令人惶恐,军营上下人心浮动,一些沉不住气的新兵士卒开始担惊受怕,七嘴八舌,弄得营内士气低靡,人心惶惶。

      嬴恽沉着脸,低头看着沙盘,眼中神光晦涩不定,林辙与那名将士站在他身侧等候发落。
      幕府内士卒将领迟迟不见主帅发落,开始沉不住气,引发些许骚动,一名不怕死的军侯大声嚷道:“这次可真糟了呦!眼下国中大将都在各路会战,我等肯定等不到救援,这几日大雪连连,打仗本就不利,营内伤残数以万计,寒气侵体,久病不愈,饲养战马的草场都被霜给冻住了。听闻国中运粮部队因大雪封道延缓脚程,楚军来势汹汹,我军危在旦夕啊!”
      众将士闻此言,哀声更甚,连声附和,军中士气更加颓靡。

      那军侯还想说点什么,陡然间一股强有力的气流俯冲而至,打得他眼皮生疼,未及反应一把丈八长枪闪现于眼前,贴着他的鼻尖狠插入地面,似有一股无形的气波自地面凿出的龟裂荡开,压得人抬不起头来,枪柄噌然震响声犹在耳畔,地面被凿出近一丈长的裂缝爬向四周,那军侯面色发青,瞪大双眼,一屁股跌坐在地。

      “将此人与这几日扰乱军心、散播谣言者拖出去,杖责三十!关入牢中,革除军职!”嬴恽厉声喝道,瞪着那名军侯,眸间迸射出刀光剑影,能将那军侯就地凌迟,幕府内噤若寒蝉,众人齐齐下跪。
      一名屯长哆哆嗦嗦道:“大、大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请网开一面啊……”
      嬴恽目光阴冷,寒声道:“此等贪生怕死之徒,上阵杀敌势必临阵脱逃,留在军中只会浪费粮饷!”
      众人低下头,不再多言。
      那军侯抖若筛糠,被两名士卒拖了出去,一路悲声哀嚎:“大帅恕罪啊……”直至帐外声音被寒风吞没。

      嬴恽面若寒霜,目若冰河,阴冷的目光扫过一众跪地将士,冷笑道:“都当本帅死了?”
      众将士吓得以头贴地,齐声喊道:“属下不敢!”
      “再有扰乱军心者,立斩!”字字铿锵刚硬,透着狠劲。
      嬴恽平时鲜少露面,偶尔巡营都是面上挂笑,为人亲和,从未示过将威,若非今日所见,众人都要忘了这名年轻的秦王长公子是十二岁从军,战功赫赫,杀伐决断的大秦名将,蓝田大营的统帅,方才极具压迫性的气势颇有秦王嬴驷的风范。

      嬴恽俯视着众将士,嗤笑一声:“在营内安逸惯了,都开始未战先怯了?”
      “属下不敢!”众人以头抵地。
      嬴恽平息怒火,沉声道:“蓝田大营四面环山,雪天山体路滑,道路受阻,拖住了敌军的步伐,我等以逸待劳,以近待远,何足畏惧?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并不鲜见,尔等不想着如何施计抗敌,却在这悲天悯人,唉声叹气,我大秦的将士何时这般窝囊?”言语刚毅,威慑人心。
      众将士倍感羞愧,面红耳赤:“属下不敢,请大帅恕罪!”
      “都起来吧!要赎罪到战场上赎去,跟我过来。”嬴恽对众人一挥手,走到沙盘边,众人起身,围着沙盘站立。

      “据斥候探查,楚军已行至商南,因积雪封道不得不停驻休整,商南与蓝田大营间有群山阻隔,我军若抢占先机,在此处设伏,便可剿灭楚军,以少胜多。”嬴恽指着沙盘中的一方“山脉”。
      林辙接道:“崤山东南向有一座熊耳山,因其间峰挨近,似熊耳状,故得此山名。熊耳山内部重峦叠嶂,沟壑纵横,乃兵家六险中的‘天牢’,内有一大裂谷,间道狭长,敌军自东南口进,西北口出,东宽西窄,易进难出,我军可以先入此地,设下埋伏,居高处以待敌。”

      那晚二人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彻夜商讨战略,今日召集全军将士会议便是将商讨好的计策公开,并做下战略部署。
      那名年轻将士站在林辙身旁盯着沙盘沉思,片刻后道:“熊耳山北有崤山,南有伏牛山,这三山夹着两河,北为伊河,南为洛河,两处河谷平原宽阔,地势平坦,我若是景翠定走河谷平原,何以诱敌入熊耳山?”
      “这便是我接下去要说的。”林辙道,“我等可以效仿‘孙膑减灶杀庞涓’。昔年齐国军师孙膑为诱庞涓至马陵道,一路减灶,令庞涓轻敌追击,待庞涓入马陵,在山顶上设弓弩手埋伏,万箭齐发将魏军歼灭。我军亦可行此举,只是行的不是‘减灶’,而是以弱兵诱敌。先弱于敌而后战,将事半功倍,我等可将营中近两万伤兵、弱兵编排队列,先行上阵会敌,令敌军掉以轻心,再一路败逃至熊耳山。”

      将士点头,思忖后,问道:“只是景翠毕竟不是庞涓,不像庞涓那般倨傲自满,若他为人谨小慎微,猜到我方计策,不被诱导,仍是绕道走河谷平原呢?”
      “那便让他们不得不走熊耳山。”嬴恽道,“如今河流结冰,河谷内积雪堆叠,湿滑难行,两岸山石白雪覆盖,若能加重河谷内积雪厚度,彻底阻塞道路,楚军不得不走熊耳山。”
      将士问:“那该如何加厚?属下今早见东方云层叠重,舒卷如丝,远山之色清朗,是放晴的征兆。”
      “那便将覆盖在山体上的厚雪震落。”嬴恽眼中冷光闪过,露出阴狠的笑容,吐出两个字,“炸山。”
      “如何为之?”几名士卒好奇地询问。

      嬴恽道:“百年前,宋人计然著书记载,将硫黄、硝石、木炭焚烧可摧山碎石,轰天震地,后世的炼丹方士所用的‘火法炼丹术’即由此而生。若能引爆山体内部,将山壁上的积雪震落堵住河谷,便可封住道路。本帅这几日排查,营中存有部分的硫黄、硝石,量虽不多,震落积雪足够了。”此法甚是危险,可谓是剑走偏锋的狠招,却不失为一个良计。
      林辙补充道:“楚军于前线连战数月,已是人困马乏,天寒地冻,粮草消耗大,我若是景翠定想着速战速决,楚军能来袭营定是知晓大营内伤兵多,精锐少,寡不敌众,势必轻敌。我军以逸待劳,将楚军引入险地,设伏逐渐瓦解楚军士气,待楚军军心溃散,兵荒马乱,再以精锐部队冲锋,穷追猛打,我方必胜!”

      “好!”在场众将士齐声高喝,众人如望生机,方才的颓靡一扫而空。
      那将士躬身,抬起仅能活动的右手勉力行礼:“启禀大帅,属下请缨带兵诱敌!”
      嬴恽欣然应允:“好!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王龁。”
      “好,王龁,本帅现封你为前军主将,待敌方入熊耳山,速与我军精锐部队会合!”
      “喏!”

      嬴恽看向林辙:“诱敌之计为你所出,本帅封你为军令司马,敌军入险境后如何设伏、围剿,如何作战,排兵列阵等等,还需你我共同商议。”
      林辙抱拳:“末将领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营内士气逐渐高涨,不少士卒将领主动请缨,
      “属下愿前往河谷炸山!”
      “属下亦带兵随行!”
      “属下愿随王将军一同诱敌!”

      嬴恽大喜,慨然大笑:“很好!凡主动请缨者,全部官升三级,此战立功者必受重赏!”
      全军将士齐声高喝:“我等谨遵大帅号令!剿灭敌军,誓死守卫蓝田大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将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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