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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云行朗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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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容欺自睡梦中醒来,隐约意识到时辰不对,睁开眼发现身侧的顾云行半倚着岩壁,仍还未醒。
容欺眨眨眼,仰头凑近些,发觉顾云行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联想起昨夜他说过的话,顿时觉得有些惊讶。这家伙,不会真的在守夜吧?
想到往常顾云行并没有半坐着睡觉的习惯,容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忍不住伸手拉了下顾云行的衣袖。
对方皱了皱眉头,为这细微的动静所扰,睁眼看了看,便由倚到卧,躺倒在容欺的身旁继续补眠。
容欺:“……顾云行?”
困极的顾云行收敛了往日里的锋芒,也暂失了那份能够压制他的强大。容欺想,面对这样一个绝顶高手,自己想要打败他,也只能在这种境地下偷袭出手才有可能吧。
可是不行,至少眼下,他是不会动顾云行的。
容欺按下了某个阴暗的念头,冷静又熟练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属于顾云行的半条腿,踢了下去。
他打了个哈欠,放任自己又多躺了片刻,直到彻底清醒了,便想越过顾云行出去走走。
顾云行突然转了过来,以侧躺的姿势将出口挡得严严实实。
容欺道:“起来了。”
顾云行一动不动。
容欺曲肘撑起身体,慢慢凑过去,对准了耳朵扬声喊了一句:“起来!”
顾云行当即睁开了眼睛,抬手将人按了回去。他目光失神,仍带着浓浓的倦意,辨认了几息后,道:“容右使,早啊。”
容欺被蓦地按倒在地,却也不恼怒,就着姿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道:“顾门主的确长着一副好相貌。”
远离人间数月天,寻常人早该落魄不堪,但顾云行却也只是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了些,下巴处微微起了些胡茬,少了几分属于天极门门主的高洁凛然,反倒显得更真实了。
怪不得能引来那么多江湖女子念念不忘。
如容欺这般身份的人,早就无意评议皮囊的好坏,可今天竟是难得的大晴天,阳光从“屋顶”和“墙壁”缝隙间漏下,他好像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清另一人的脸。
顾云行挑了挑眉,笑着回视他:“比不得容右使姿容俊逸。”
容欺一愣,而后嗤笑。
他幼年时遭逢磨难,落下夜不能视的病根,还养成了一副冷硬心肠,鲜少会有人以相貌谈论他。用许厌的话来讲,便是相由心生,不是好人。
杀伐之气过重的人,无论是何模样,都只令人胆寒。
容欺对此不以为耻,反而得意。人人俱他怕他,自是不敢看他。顾云行今日这般说辞,倒让他感到几分新奇。
他直起身体不客气道:“既然醒了,就别装睡。”
顾云行叹了口气:“还不许顾某赖会儿床吗?”
容欺:“这算床?”
顾云行摸了摸尚有余温的毯子,道:“勉强算是温床了。”
容欺翻了个白眼,不与他说下去了,跑去屋外透气。
岛上难得放晴。这样的晴好并非往常泛着冷白的灰蒙日子,而是切实温暖的柔和晴日。阳光落在脸上,不再阴冷潮湿,而是暖暖的,能够让人放松愉悦的感觉。
这一日,顾云行如昨夜所说那般,同容欺又去岛上转了几圈。可惜,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也没有在别处发现第三人的痕迹。
容欺虽然多疑,但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便提议前往海边看看情况。
海边灰色浅滩连接茫茫深海,一如往常的每一天,没有任何船只的迹象。两人便坐在曾经船舱旁的岩石处,望着天边静看了一会儿。
风起浪涌,天高海阔。
容欺感慨道:“顾云行,岛上有没有其他人好像也不重要了。”
顾云行:“这可不像是右使会说的话。”
容欺笑了笑:“我应当说些什么,人定胜天?还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故意说了几句颇有魔头风范的狂言,道:“没人告诉我大海拦路该怎么办呀?”
顾云行察觉到了身侧之人难得显露的颓丧,抬手碰了碰他的肩。
容欺疑惑地看向那手,目光又移到顾云行的脸上,“怎么,顾门主是在安慰我?”
顾云行:“是。”
容欺沉默了,他复又望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静听了一会儿浪涛声,才缓缓道:“顾云行,我发现你也没有那么讨厌。”
顾云行一愣,魔头嘴里吐露的温情之语太过罕见,以至于一时间让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低声道:“容欺,出去后你想做什么?”
容欺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做离火宫右使该做的事。”
“哦,天元册。”顾云行笑了笑,问:“那你想做的事呢?”
“我?”容欺好笑道:“我连名字都是师父给的,你说呢?”
“我是天极门门主,顾水流是我的母亲。即便如此,我亦有自己想做之事。”顾云行的话语十分平静,“容右使……或许我不该这么叫你,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你与我,也只是容欺和顾云行罢了。”
“我叫容欺,是因为邹玉川捡到我的时候,是在一个叫做容家村的地方,当时我正被几个混混摁入水中取乐。”也许是大海茫茫,涛声寂寂,容欺便这么平静地提及过往,他没有去看顾云行的神色,只是淡淡道,“不仅是我,还有许厌、沈弃,你说,叫这种名字的我们,怎么能和‘云行朗空’的顾大门主相提并论?”
顾云行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过幸好与我流落在此的人是你。换做武林盟任何一个伪君子,我绝不会容忍他活过三天。”容欺丝毫没有掩饰话里的恶意,问,“你呢?如果方敛出现了,你又会容忍我多久呢,顾云行?”
顾云行同他对视,清楚地看到了这双眼眸之中满盛的不善。
“容欺,荒岛之上,我们可以是同伴。”
容欺愣住,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话,惊讶地看向他。
同伴?
还说自己不是正道中人,不然何以说出这般可笑的话来?
容欺心中暗自唾弃,神色间却不自觉显出几分松快来。他仰面躺倒在沙地上,望着天际云卷云舒,任由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脸上。远处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响声。
顾云行也随他躺了下来,目光悠然而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涛声渐响,云层聚拢,天边最后一缕金色的阳光也被遮蔽住了。
瞬息之间,风云突变。
容欺细听水声,皱眉道:“又涨潮了?”
顾云行坐起了身:“起风了。”
容欺的好心情一下就烟消云散:“这鬼地方真是一天都不让人安生!”
顾云行将他从地上拉起,道:“回去吧,可能又要有风暴来临了。”
容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