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夏》小北何时归

98、(13)

　　（13）
　　安子谦正拎着帮夏未买的晚餐在上楼梯，被迎面飞速而来的身影惊得下意识往旁边让开，定定神，望见那身影迅速向连廊那边跑去。
　　男生站了一会，跟着走过去。
　　田小雨终于在伸展出的露台上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
　　“田小雨？”
　　女生背着身。
　　“不说话的话，那我走了。”
　　安子谦被猛地转身的田小雨抱住，她身体僵硬了一会，在男生久违的熟悉的体温的包覆下逐渐柔软，终于大哭。
　　依旧拎着东西的手僵直着，缓缓松下来，单手抱住女生。“怎么了？”

　　夏未心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安子谦怎么还没回啊，看看表，起身走出教室。在连廊上晃一圈估计男生就回了，这么想着，不由自主朝两人常去的那边走。
　　走了一会，忽然被钉住般，动弹不得。紧接着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惊慌地往教室跑，不敢回头看。
　　浑身冰凉。
　　呼吸困难。
　　“夏未？怎么了？”和韩诺撞了个满怀，男生扶住女生，有点奇怪。
　　“……。”只是喘气。依然是受到惊吓的神色，缓缓抬起头来，“没，没有什么。我回教室了啊拜拜！”接着又要走。男生拉住，“怎么了，你？本来，是带了几包狗饼给你拿回家给小诺诺吃的。”递袋子过来。
　　“嗯。”女生接过来，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教室。
　　“夏……”韩诺没来得及喊住女生，叹口气，一扭头遇到蓝珠儿冷冷的目光，女生笑笑，鼻子里哼出一声，扬长而去。

　　下晚自习后依旧是两人一起走。
　　安子谦无半点异样。
　　“真奇怪呀，”夏未看了看身边的男生，冒出一句。
　　“嗯？”安子谦显然没弄清女生的意思。
　　“一个记性很好的，和一个记性很差的人走在一起啊。”
　　“呵呵，这样就很奇怪么？”安子谦微微笑了笑，舒舒眉头。
　　“当然啊。因为一起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有人记得，有人却会很快忘记。”女生说，抬抬眼，飞机经过，底部的灯火圈出那个飞行物的轮廓。
　　“是因为觉得不公平？”
　　夏未摇摇头，“是觉得，记得的人会很难过，因为到后来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子谦你说过自己是健忘的人吧？是这样吗?”
　　“……嗯，是说过。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没事吧？”
　　“没。忽然发神经吧我。”
　　“嗯。对了，明天开始，可能之后的半个多月都不能送你回家了，开始强化训练了，我晚上八点半去画室练画画，估计到晚上十点半老师才让走。”
　　“哦。有点晚，回家要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主要是田小雨，她一个女孩子，我想……送送她。”稍一犹豫，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嗯。”夏未理了理刘海，“那就这样吧。”
　　“你一个人走，可以吗？要不，还是和苏小拉一起？”
　　“没事啊，路上挺安全的。”女生挥挥手，踏上车要骑了。
　　“对了，”男生有点犹豫。
　　“嗯？”
　　“你知道，蓝珠儿今天打了田小雨的事么？”男生看过来，眼中忧郁的神色淡淡地漫出来。
　　“什么？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女生诧异。这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田小雨什么时候得罪蓝珠儿了？怎么连苏小拉也没收到风呢？这也太奇怪了吧。所以，所以安子谦当时拥抱她是因为在安慰她？是心疼她受了委屈？
　　“夏未，不许撒谎。你这样，我不喜欢。”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你们那么熟。田小雨，肯定是不会惹到蓝珠儿的，所以，”
　　“所以蓝珠儿是因为我，打田小雨的？你觉得田小雨得罪我了？你觉得，我是教唆自己姐妹动手教训人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男生看着女生。
　　风没有方向地吹，像迷失方向的鸟。
　　马路上车流肆意流淌。
　　车灯，也太刺眼了吧。不然为什么，眼睛会疼呢？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夏未说，“你不用送我了，再见。”转过头，女生踩脚踏车，车滑出去。
　　“夏未，红灯！”安子谦反应过来，拉住女生的车把，车胡乱扭了几下，停下来。货车疾驰而过，一阵烟尘呛得女生连连咳嗽。
　　“没事，我反应迟钝。”
　　“眼睛，为什么红了？”尽管是在夜色里，路灯的光恰恰打在女生脸上。
　　语气轻下来，手搭在女生肩膀，“怎么了？我刚才……对不起。”
　　“哈？眼睛?”女生揉了揉，几颗泪滚下来，“我说怎么那么痒，那王八蛋司机以为自己开火箭呐，丫忒嚣张了，弄得沙子全奔我眼里了。”傻笑着，又使劲揉了揉。
　　“我看看。”
　　距离就近过来，几乎要挨着脸了。忽然贴近的气息，以及升高的温度。
　　夏未有点失态地推开安子谦，“没事，真没事。我走了拜拜。”
　　“夏未？”男生也赶着骑几步车，“喂，等等……”

　　可不可以，让心里那种感觉停一停呢，太难受了。
　　针从静脉里穿进来，顺着血液流动，最后横亘在心里。
　　汩汩冒出的血液，力度绊动着那枚针。
　　因此，是疼痛的。
　　我无法揣测你怀抱的温度，在田小雨哭泣的时候是怎样地抱住她，怀里隐藏了多大的温柔，我真的，无法，也不敢去想象。安子谦，暂时停一停好吗，暂时停一停。我想正常起来。
　　可能有天连我都会忘记这些一起经历的事情，记忆原本就是一条尾端垂萎的狭长的线，示意着生活中大多东西会消失在大脑皮层里。但是安，我想我会记得有关于你的那种感觉，深刻而细腻，温暖而微凉。
　　我承认自己被你绵长而透明的丝线缠在一个茧子里，而你从不知道。
　　我看见光影，我听见声音，我大笑我奔跑我低头专心写题，我把眼药水一瓶又一瓶灌进自己的眼睛，我审视着看似正常的自己，我看见自己的心是透明的血红色。我活动自如我爱哭爱笑，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么地性情中人爱憎分明，可我在默默地裂变，一个人。
　　请问深藏在我心里的，是不是爱呢？是不是？它不同于对于韩诺单纯的郁结与挣扎，无从诉说，不能表达。就算你事事体贴，从来温情，你却把我放在最靠近你的，好朋友的位置。不管冬天是个多么肃杀的季节，你用你的羽翼，试图替我遮去风雪。可那其实都是出乎你温和的本性，无关于爱?
　　其实我可以站离一点，自己去承受。为什么这风是呼啸的，天空也是呼啸的灰白色，犹如丧失阳光呵护空旷而不着边际的海岸。我一个人，才能清醒一点。
　　不怪罪田小雨的存心伤害，倘若不是对你有感觉，她的骄矜与故作姿态又与我何关？你拥抱她的时候，我也不会因为所有不安集体粉墨登场而惊慌失措。
　　安，你应允陪我一同泅渡这光阴的河，在潋滟的忧伤的青春，以相同的姿态迎接动荡的六月，无论前路是怎样的分叉。因为你应允过，我才告诉自己，要安下心来。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天连我都会忘记这些一起经历的事情，记忆原本就是一条尾端垂萎的狭长的线，示意着生活中大多东西会消失在大脑皮层里。但是安，我想我会记得有关于你的那种感觉，深刻而细腻，温暖而微凉。
我承认自己被你绵长而透明的丝线缠在一个茧子里，而你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