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夏》小北何时归

21、（10）

　　（10）
　　冷气流长驱直下，说变天就变天，开始下雨。中午一放学，萧扬就在夏未教室门外催女生赶紧出来。夏未故意慢吞吞磨着时间，半天才从里面挪出来。两人一对上面，萧扬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轮埋怨的轰炸，女生抢先发难：催你个头啊，催催催，没带伞对吧？
　　萧扬立刻换上特不好意思的表情：“嘿嘿，是啊……”
　　“那你还凶！？找你的桃花们去，找我干嘛？”凶凶地吼回去，算是报仇了。
　　正得意，看见抱肘站在萧扬旁边的韩诺。
　　萧扬敲一下夏未的头：“喂死丫头，其实我已经弄了一把了，刚知道韩诺也没带伞，我们又不同路，就帮他借咯。我再找一女生借不太好吧。你们女生又小气，为我争风吃醋就不好了嘛”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夏未本想说“那也别找我啊，他自己不会借的啊”但话说出口却是“那我自己怎么办呀？”
　　“让蓝珠儿陪你回家啊，反正又不用弯多少路！苏小拉刚才窜走了我可看见了。”萧扬毫不含糊，完全没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把抓过夏未的伞，准备递给韩诺就撤了。
　　“她也走了啊，真是的。”抬头望望天，雨下得义无返顾，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
　　“要不，我们两个一起走，先送你回家，成吗？”，韩诺用征询的目光低头看着夏未。
　　“走吧。”韩诺示意夏未一起走。
　　“走啊你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啊，我家苏苏还等着我呢，我闪！”萧扬一溜小跑不见人了。

　　开始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夏未每天会坐在篮球场边看男生打球。有时候和苏小拉蓝珠儿打闹一番，又安静下来。
　　远远望着韩诺。
　　你可不可以，稳稳接住我向你倾斜而来的世界呢？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幼时少年的光阴里，我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一种着迷。
　　期盼，依赖，担忧，又偶尔矫情地故作姿态，假装没有觉察到空气中泛起的温热。
　　一如既往地大笑或是因为难过而哭泣；一如既往地承受每个月或微小或剧烈的疼痛；一如既往地遇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
　　有目光落在我身上，牵动心脏不可遏止地紊乱。那目光来自于你，安静，专注。就像是，月光下深蓝深蓝的海。
　　他们说不善表达的人，其实有双最会表达的眼睛，只要你用心去看。
　　是的韩诺，我看到了。但愿有一天，我能全部懂得你。

　　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喜欢去夕阳角。位于运动场西侧，偏僻安静。
　　几个双杠和其他的运动器材。
　　单人秋千。
　　再转个弯是学校的花房。据说里面种了很多花。
　　坐在双杠上，可以眺望墙外一线旷野，灰绿的植被匍匐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出雾霭般朦胧飘渺的色彩。夕照跃然于上，好似水雾。
　　会让人错觉这种美好是置身于琥珀里的，安定，恬淡，永恒不变的存在着。
　　很久以后还是会记得那缠绕在枝头的一树好风，泻在彼此身上的光彩，以及那样唯美世界里的对方，有着怎样年轻的，自此不忘的脸庞。
　　你永远无法否认，那些伴随着细碎时光一点一点，嵌入体内的美好、光影、心绪，浮动在生命里奔流而去的河流中，成为了记忆中曾最幸福，而又最疼痛的部分。
　　夏未。那男生说，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儿吧。
　　这样的声音，从此是她胸腔里，山谷中无法止歇的，回荡的温柔。
　　抬眼起来，那张好看的、年轻的脸微微地笑着，或许是这样温柔的光线滤去那里面长久存在的冷峻，或许是面对着这样的自己，他卸去对整个世界的提防。总之那刻觉得，这男生动人得一塌糊涂。
　　夏未看着韩诺，他微晃着上身，夕阳下年轻的脸镀上了柔和的玫金色，侧脸下颌的线条随着角度的变化，时深时浅。
　　玫金，藕色，鸽子灰，浅褐，深棕。
　　深棕，浅褐，鸽子灰，藕色，玫金。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看，色女！

　　“你知道‘起承转合’的意思吗，夏未？”
　　不知怎么夏未想起“体检事件”后某天夜晚萧扬趴在护栏上忽如其来的提问。
　　月在夜色中划，萧扬嘻哈惯了的表情下藏着不可琢磨的意味。天上起了阵风，吹散薄纱似的云朵，月光明澈。男生又转回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跳开这个莫名的话题，若无其事地开起了无厘头的玩笑。
　　银白的月光圈出一块明亮的投影，萧扬的脸忽而遥远，那时夏未以为是错觉。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生活的那一部分，像船一样从单纯的友谊里分流，驶向更温情的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