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望》祝乐梧

4、白府火案（肆）

　　“吁——”

　　白湘灵停下马，眼前是一座极不起眼的茅草屋，旁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藏着众多稀世奇珍。

　　刚下马，白湘灵感觉脚踝攀上了一只手。她被吓了一跳，头皮发麻，险些喊出声。

　　低头一看，是一个浑身伤痕的男子，此时正奄奄一息。

　　“小公子，救我……”

　　艰难吐出这几个字后，他便喷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白湘灵紧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脸。

　　“晕了？”

　　白湘灵低声喃喃。思索片刻，还是叫幺九把他抬了进去。

　　先不说这家伙伤成这样，她心里过意不去，就是这家伙找到了这间屋子，也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在这里。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江南人。想必是入京途中遭遇了山贼。

　　“幺九，你给他上些药，我去密室找些东西，不用跟着。”

　　白湘灵抛给幺九一个油纸包，也没管他应没应，便提着灯笼打开了一个密道，走了进去。

　　密道中潮湿，加之天气寒冷，白湘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密道尽头是一扇雕刻华丽的大门，花纹奇异，似乎是上古时期的神兽。

　　白湘灵在锁上拨弄了几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里的灰尘涌出，呛的她直咳嗽。

　　她拍了拍粘上灰尘的衣襟，迈步走入。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平时也不会安排人来打扫，到现在已经空闲了三年多。

　　白湘灵不敢耽搁，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幺九定然是不会在外人面前露相的，她要抓紧回去看着他，防止他乱跑。

　　屋里摆设落了厚重的一层灰，但香料都分装在密封的小盒子中，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灯笼被挂在门上，白湘灵走入，步伐间衣服摩擦作响。房间安静空旷，她的呼吸声在耳边被无限放大。

　　灯笼中的火光一亮一暗，她神情隐没在阴影里，步履轻盈，游走在各个置物架之间。

　　挑挑拣拣，终究是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个花纹精美的木盒被拿出，白湘灵轻轻一嗅，熟悉又神秘的香气传来。心下了然，又拿了几个小木盒离开了密室。

　　世子府内。

　　沈栩半倚着床榻，眉头紧锁。这头疼来得凶猛，他有些招架不住，月白色的衣袍显得他面色更为苍白。

　　“银枝。”

　　“奴婢在。”

　　“将孙太医请来。”

　　银枝迟疑一瞬，如实道:“孙太医今日去王府给王爷检查身体，现下还没回呢，奴婢派人去宫里请。”

　　沈栩怀疑是昨日异香的问题，刚想应下，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必了——白姑娘去了多久了。”

　　“约莫有两三个时辰了。”

　　“等她回来，让她来找我。”

　　沈栩说完这话，侧过身闭上眼。

　　银枝应了一声，放下帘子，点上安神香，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里间。

　　沈栩手抵上唇，轻咳一声，隐隐有血迹出现。

　　山间暗室。

　　哐——

　　最后一道暗门关上。白湘灵看着床上男子面色安详，便问幺九：“他一直没醒吗？”

　　“醒了。”幺九如实道。

　　白湘灵睁着一双不解的眼睛看他，刚打算开口。

　　“又被我打晕了。”

　　白湘灵听到这句话微愣，在心里反复思索了几遍，确定没听错后，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沈元清的暗卫，做事靠谱。

　　“把他叫起来吧。”

　　只见幺九在那人后颈点了一下便消失了，只留下白湘灵一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看着那陌生男子。

　　那男子渐渐睁开了眼，左右看了看，眼神有些迷茫。

　　他突然嘶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后颈，想必是幺九打他时没控制好力道。

　　“小公子，是你救了我？”入耳的是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借着昏暗的灯光，白湘灵隐隐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

　　倒是清秀。

　　“阁下已无大碍，还请自行离开。”

　　床上男子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眼前公子竟如此无情，这便要赶他走。

　　“还未曾问过公子姓甚名谁。”他微微拱手，眼神真挚。

　　“不过是顺手的事，无需挂怀。”

　　“这可不行，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男子一激动，就要从榻上跳下来，动作又拉扯到伤口，痛呼一声倒了下去。

　　“公子看我现在伤得正重，先前遭遇山贼将我马匹财物夺去，我一个人也到不了京城，不如就让我在这里休养两三天，待我入了京，定然少不了你的银子。”

　　白湘灵有些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早知这家伙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难缠，就该让幺九找片空地把他丢过去。

　　“这里并非我家，我也是要离开的，届时你一个人在这里休养？”

　　“可是我没有马回不去啊……”男子有些落寞，倒不是他想再给恩人添麻烦，只是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他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

　　“看小公子这装扮，是哪家府里的侍卫吧，要不你先带我入京，告诉我你家主人的名字，我届时登门感白。”男子抓住了白湘灵了胳膊，眼睛放光。

　　白湘灵犹豫了一下。

　　男子见她这样，有些着急:“我是京中宋家宋栎的亲侄子，宋翊宋闻祈。你带我进京，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带你入京，但我家主人喜静，你就不必来叨扰了。”

　　她现在身份特殊，这些不必要的交涉还是免了的好。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肯定是要答白的……”

　　“再多嘴我就不带你走了。”

　　宋翊立刻闭上嘴。他虽然才认识这位恩人不久，但能感觉到他说到做到，若是不高兴了，直接把他丢到深山老林里也不是不可能。

　　屋外，马儿正低着头啃食着杂草。

　　白湘灵率先上马，拉住宋翊的胳膊，拉他上来。

　　“坐好了？”白湘灵转头问道。

　　“嗯！”宋翊点点头，刚想抱住她的腰。

　　“住手。”白湘灵一字一顿道，似乎有些羞恼。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白湘灵生硬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抱着我，不自在。”

　　宋翊信了，挠挠头，扯住她的腰带:“这个可以吗？”

　　隔着衣服，白湘灵感受到少年手指温热的触感，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行。”

　　她没法拒绝。总要给人家一个扶着的东西，不然摔下去就不好了。

　　“走了。”

　　随着马儿的一声长嘶，它迈开了步伐，载着二人慢慢前行。

　　“恩人，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放心，要是你不喜欢，我肯定不会去叨扰的。”宋翊仍不甘罢休。

　　白湘灵沉默几瞬。反正名字是胡诌的，又有谁会在京城里满大街找一个侍卫。

　　“小六。”白湘灵轻轻开口。

　　“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

　　宋翊闭上了嘴。

　　山路凹凸不平，马儿深一脚浅一脚走着，马背上宋翊晃来晃去，有些犯困。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都快饿成饼子了。”宋翊说着，把头抵在了白湘灵后背。

　　白湘灵皱了皱眉，刚想制止他，便感受到了身后人均匀的呼吸声。

　　罢了。

　　在城门与宋翊告别后，白湘灵快马加鞭返回世子府，还未歇下脚，便听银枝道：“姑娘快去看看殿下吧……”

　　“殿下怎么了？”白湘灵心头一颤，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

　　“殿下先前说头疼，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银枝语气急切。

　　“我去看看。”

　　白湘灵拎起包袱就往沈栩卧房跑，束发的丝带松了也无瑕顾忌，就任凭如瀑的青丝垂落，跟着她的步伐在身后摇曳。

　　房门被推开。沈栩虚弱的样子出现在她眼前。

　　“殿下！”白湘灵喊了他一声，没有回应。

　　塌上男子眉头紧锁，额前冒出细密汗珠，一张脸苍白如纸色。

　　“怎得不叫太医？”白湘灵心中焦灼。

　　“殿下不许，非要等姑娘回来。”银枝如实道，“姑娘快救救殿下吧……”

　　“你先别急。”

　　听了银枝的话，白湘灵也知晓了几分。兴许就是昨日焦木中异香导致。本来那香在高温下才会散出，但昨日沈栩学她碾碎了闻，多少是吸了些入肺的。

　　白湘灵拽过案上宣纸，提笔写了起来。

　　“去库房拿这些药材给殿下熬药，大火快熬。”

　　“哎。”银枝不敢耽搁，接过纸张就往外跑。

　　“等一下。”白湘灵叫住她。

　　“再让人端一盆热水进来。”

　　银枝点点头，立刻去办了。

　　白湘灵从带回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盒子，倒出一些香粉到香炉上点燃，又分出一些倒进茶水中。

　　香炉里飘出袅袅轻烟，屋子里的木檀香很快便被一股草木清香遮盖。

　　白湘灵搀起沈栩，让他倚着墙面坐起来，又寻来一把小勺，想要喂他喝掉这茶水。

　　可沈栩确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双唇紧闭，好不容易灌进去的茶水又从嘴角流出，滴在他月白色衣袍上，浸出一片暗色的花。

　　白湘灵看着心急。沈栩现在状况危急，再不喝解药只怕是性命不保。

　　“幺九。”

　　被迫无奈，白湘灵只能把担子抛给幺九：“把这茶喂给殿下喝了。”

　　幺九看了白湘灵一眼，乖乖接下茶碗，心里却嘀咕，他可是个暗卫，自从跟着白湘灵，正事没干一样，乱七八糟的杂事到是一件跟一件。

　　但他还是听话去办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主子。

　　幺九点了沈栩几个穴位，他便乖巧地张开嘴。伴随着茶水的饮入，沈栩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看样子算是脱离危险了。

　　“你一个暗卫，还会这些？”白湘灵瞧着神奇，出声询问。

　　幺九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自顾给
　　沈栩喝药。

　　白湘灵也不在意幺九的反应。

　　“一会儿殿下若是发汗，拿这盆水给他擦擦。”

　　说罢，她便走向小厨房找银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