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宁不许遥相问》夏喃呢

71、逃出生天

　　魏安宜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喃喃道：“难怪无论是京兆府还是大理寺都不愿意接手国子监的事，原来这一切的背后是……国师。”

　　田小佃道：“只是国师？国师能号令朝廷命官？！这些明明是——”

　　“陛下”二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田小佃生生咬住了自己的舌，止住话头。

　　他低下头颅，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陛下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啊！

　　机敏如魏安宜，他如何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因果？

　　二人皆沉默不语，只有杳闻宁蹲下身，继续问道：“我有一问，既然从朝佑六年，也就是十二年前开始，国师已经拿不出秘药，但他又是如何在没有真正药方的情况下持续为皇室供药，先帝没有发觉吗？”

　　胡蛮深吸几口气，缓缓说道：“师父感念与寰帝的情谊，记着他临终的许诺，从皇宫逃走前，师父制了不少秘药，足以支撑皇帝活到百岁，那人应是找到了这些储备，按时进贡给皇帝罢了。”

　　“储备总是有用完的一天。”杳闻宁分析道，“他找了十年还是不知道秘药如何制作，所以才会需要百李村作为试验场，才会需要人院与这里来完成他所谓新的秘药。”

　　田小佃：“什么？！你是说百李村……”

　　魏安宜也深觉震惊，他本是双柳县人，游学回乡时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李百花，这才知道郊外的百李村全村被毁，原来是与秘药的事有关联。

　　想到这，一向斯文的魏安宜也骂出声：“畜牲！”

　　“还有另一件事，”杳闻宁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问道，“你知道宴花雪之毒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火光微动之时，胡蛮浑浊的瞳孔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知道。”他道，“无论是宴花雪之毒还有那些他在用的邪门秘药，都是在师父留下的书中提到过的。他解不出仙药的做法与方子，我又如论如何都不会松口，所以只能去翻师父留下的东西。”

　　“那些书。”胡蛮再次用下巴指向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还有这口炼丹炉，都是他觉得可能出现秘药线索的东西，放在这里，一边反复阅读，一边歇斯底里地问我，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呵……仙家道法玄妙，岂是利欲熏心之辈能参透的？”

　　“轰隆隆。”

　　毫无预兆，异常的响动从四面八方传来，低头看，地上的小石子都在跳动。

　　地面似乎在颤抖，几人相互搀扶勉强稳住身形。

　　田小佃抬头道：“这是地震了？！”

　　魏安宜：“什么地震？明摆着是那人逃走之后想要销毁证据！”

　　竟然还有自毁装置！

　　杳闻宁：“别愣着了，快走！”

　　几人冲到门边，已经有碎石从头顶落下。

　　他们的反应很快，魏安宜率先冲上楼梯，杳闻宁一脚踢开即将要砸到他的石块，回头只看见田小佃一人，吼道：“张廷玉呢？！”

　　田小佃也看了一眼后面：“他怎么没出来？”

　　话音刚落，杳闻宁跳下台阶，回头向石室奔去。

　　“哎哎哎——”田小佃伸手，看着杳闻宁消失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出口，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一咬牙，转身也跟着杳闻宁回去。

　　石室中天摇地晃，张廷玉重心不稳单膝跪倒在地，背上的胡蛮感觉到了他的吃力，缓慢地说道：“还是把我放下来……”

　　沙哑又虚弱的声音在耳边，让张廷玉心中燃起一团火，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把胡蛮向上掂了掂，咬紧牙关重新蓄力。

　　这时杳闻宁与田小佃冲了进来，见此情形，田小佃二话不说一把将胡蛮拽到自己背上，杳闻宁拉起张廷玉的胳膊。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门口。

　　就在他们即将要到达门边的时候，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生生挡住了去路。

　　几人吓了一跳，后退数步，杳闻宁看见巨石上方与入口之间还有空隙，想着自己身量小，没准挤挤还能钻过去。

　　结果她刚探出头，入口上方接着一块石头也跟着砸了下来，还好她反应快，身后的田小佃也拉了她一把，堪堪躲过一次重击。

　　杳闻宁因为巨大的拉力摔倒在地，张廷玉惊魂未定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把她扶了起来。

　　出口被堵了个严实，外面的声音也渐渐平息。

　　几人喘着气，田小佃环顾四周，道：“这……结束了吗？”

　　杳闻宁站起身，总感觉不对劲。

　　地面隐隐又有躁动之意，杳闻宁举高火把抬头一看，顶上的石壁已经出现了裂痕，并且正在不断扩大。

　　“走！”

　　田小佃也看到了，可此地已入穷巷：“走哪里？！？”

　　“快进洞！”

　　胡蛮被囚禁的地方已经被他们砸出来一点，因着方才的经验，杳闻宁想也没想一脚踹了上去，可显然这处的石壁比破开的地方要后上许多，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石壁竟然纹丝不动。

　　“闪开！！”

　　杳闻宁向后看去，只见田小佃双手扶着炼丹炉的两端，气沉丹田，炼丹炉一下子举过头顶，伴随着田小佃沉闷的低吼，青铜炉狠狠地朝石壁砸了过去。

　　石料抵不过金属的硬度，石壁被生生撞出了一个洞。

　　此法果然有效，杳闻宁与张廷玉一同扶起胡蛮，田小佃微微挪开炼丹炉让入口变得开阔，几个人急忙钻了进去。

　　紧接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声响，四人缩到离洞口最远的角落，在这狭小漆黑的洞穴中，除了等待坍塌的结束，似乎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运气不好，外面塌完了之后，就该轮到里面塌。

　　运气若是好一点，获得了暂时栖身之地，可几人被困在这里，完全密闭，没有食物与水，早晚也会没命。

　　或许是上天眷顾，决定让他们这群蝼蚁再挣扎一会。

　　在祈祷与心惊胆战中，外面的声音逐渐减弱，最终完全消失，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大家都没有说话，三双眼睛不断转动警惕四周，等待了好一会儿，确定真的不会继续坍塌之后，纷纷松了半口气。

　　这气还不能全松，真正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一片漆黑中，杳闻宁摸索着来到炼丹炉前，通过缝隙向外面看去。

　　在火折子的映照下，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

　　这下，是真的出不去了。

　　田小佃怒火中烧，对着张廷玉大吼道：“你说你本身胳膊腿儿就不利索，手无缚鸡之力还想拉着老头一起跑？！性命攸关，救别人之前，你先管好你自己！你看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救他有什么用？！这下好了，我们到交代在这儿，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若是平常，田小佃说他八句，他能回十句，还句句戳他肺管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吭声，吓得田小佃还以为他受伤了，连忙拿出火折子往他的脸上照。

　　火光中，张廷玉两弯细眉不骄不怒，垂下的丹凤眼中是不符合当下情况的沉静。

　　他的手被一双苍老的手紧紧握着。

　　田小佃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胡蛮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双指探向他的颈间，脉搏已经了无生机。

　　张廷玉看着胡蛮的沟壑纵横的脸，不知为何，即使他没有眼睛，也能叫人看出面容安详，整个人也不似初见时令人心生恐惧。

　　张廷玉没有放开被胡蛮握着的手，敛下的眼眸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哎，这是在他面前死去的第二个中毒之人了。

　　田小佃叹了口气，知道张廷玉心中百般滋味，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再说话，而是识趣的独自走开，弯腰来到杳闻宁身边，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他们在地底，四周都是石头，打破头顶的石壁向上挖，哪怕挖到的是柔软的土，万一土倒灌，他们都会被生生活埋掉。

　　“哎？你干什么去？”

　　杳闻宁突然站起身，在对面的石壁开始左敲敲右敲敲。

　　接着火光，她突然看见在靠下的位置上，散落着一些石头，表面光滑，应该不是刚刚坍塌掉下来的。

　　田小佃走近，挑眉问道：“做什么？”

　　杳闻宁蹲下身，手掌顺着石壁从上到下慢慢划过，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处明显凹进去的地方。

　　“这里。”

　　田小佃不明白：“什么？”

　　杳闻宁道：“再用那炉子，向这砸，用力点。”

　　田小佃虽然不解，但眨了眨那双牛眼，还是应道：“哦。”

　　将火折子交给杳闻宁，他再次抓住炼丹炉的上沿，费力地将它拖了出来。

　　可就在他想要故技重施之时，却发现这青铜炉，他竟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来了。

　　许是方才危机，他凭本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现在局势稍缓，那种冲劲儿消失了，哪怕他使出全部的力气，这炼丹炉就是无法离开地面。

　　田小佃脸憋得通红，杳闻宁见他不行，说了一句：“算了。”

　　可一句“算了”可是让他的牛脾气上来，抓着炼丹炉不撒手。

　　“凭，什，么，算，了？！！！”

　　“砰——”

　　没想到他还真的做到了，虽然炼丹炉没有被完全抬起来，但是它借着田小佃扔出去的力滚了几圈，精准撞上杳闻宁指的那处地方，然后竟然真的冲破石壁，直直地滚了出去。

　　田小佃心中欣喜，刚想转过头去向杳闻宁炫耀一番，谁料腰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他情不自禁地叫唤起来。

　　“张廷玉，我，腰，腰，腰……好像扭到了……”

　　他疼得扶着墙，以一种扭捏的姿势一点点挪到外面。

　　本以为柳暗花明，结果顺着微弱的光向头顶一看，那里确实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不过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出口离地数丈高不止吧，他们如何能够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