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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天罚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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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拿我的牌子,叫御医来!”
“啊!好疼啊!”
“爹!娘!我好疼啊!”
人声嘈杂,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把马世杰抬到床上,刚才的火已经烧掉了他身上大部分的衣物,皮肤卷曲狰狞,露出鲜红的血肉,边缘与残存的衣服布料黏着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被最信任亲密的女人背叛,马世杰在床上失控般翻滚着,哀嚎着,嘴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牙齿,床单上满是他摩擦时刮下的已经烧焦的组织。
礼部尚书与夫人心疼又恐慌地看着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心疼地对下人吼道:
“御医到底什么时候到?!”
“老爷,刚派人去请,应该快了。”
管家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张廷玉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一听说是礼部尚书的爱子受伤,来不及换上常服,提着药箱便随小厮快马加鞭地赶去户部尚书府。
“来了来了!张大人到了!”
此时躺在床上精疲力尽的马世杰突然抽搐了起来。
来不及寒暄,礼部尚书一把拽过张廷玉:“张大人快救救我儿!”
御医看了马世杰的惨状,眉头皱了起来,一边利落地从医药箱中拿出白布塞进马世杰的嘴中以防他咬到舌头,一边回头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
“我写个药方,你们去抓药,记着药要熬的浓。还有我自制的专治烧伤的药粉,有奇效,但现下带的分量不够,还请尚书大人派人去我府上再取一些。”
“没问题,来人!”
张廷玉说道:“我的药粉在西厢二房进门左数第三个柜子,下分柜第三层从右数第五个从上数第二个格子。”
小厮默念了一遍,拔腿就跑。
张廷玉叫住他:“回来!还没说完。”
“格子里有个白瓷瓶子,向左转四下,再向右转六下,往上拔,再向下按八次,柜子第二层里层的柜门就会打开,你伸手向里面摸,左数第七右数第九的那个罐子就是。”
“我的每个药瓶长得都一样,照我说的分毫不差,切记不要拿错了。”
小厮都听愣了,看了看一脸吃人相的老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恕小的愚钝!小的实在记不住呀!”
“蠢货!”礼部尚书一脚把小厮踢开,“老子亲自去!”
说着就急急地出了门。
张廷玉继续有条不紊地施药,又去厨房亲自监督。
独自留下的尚书夫人看着儿子衣不蔽体,心中很是酸楚,此时房间只她一人,她用手帕了擦眼泪,走近床边,轻轻用手帕盖住了马世杰的体面。
“别盖!”
这一幕正好被煎药回来的张廷玉看到,大声呵斥住了她。
“夫人不可!手帕会和公子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分开时会令其痛不欲生。若想让他少受罪,快些住手。”
尚书夫人被吓了一跳,马上将手帕拿了起来。
但布料分离牵连了伤口,马世杰还是疼的抽搐了一下。
张廷玉叹了一口气,将熬好的药放到桌子上。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马世杰在短暂的抽搐过后并没有平息,反而开始更加剧烈地抖动。
“儿啊!”
接着虚弱的马世杰突然睁开眼,一口鲜血喷到了尚书夫人的脸上。
妇人惊叫,举着双手慌乱不已。
身为医者的张廷玉反应迅速,连忙抓起了马世杰的手腕诊脉。
“不好!怎的惊厥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已经出现了倒气,没被火烧到的左半张脸因为无法呼吸涨成绛紫色,身上烧伤的部分开始渗出大量红色的组织液。
血不受控制般从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中溢出。还没等张廷玉下针,马世杰白眼一翻,已然咽气了。
速度之快,甚至让在场之人恍惚。
尚书夫人也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嚎叫出声:“儿呀!!!!!”
礼部尚书气喘吁吁地刚跑进府,便听见远方传来夫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片刻的呆愣,失神般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天边望去。
房梁之上,上玄月似吴钩,银光凛冽,正是子时。
有些挫败的禁军统领田小佃迎面走来,向尚书行了个礼:“任务失败,我等先回了,末将明日便去向陛下请罪,请尚书大人节哀。”
低头半晌不见对方回应,田小佃偷偷抬眼。
只见礼部尚书依旧抬着头望着远方,只是眼中满是愤怒与震惊,似是见鬼了一般。
田小佃疑惑,正欲回头一探究竟——
一柄利箭“嗖——”地射过来,几乎擦着他的眼睛,直直刺进了礼部尚书的胸口。
紧接着,鲜血似水花猛然飞溅到他脸上。
“列阵!”
田小佃反应迅速,一声令下,禁军搭起弓箭,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屋顶。
银月之下,那人一袭黑衣,面容在阴影中让人辨认不清,但其手中的剑闪着独特的幽蓝之光。
“林霜青冥剑!”
“是林霜逆贼!”
“快,放箭!”
数箭齐发。
林霜剑客身若蛟龙,穿梭于屋檐瓦舍之上,游刃有余。
进攻半晌,奇的是林霜剑客并无离去之意,反而围绕着他们在四周屋顶上打圈。
眼看着箭筒已经见底,手下的人求助地看向他们的老大。
田小佃一把抢过他的弓箭。
“起开,我来。”
区区林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现还敢如此戏弄。
不知死活!
瞄准,预判,放箭。
禁军统领不愧为皇城侍卫之首,众人都看见那抹不断窜动黑影骤然停滞在空中,而后跌落墙外。
“大人威武!”
田小佃心中得意,却未表形于色。
“少拍马屁!去抓活的!”
墙外,在杳闻宁跌落地面的一瞬间,用脚点了一下墙壁,接力站稳了身体。
她看向自己中箭的地方,青冥剑剑光快闪而过,箭成了两节,她连声都没有出一下。
当禁军赶到时,只留下一摊血迹和一节被斩断的箭尾。
黑夜之中,再无贼人身影。
薄甘人善奇袭,所以让杳闻宁对脚步声格外敏感。
她捂着伤口快速穿梭在小巷中,一再确认没有追兵之后,终是控制不住,疼痛令她弯了腰。
踉跄地走进平时没有什么人的宽巷,按照设计好的逃跑路线,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回丞相府。
为了防止对方追踪,她特意往反的方向逃。
禁军统领带有杀意的一箭并不是那么好接的。
伤口隐隐作痛,却足以让身体无比虚弱。
虚弱到,一向机敏的她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前方,一辆马车隐匿在漆黑的夜里。
“谁?!”
杳闻宁扶着肩膀,手中紧紧握着青冥剑。
马车旁的人走出阴影,月光下,竟是熟人的脸。
“女君。”
“是属下。”
鸣雀?他怎么会在……
惊愕之时,她眯起眼,鸣雀身后的画面逐渐清晰。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那人的腰间,悬挂着象征权利的六棱十四印煤精石……
与某人八岁雕刻的无事牌。
一阵心安,她终于卸下强撑着的那口气,任由自己跌向冰冷的青石板地面。
……
“林肖将,”
“林肖将……”
“跟我走……”
肩上的箭伤深入骨,发热与失血让榻上的杳闻宁睡得好不安稳,身体来回晃动,额头上冷汗直冒,似是被魇住了一般,干涸地双唇一张一翕,不停重复着两句话:
“林肖将”
“快跟我走!”
坐在一旁林肖将脸色阴郁,整个人像是嵌在椅子中一般,听着杳闻宁的呓语,目光又沉了一分。
鸣雀来到他身边,说话都轻了不少:
“主子,办妥了。五十三位朝廷官员均已中毒,鸣鸟们监视着,今晨告假的折子都呈上去了。”
报告完,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榻上,杳闻宁面颊毫无血色,神情痛苦。林肖将想去焐热她冰凉的手,却最终只是小心地以指尖触碰指尖,缓缓压住那因疼痛而不断弹动抽搐的手指。
林肖将眉头蹙起。
屋外下着小雨,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瓦片上。
心中狂涛巨浪,一口银牙差点被他咬碎。
林肖将眼底的癫狂逐渐变成落寞,心中万般纠缠,理智与情感交织。
他将脸埋在手掌之下。
半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
“闻宁,你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
床上的杳闻宁不安地动了起来,林肖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诸多思虑阴霾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在检查绷带再三确认伤口没有渗血之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刚欲坐下。
不经意低头,瞧见原本只是轻触的手已经紧紧相握。
仿佛是某种暗示。
刻漏滴落,晨鸟喳鸣。
室中静默良久,林肖将悬在凳面一寸,半坐不坐,仿若定身,呆呆地盯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冰凉的温度如泉水,从皮肤涌进经络,在所到之处擦起火花,随心跳冲回百骸。
这次,他没有放开闻宁的手,反而放肆地攥着,抵在唇边。
齿间低语,仿佛是早该说出口的誓言。
……
春末的天忽冷忽热,不知怎的突然下起雨来。
早朝前,勤政殿内。
“田爱卿,这是作甚?”
田小佃卸下盔甲佩剑托于掌中,双膝跪于地面,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在殿下叩头。
“昨夜禁军未护得礼部尚书与公子,卑职前来领罪!”
夏帝听闻一惊:“什么?!他们父子都……咳咳咳咳”
一向康健的他今日不知怎了,好像身体格外的差,只是情绪稍微有些波动,便狂咳不止,甚至差点背过气去,身旁的掌事太监魏连英不停在给他顺气。
“陛下息怒!卑职万死!”
田小佃又磕了一个头,声音之响足以在房梁上荡三荡,大有不顾性命,磕死在此的架势。
夏帝好不容易缓了一些,又问:“咳咳咳……那贼人,可抓到了?”
田小佃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禀陛下,那贼人中了臣一箭,逃了。”
“你!”老皇帝气得把手边的茶杯砸向了他,“废物!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息怒!千错万错都在卑职!是卑职武艺不经,有负陛下青眼!”
田小佃又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
“虽未擒获林霜,但卑职有一计,或能抓住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