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关照》是来

4、破碎

　　时间真的很快，转眼开学两个月，九月的脚步也渐行渐远，桂花的香气弥漫在春风中学的每个角落，像一只勾魂的手，每个学生进来后都是一脸陶醉，贪婪的吮吸那久违的花香。

　　经过了半个月的交流，迟来和关照对彼此都有了一些了解，但是每当关照问起迟来的家庭生活的时候，迟来总是有些躲闪，嘴里说挺好的，自己家庭如何的幸福，可是迟来越描绘，关照就觉得越假。

　　但关照并没有戳穿他，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理解迟来的做法。索性就把他当作一个善意的谎言。在交谈中，关照也知道迟来是住在华风街，但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家似乎在西夏路附近，要知道，这两个地方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华风路在岭南东边，而西夏路在岭南的西边，这两边的车程就三个小时左右，可能迟来真的不是那个小男孩吧。

　　一想到那个小男孩那乞求的眼神，关照就感觉心里压住一个石头，她曾无数次幻想，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软弱，那个男孩是不是也不会有事；她想象男孩得救时候的笑容，企图用这个麻痹自己，减轻自己身上的负罪感。

　　可是现实不会因为幻想而改变，否则世界何来那么多悲欢离合，幻想，终究是人们逃离现实的工具而已。

　　当关照得知她们要回岭南时，她第一个愿望就是找到那个男孩，真诚的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为此，她曾经去过小男孩的家，但是早已人去楼空。

　　关照吃着吐司面包，纤细的手指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轻轻挤压——只有关照在想事情的时候才会这样子；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虽然样貌早已模糊不清，但是那个笑，还有害羞的样子跟记忆中一模一样，每当看到他笑，她都感觉和记忆中的男孩进行了重叠。

　　想罢，关照拿出手机，在班级群里搜索迟来，备注好自己的名字便发出请求，不一会，迟来便通过了好友请求。

　　另一边的迟来，看到关照的好友请求脑子轰的炸开，关照竟然加自己，为什么？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同意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使用万能开场白——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大概过了十秒，对话框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想不到你的表情包这么可爱 。”关照调侃道。

　　迟来感觉身子火辣辣的，忙扯开话题：“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没加你好友。”

　　“哈哈，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迟来感觉这句话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额，其实，班里我好像就你没加。”

　　迟来感觉很受伤，痛，太痛了，原来全班就自己没加她，不过也是，他不善交际，尤其是跟女孩子，一说话就脸红，手足无措。看迟来这么久没回复，关照猜出来个大概，补了一句

　　“但是你是我第一个主动加的。”

　　迟来有点不好意思，对他来说，关照十分懂得把握人的心思，这或许就是她受欢迎的原因吧。他在手机键盘上打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将字删除，拍拍自己脑袋重新构思话语。

　　下周就开始放国庆了，正巧朱华昨天给了自己两张云雨山的门票，一脸坏笑的说自己本来想带女朋友出去玩，但是正巧足球比赛提前没有空，所以将它们给了你。

　　看着门票，迟来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这个家伙天天跟自己谈论哪个哪个女生好看，如何如何的好，最后还要将她们介绍给自己。

　　但是因为害羞都被他以不感兴趣拒绝了。好不容易自己能和一个女生聊起来，作为同桌，朱华怎么可能不支持。

　　想到朱华都这么支持自己，自己不主动好像太不好意思了，他鼓励着自己，所有事，先硬着头皮做，反正就这几分钟，再说了只是个邀请，总不能就因此认为自己对她有意思吧，虽然真的是这样子。

　　“请问，你国庆有空吗？我这里有两张云雨山的门票，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看看。”见没什么问题，迟来小心翼翼的按了发送键。

　　本以为关照会向以前一样很快就回复，但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急得迟来时不时看看手机，生怕错过她的消息，等待，原来这么难熬，它可以让原本易逝的时光生锈，让一颗平静地内心躁动不安。

　　迟来不停的做着深呼吸，让自己的内心逐渐平静。终于，手机响起了提示音，迟来刚刚平复的内心躁动了起来，他急忙抓起手机，却因为太急手机从手上掉了下去，不偏不倚的掉进了床缝里。迟来暗骂一声，真的是，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果然麻绳总在细处断。好不容易，迟来捡起了手机，迫不及待的想要解开答案：

　　“好呀。

　　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却让迟来感到莫大的兴奋，他妄图让自己那上扬的嘴角收敛起来，使劲用手下拉嘴角，可是那嘴角就是像不受控制一样纹丝不动。

　　算了，由它去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上次像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他感觉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了；从爸爸妈妈离婚后，他过的十分小心，就连哭都是小心翼翼，更别说笑了；这几年，他把自己束缚在各种条条框框里，尽量让自己隐身在黑暗中，他愿意被别人当作一个小透明，无所谓，习惯了，这么多年的压抑让他不善交际，沉默是他最好的代名词。

　　直到关照的到来，他感觉生活有点好转了，开始明白什么是期待。渐渐的，他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

　　另一边的关照，在看到迟来的邀请后，本来她是想拒绝的，

　　可想到迟来的脸，她发现竟然对他没有拒绝的想法。对于关照来说，迟来身上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需要她亲自来解开，在同意后，关照觉得自己疯了，从小到大对自己有意思的男生多如牛毛，但都被她拒绝了，到现在，她还是对男生的亲密有所排斥；但对他，对迟来，关照怎么都没有排斥感，想不到为了这件事，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晚上，迟来兴奋的根本睡不着，对于迟来来说，幻想一开始只是躲避现实的工具，后来，现实越来越难，迟来越来越依赖幻想，甚至在反复的幻想中，他开始难以分清现实虚幻。麻将声太嘈杂，迟来戴上了耳机，刚开始心情难以平复，可最后困意慢慢来袭，迟来进入了梦乡，希望，今晚是个好梦.....

　　梦中，关照拉着他的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迟来十分贪恋这种感觉，可梦总有醒的时候，巨大的落差感让迟来睡意全无，打开手机发现时间还早，他点开关照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关上手机，怕白天没有精神，他开始努力让自己睡着，最后，他还是被打败了，洗漱后，开始将昨天想到的计划一一列在纸上。可最后整体一看，他直接放弃了，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敢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午，迟来和关照按照惯例来看咪咪，咪咪经过她们的投喂，身体明显胖了一圈，可是真的很奇怪，你说咪咪挑食，它吃了这么久双汇还不腻，说它不挑食，可是它只吃双汇。就这样，他俩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结束了一天。

　　放学后，迟来骑着自行车刚好遇到关照，打过招呼后迟来便先离开了，路上的风很暖，吹的人心痒痒的，迟来轻哼着歌，脸上的酒窝已经掩饰不住他的内心。

　　“碰”

　　迟来感觉车子发生了剧烈晃动，车轮像醉酒一般东倒西歪，终于，迟来再也控制不住，倒了下去。

　　“哟，这不迟来吗，什么事这么开心。”

　　迟来忍着剧痛，起身，瞳孔霎时放大，三个看似和迟来差不多大的高中生围着他，迟来慌了，他的语言系统不受控制，开始语无伦次。

　　“你这个月的保护费怎么回事，不知道要交吗？我之前怎么说的，再不准时交，准没你好果子吃。”

　　“我这个月零花钱还没发下来.....”

　　“没事啊，没发下来早说嘛，来来来”一个男生笑着将迟来扶起来，迟来回了一个苦涩的笑，暗暗松了一口气。

　　“呃”一声闷响，迟来吃痛倒下。

　　“没发不知道要吗，是不是根本没把哥几个当回事。”

　　“哎哎，打人不打脸。”一个同伙假惺惺的阻拦。

　　那个男同学似乎更急躁了，拎起拳头朝着他的脸来了两拳：“脸，你不提我还不生气，好好的男的**长着个娘们脸，每天看这个脸就来气。”

　　迟来感觉下巴好像错位了，他不停的活动着下巴，阵阵刺痛疼的他眼泪快出来了，他摸了摸嘴角，感觉到嘴里有一股铁锈味。三个同伙还不打算放过他，不停的用脚踹着他的头，迟来拼命用手抵挡，但越反抗，他们越兴奋。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阵怒吼

　　“完了.....”迟来绝望的闭上了眼。
　　“这妮还挺漂亮的，几班的啊。”一个同伙调戏道

　　“不许欺负同学。”关照厌恶的看着他。

　　可能是为了在关照面前树立良好品德，一个男同学将迟来拉起来，假装关心的说：“同学误会，误会。”

　　紧接着在迟来耳边低声威胁：“下次再不带钱，后果比现在还严重。”

　　迟来默不作声，扶起车子闷声前行着，关照担心他跟了上去，后面传来了同学的喊声：“迟来，记得让你亲爱的妈妈晚上给我留门。”

　　关照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仿佛很享受似的，笑得更欢了。

　　望着迟来一瘸一拐的样子，关照有点心疼，询问道：“你疼吗？”

　　”.........“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

　　“你要急死我呀。”无论关照怎么问，迟来依旧沉默不语。

　　关照有点急了，叮嘱道：“下次这样子要反抗知道吗？”

　　“习惯了....”迟来笑着回应道，眼角的泪花若隐若现，嘴角的淤青让迟来更加凄惨，说完，迟来扭过头去，骑着车子离开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处心积虑在关照面前设立的形象在一瞬间崩塌了，身体在抖，腿也抖，手也抖，只有心在滴血，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脑子一片空白，他眼前好像看到了关照嫌弃的样子，终于彻底结束了。

　　梦醒了，再也不用为了美好生活这样提心吊胆了，生活回到了黑白照的样子，桂花的味道变得异常窒息，迟来感觉胸口很闷，他想通过叹息的方法把心里的苦闷吐出来，几次叹息后，迟来发现竟然于事无补——这是第一次。

　　渐渐的，他感觉肚子开始翻江倒海，喉咙里似乎有东西，想吐，可最后只是一阵干呕，眼角的泪，再也藏不住了，他停下车，倚在车上哭了起来，他想放肆的哭，想把内心的不满吼出来，可是他不敢，他压抑惯了，习惯把内心藏起来，只能靠无声的哭泣来宣泄。

　　最后他调整好情绪，来到家里。

　　房间里麻将声淹没了一切，大家注意力都在牌上，就这样，迟来回到自己房间，压根没人注意他......

　　关照望着迟来离开的背影，她感觉内心有一团无名业火无处发泄，她想找个东西发泄，可是环顾四周都没找到合适的目标，想起迟来刚刚的话和神情，她竟然笑了。

　　并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对无可救药的人无奈的笑，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热脸贴冷屁股的傻子，明明自己有满腔热血来帮助他，可他最后的一句习惯了让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习惯这个词真的很可怕，它让人安于现状，失去了对生活的动力，忍受生活中的任何苦难，到最后连试图改变的心都被磨没了。

　　关照回到家，想到迟来之前的样子，将内心的气撒在娃娃上。“笨蛋”

　　他是笨蛋，她也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去帮一个无可救药的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可不是她想做的

　　“自生自灭吧，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