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王良语

14、十四、化影寻踪

　　自此过了一周，天璇星内部的气氛一直低沉压抑，接连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间难免人心惶惶。

　　周六一大早，江诚曦家的门铃再次被按响，只见门口晃进来一个人影，门外的光线被高大的身影挡了个大半，莫警官气喘吁吁地撑着门框：“阿曦，姜谧，我要渴死了。”

　　看着他吨吨吨灌下了大半瓶矿泉水，江诚曦这才缓缓开口道：“绍南，有什么事吗？”

　　莫绍南扯了扯领口：“唉，别提了，案子越来越复杂，先别说查明黄启翔的死因，有个更棘手的事，陈敏敏失踪了！”

　　“啊？失……踪了？”

　　“是的，好不容易从重症监护室转到过渡病房，仅两天，就神秘失踪了。”

　　姜谧心头一紧：“这怎么可能的呢？”

　　莫绍南摇摇头：“三天了，我们始终都找不到她的踪迹，以警方的能力来说，是十分不寻常的事。”

　　“医院监控呢？”

　　提起监控，莫绍南皱着眉，表情难以言说的复杂：“过度病房外的监控，并没有拍到陈敏敏离开的镜头，除了当值的护士，也没有拍摄到任何人出入，她看起来好像是自病房里凭空消失了。”

　　“怎……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莫绍南扶额喃喃道：“就是有这么离奇……阿曦，这次我来，是希望你能帮个忙，我寻思着啊，咳咳……既然是无法用科学常理来解释的情况，咱们就用违反科学常理的方式来解决，你有“那方面”的办法，对吧？”

　　江诚曦注视着莫绍南异常认真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却带了笑意： “绍南，反封建迷信要从公务员抓起啊。”

　　“害~我迷不迷信，你从高中起不就知道了嘛？”

　　姜谧：“……”

　　于是江诚曦自去准备法事所需的工具。不多会，在江诚曦的法堂里，三人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香炉，一张黄纸、一支毛笔，一方砚台，还有一把剪子。

　　只见江诚曦先是研了墨，又在黄纸之上画了一只墨色的蜻蛉，仔细裁剪下来，又包覆了莫绍南带来的陈敏敏的两三根头发，默念法咒，最后再投入香炉之中。

　　香炉中的炭火火势低微而不灭，纸画的蜻蛉瞬间就磨灭成炭色的灰烬，却又在江诚曦不曾停止的念咒声中凝聚成型，抖动了下脆弱的薄翅，突然振翅而起，飞落在江诚曦的右手食指之上。

　　“去吧，去找她。”

　　江诚曦冲那蜻蛉轻轻一吹，那蜻蛉便拍拍翅膀，摇摇曳曳地飞向窗外去了，投下纤长的一道剪影。

　　姜谧哪里见过这样的咒术，当场看得瞠目结舌。

　　莫绍南却表现得淡定多了，问道：“这样就能找到陈敏敏了？”

　　“可以。”

　　江诚曦淡淡解释道：“碧落黄泉，皆有所应——化影寻踪，是每个江家的孩子掌握第一个的法术。”

　　说到这，江诚曦顿了一顿，沉吟着说出：“不过，如果要寻找的人已经不在人世，蜻蛉就不会再回来了。”

　　江家？姜谧从来没听江诚曦提起过自己的家事，听到后半句心里却咯噔一声。

　　莫绍南待了一会便回局里加班去了，夜幕降临，晚饭过后，江晨曦静静地靠在阳台的围栏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眸中映入万家灯火。夜风中夹杂着远处草木的气息，轻柔吹拂过他额前的发梢，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立体而深邃，面上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

　　姜谧从房间里出来，恰好见着此情此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贸然打碎这份寂静，江诚曦却注意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于是姜谧乖巧地走了过去。

　　“老大，你怎么了吗？”

　　江诚曦闻言低笑了一声：“没有，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情。”

　　姜谧觉得江诚曦今天有点怪怪的，便碰了碰他的手肘：“是什么事情……能和我说说么？”

　　江诚曦让开了一下位置，让姜谧靠了过来，这才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吗，但凡江氏子孙，年满五周岁，便要进入家族学府研习术法。化影寻踪是我学的第一个法术，学会它，整整花了我一年的时间。

　　父亲，母亲，兄长……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天资愚钝，不是学术法的料子，唯有师傅，日复一日教化我，只有他没有放弃我。

　　后来……后来师傅就离开了学府，我自知是与他们不同的，便狠下心报考了公立学校，父亲母亲也没干预我的抉择，不，应该说，无论我做出哪种决定，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但是由于长期在学府上学，刚上公立高中的我十分不适应，我那时候是班级里的另类。有一次，我大意被一个女生看到我施法的过程，幸得绍南替我打掩护，那女生才没有四处宣扬。从那时候起，我和绍南便有了兄弟情谊，也唯有绍南，从不会把我当做另类来看待。”

　　江诚曦挑拣着一些往事，一点一点徐徐道来，姜谧听了，除了惊讶之余，忽如其来的柔软从心里升起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可是老大，我觉得现在的你，特别的好。”

　　江诚曦听了，侧头看向他，眸中亮起了一点神采：“有多好？”

　　于是姜谧认真地掰着指头数给他听：“术法犀利，长相帅气，为人可靠，脾气好，工作严谨，业务能力强……等等等等，你有好多优点，以前那些不开心的，都过去了……我，我和莫警官一样，从来不觉得你是异类，如果你不嫌弃，咱们也可以做兄弟……”姜谧絮絮叨叨的，讲到最后竟有些脸红，却忽地打了个喷嚏。

　　男人见了，只是笑着摇摇头，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冷么？”

　　指掌间的温柔让姜谧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即使是在南方的M市，十二月份的晚风也确实透着寒意。

　　“那进去吧。”

　　两人正欲回屋，江诚曦却骤然感应到什么似的，仰起头向外张望。只见浓浓夜色中，一只墨色的蜻蛉摇摇晃晃地飞过窗台，它扑闪着脆弱残缺的翅膀，身姿蹒跚，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江诚曦赶紧伸手去接，蜻蛉终是支撑不住，忽地坠入他的掌心，翅膀拍动了两下，碎成粉屑。

　　姜谧震惊地看着江诚曦，道：“它……死了？”

　　江诚曦看着掌心一言不发，片刻后才说道：“有人破了我的法术。”

　　“那！敏敏她，她是……”

　　江诚曦却摇摇头：“蜻蛉至少回来了，这代表她还活着。只是现在没法知道她在哪里了，我需要和绍南联系一下。”

　　听到这话，姜谧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而事件接下来的急转直下，则是他今晚所预料不到的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除了寄希望于江诚曦的术法，莫绍南这边也没闲着，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并在张晴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在姜谧和严玲的笔录中，张晴空作为陈敏敏的前男友，自然也在警方的观察范围之内。

　　黄启翔的死亡，给他们提供了另一种思考方向。在他笔下的人物关系脉络图中，黄启翔和张晴空，都曾经或多或少的和陈敏敏有过情感关联，这三个人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其实不难联想。

　　看来是时候把张晴空传唤回来仔细询问一下。

　　正当他阖上笔记本准备去食堂吃个午饭，下属刘锦华风风火火地闯进他的办公室：“南队！出事了！天悦江湾小区发生命案，死者是……张晴空。”

　　“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莫绍南措手不及：“死因是什么？！”

　　刘锦华皱着眉，表情一股子无法言喻：“被绑缚在椅子上，受电击致死。”

　　莫绍南：“……”

　　刘锦华快速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刚从法医那头赶过来：“经初步鉴定，死者没有明显的逃生迹象，其头部有被钝器击打而成的伤口，但不是致命伤，似是被击晕后才被电击致死。同时他们还发现死者家中的门铃被改装，并被接驳至死者椅子的金属绑带上，只要一有人摁响门铃，就能导致张晴空触电身亡。”

　　莫绍南咬牙沉声问道：“是谁按响了这个门铃？”

　　“是外卖小哥，他接单后如常将外卖送达至死者的住处，但无论是打电话或者是按门铃都没人接，我们查过死者的手机，却没有下单记录。”

　　莫绍沉思着，心下不悦，毒气、电椅，接踵而至的谋杀案，已经足以证实他的猜测，凶手的确在模仿执行死刑的方式来杀人，这个凶手简直胆大包天。

　　接下来几天，M市公安局开了专项会议，鉴于这次的陈敏敏案件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局里高度重视，并为此成立了专案组，莫绍南任组长，和一众手足两天两夜没有阖过眼，全力追查相关线索。

　　姜谧是在吃午饭的时候接到莫绍南的电话的。

　　“姜谧，有空吗？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