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家族纷争案》森林鹿

20、尾声

　　接到出席黑森林集团前总裁瑟兰迪尔葬礼邀请函的客人，都同时被礼貌而明确地告知，请勿携带任何摄影器械。

　　“那个骄傲的老狐狸，连死后遗容都要保密啊！”——许多人、特别是媒体记者一致怨声载道。

　　可不是，就连进入“灵堂”后，本该高悬墙上的瑟兰迪尔“遗像”也踪影全无。

　　不过话说回来，棺木、白花、黑纱、蜡烛，一切“灵堂”里应该有的东西，都不在场就是了。

　　主席台上，只放了一张长桌与七八把座椅——就这，也至于让保安在门口没收了十七八只可拍照手机与两台针孔摄像机？

　　仪式开始时，奏响的倒是货真价实的哀乐。

　　但踏着哀乐健步走出来的人，却让“灵堂”中尖叫、吸气、跌落东西声响成一片，更有贵妇人手抚胸口做昏倒状。

　　金发的瑟总裁，唇角含着一丝微笑，在三个儿子簇拥下，坐入发布席，清清嗓子，开口：

　　“对不起，我知道各位期待看到的是躺在棺材里瑟兰迪尔，也有人——（微睨小儿子一眼）建议我先躺进去，让大家看够了再坐起来，但我实在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

　　由葬礼改成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两项主要内容：

　　一、黑森林集团前总裁瑟兰迪尔的“死亡休假”结束，重回工作岗位。之前签署的一系列有关家族财产更替的文件，因为都是以“瑟兰迪尔已死”为前提的，现在自动失效，但以家族名义的对外承诺不变。

　　二、由埃雷博集团委托律师出面，确认埃雷博集团现在掌有的超过20%的黑森林集团股票，将以目前市场价（仍然低于原有价值）一次性卖给瑟兰迪尔家族，至此，埃雷博控股黑森林的努力宣告失败。（据初步估计，这一役埃雷博损失10亿以上）。

　　***

　　悠闲的星期六下午，瑟兰迪尔家的大客厅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洋溢着一片温馨的天伦之乐。

　　“瑟兰拉斯，看我不把你的小弟弟踢爆！”

　　“嘿，你要自杀是吗，小叶子？”

　　——窝在大沙发里打“街头霸王”复古电视游戏的莱戈拉斯和瑟兰拉斯。

　　“阿拉贡，事不过三，悔棋也要有个限度。”

　　“少来，看我的皇后斜飞必杀技——”

　　——对坐在窗前下国际象棋的阿拉贡和莱戈迪尔。

　　“……………………”

　　“……………………”

　　——扶手椅中捧茶默啜的瑟兰迪尔总裁和欧瑞费尔国王。

　　…………………………

　　…………………………

　　“好茶。”银发国王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行。”金发总裁僵硬地点点头。

　　“……………………”

　　“……………………”

　　沙发那边啪地一声，一只游戏操纵杆凭空飞出。

　　“Ada————————”靠背上的淡金发头颅扭过来大喊，“瑟兰拉斯欺负我——”

　　“谁欺负谁？谁欺负谁？眼看要被我打死了就抢我的操纵杆，真是恶人先告状——”银发帅哥恨恨地压倒小弟，啪啪两声，手掌落在那线条优美的小屁股上。

　　“不准动手！”当父亲的断喝。

　　“是啊，君子动口不动手！”莱戈拉斯委屈地皱起小脸，以手撑沙发，轻盈弹起，横腿一扫，正中哥哥胸膛。

　　“嘿——Adar你都看见了——”

　　“嗯，”瑟总裁好整似暇地低头喝茶，“从现在起，不准动手，也不准动脚。”

　　“那我动肘——”

　　“我动膝——”

　　“谁弄坏家具加倍赔偿！！！”这一声出自窗边下棋的瑟家大公子。

　　很管用，两个捣蛋小鬼立刻不闹了——长兄胜父啊……

　　摇头苦笑，瑟兰迪尔转向欧瑞费尔：

　　“在我们家，父子角色一向很混乱。”

　　这种语带双关的话，本应在老国王心中引起无穷愧疚的，但，欧瑞费尔发现自己只想笑，只能控制不住地呵呵大笑……

　　边喝茶边笑的后果就是——呛到了。

　　放下茶杯，瑟兰迪尔边拍抚银发下颤抖的肩背，边头也不回地下令：

　　“小叶子，拿面纸来给你——祖父。”

　　最后一个词，讲出口时，并不是没有犹豫的，但，不至于太尴尬就是了。

　　眨眨蓝色大眼睛，淡金发小帅哥兴高采烈地答应“是”，一跃跳过沙发背，抓了一把面纸送到“祖父”面前。

　　咳嗽渐止，老国王却没抬头，接过几张面纸擦拭，喉咙深处喃出一句“谢谢”，鼻音很重，枯瘦的、青筋裸露的手也在发颤……

　　看着这一幕，瑟兰迪尔眸中有了几分心痛神色：

　　“其实……面纸用不着拿这么多……”

　　…………………………

　　莱戈拉斯一伸手，抄起祖父身后靠垫，直接砸到父亲脸上。紧接着，瑟兰拉斯旁边的沙发垫、莱戈迪尔手中书本和阿拉贡面前棋盘上的棋子们也纷至沓来，很快将瑟总裁埋葬成堆……

　　透过缝隙，瑟总裁还能听到两位男子汉的争吵声：

　　“阿拉贡！再下三步你就输了！乱扔棋子并不能改变既定结果！”

　　“才怪！你拿什么证明？出了突发事件，平局就是结果……”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总算打断这败坏形象的争论。

　　莱戈迪尔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里，按下接听键后，自扬声器爆出的大吼使他保有隐私的努力完全失效：

　　“莱戈迪尔！！！你死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天不回来，你是成心抛下我们不管是不是？现在农场里的每个人都刻了你的木像天天诅咒一次——”

　　“喂，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家里有点事，处理完了马上回去，现在已经——”

　　“什么？？？？你要回来了是吗？？？？？？那好，把你那金发小帅哥弟弟一起带回来，不然我才不让你进门，听到了没——”

　　咔一下切断，瑟家大公子收线，望向“金发小帅哥弟弟”，笑得若有阴谋。

　　左搂瑟总裁，右抱老国王，莱戈拉斯眼泪汪汪地寻求庇护：

　　“Ada，爷爷（房中吐成一片），别让莱戈迪尔把我送给那小妖女吃……”

　　“我有个解决方法！”阿拉贡踊跃举手，献上锦囊妙计：

　　“干脆你们兄弟谁都不回去了！就在集团任职避难，谅那小妖女也没本事追来！呃——（再考虑一下）就算她追来了，有集团的严密保安系统，应该也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实在不行还可以去王宫躲个两三年嘛——是不是，陛下？”

　　“再欢迎不过了。”老国王笑着拍拍莱戈拉斯的小脸，“躲一辈子也行啊！”

　　瑟兰迪尔转过头，认真：

　　“那我要收租金，我看，每个儿子每天就定——”

　　又一个垫子砸上来。

　　“算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耸耸肩，莱戈迪尔从书架后提出行李箱，“要杀要剐我一人担了，没办法，谁让我是长子呢！”

　　“莱戈迪尔，”阿拉贡站起来，拦住他，皱了眉，“你明明知道医生说你父亲至少还要休养半年，不能让他象以前一样拼命工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把所有担子都压回总裁身上？”

　　瑟家大公子无语，指指他背后。

　　阿拉贡回头一看——瑟兰迪尔正在嘀嘀嘀地按计算器，嘴里喃喃自语：“小叶子的租金得定高点……陪聊的本事是天生的……莱戈迪尔得再训练训练……老是那么一张扑克脸……我看就$$$$$好了……”

　　…………………………|||

　　砰。

　　眼睁睁地看着瑟家大公子消失在门外，阿拉贡心如刀绞（我的报酬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啊……555），目光自动转向沙发上的银发美男。

　　伸了个懒腰，瑟兰拉斯慢慢起身，向书架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拿下一只玉壶，转过身，开怀一笑：

　　“我找它很久了！世上仅存一对的中国汉玉雕九子戏鱼壶，另一只的拥有者出了天价求购，没想到它就在我家里！Adar，您近来的品味又进步了啊！”

　　“你想干什么？”瑟兰迪尔警觉质问。

　　“咦，这还用问吗？我们兄弟大老远跑回来上当受骗，给你老人家做牛做马这么长时间，这时间、金钱、精神损失……”

　　“瑟兰拉斯，”阿拉贡插话，“我有个你很感兴趣的消息，要不要听？”

　　“不要！”

　　“是陛下刚才告诉我的哦，”对拒绝视而不见，黑发帅盗径自说下去，“他决定公开你们家族的血缘秘密，并在你们三兄弟之间选择一个继承王位。莱戈迪尔，跟瑟兰迪尔总裁一样，因为陷入商界太深，已经不适合成为国王这个大公无私的象征，而莱戈拉斯呢，名列中洲刑警组织的A级通缉令之上，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污点，所以只有你合适……”

　　灰蓝色眼眸移向银发老国王，瑟兰拉斯轻蔑地笑：

　　“您就这么容忍他以您的名义当面撒谎，爷爷陛下？”

　　“说实话，我的确有那种想法，”欧瑞费尔苦笑，“当然，细节不尽相同。”

　　“我指点你一条避免进入金鱼缸的方法吧，瑟兰拉斯，”阿拉贡意态俨然，“进入黑森林集团，担任高级职务，这样你就跟父兄一样，自动丧失继位资格了。”

　　“好主意，”大笑着拍拍黑发帅盗肩膀，“你可以试试哦，贤弟婿！大家不用送我了！”

　　就那么把玉壶往怀里一揣，推开房门，步长兄之尘消失无踪。

　　………………

　　莱戈拉斯。

　　仍然坐在地毯上，国王与父亲之间，淡金发帅哥扬着天真无辜的小脸，笑得好灿烂：

　　“你看我象国王还是象总裁，阿拉贡？”

　　叹着气，阿拉贡也走过来，盘膝坐在地毯上，握住搭档的双手，语重心长：

　　“莱戈拉斯，你知道你Ada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小帅哥摇头。

　　“他第一次发病，就是五年前，得知你在冈多白城失踪的时候。他紧急召回了你的两个哥哥，要他们去那里找你。当然，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和我在一起，所以他们没有现身，只是暗中观察了一阵子，确定你不会再有危险，就回去了。但那其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情况暧昧不明，你父亲的心脏病，就是那时候发作落下病根的啊……呜呜呜……伟大的父爱啊……”

　　浅蓝色大眼睛水盈盈转向金发总裁，莱戈拉斯惶惑问：

　　“真的，Ada？是因为我？”

　　“嗯……”瑟兰迪尔伸手贴上儿子小脸，嗓音无比深情：

　　“没关系，小叶子，Ada不怪你……”

　　“Ada——”

　　父子激动地相拥在一起，品尝理解万岁的甜蜜果实，空气沸腾激昂了好一阵子——

　　“也跟你母亲我奶奶的心脏病遗传，以及你当时频频参加赌马有关系，是不是，Ada？”

　　“………………你非得说得这么清楚干嘛？”恼羞成怒的瑟兰迪尔。

　　哼一声，推开父亲，下一秒钟，纤长的身影已经在门外，只留下一串声音：

　　“阿拉贡，我在王宫广场旁边的冰店等你一小时。一小时不到，咱们散伙！”

　　………………………………

　　以手支额，埃勒萨伯爵沮丧低头，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拉贡。”

　　“是，陛下？”有点讶异地抬头。

　　呷一口茶，老国王安闲开口：

　　“我想委托你一件Case——说服我一个孙子回来继承王位。”

　　“？？？？？？？？？？”

　　“不要这样一脸不相信啊，”老国王笑起来，“虽然你没成功，可是让这几个孩子回家来，为父亲做些事，为企业的员工人民做些事，更重要的是，让管理层和股民们都看到了瑟家第二代的实力，也算是功德无量呢。整个集团都不会再那么依赖瑟兰迪尔一人，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风波，相信都能平安度过了。你说是不是，瑟兰迪尔？”

　　“我知道那几个孩子会在集团里做得很好，因为他们是我的儿子，”瑟总裁自鸣得意，“不过，我可不保证他们也能在王宫里做得出色。”

　　“他们是我的孙子，你刚刚承认了。”老国王微笑提示。

　　耸耸肩，瑟兰迪尔起身，缓步踱到窗前，让渐落的夕阳在自己身上镀一层金色光影。

　　阿拉贡凝注欧瑞费尔国王，扬眉：

　　“您出价吧，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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