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上掉下个郑居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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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林大哥！阿林大哥！你看！看我做的机械义肢终于成功了！人类神经与机械衔接实验第116次，成功！”
历史2467年——零和纪元217年，M332星球上，一个左腿千嵌合着机械义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向他口中的阿林大哥。
小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左小腿的机械甚至比她本身瘦弱的身躯还好笨重，但在经过她116次反复实验之后，那只义肢终于嵌合在她的左小腿，同她本身的神经链接，宛如新生的躯干，灵活又轻巧。
这是目前人类最常见最容易成功的义肢手术，但是在M332星球，因为没有专业医疗团队，没有专业操作人员，就连机械义肢也是最初级的版本，所以一次最简单的义肢链接手术，需要实验并操作116次。
小女孩口中的阿林大哥，正坐在废弃房屋的露天横梁上。
那是桑林最喜欢来的地方。
这里安静，靠近星际宇宙，夜晚时有风，还能看见无数闪烁的星球。
“干得不错，渺渺！奖励你一瓶饮料。”
阿林背着身，同她伸出大拇指，做着很久之前的人类会做的表示赞扬的工作。
他抬着头，看着星空，今夜无星闪烁。
“又在看地球？”渺渺问。
桑林无言，但点头。
渺渺背身坐上高处，两只脚甩来甩去：“地球爆炸两百年了，还能看到什么？以前，地球是家，可人类不珍惜；现在，地球爆炸存在的碎片一旦靠近人类的居住星球就会带来巨大的辐射，人类避之不及，惨不忍睹。”
桑林没有回头看，但他知道渺渺一定是瘪着嘴说的这种话，因为她的那条小腿就是因为上一次地球辐射时被迫断掉的。
“渺渺呀，你是不是快要生日啦？”
静了一会，只听见渺渺敲击机械腿的声音，阿林忽然转过身面对她问。
“是啊，下个月吧。”
“多大了？”
“15周岁。”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阿林大哥给你准备。”
渺渺双眼冒光，从高处跳下，惊喜的望着阿林：“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不是杀人卸货，你说，我一定办到。”
渺渺双手摸着脸蛋，越想越开心。
“那我要……”
天空中忽然亮了一束光，冲进眼里。
渺渺盯着那光：“流星……”
“流星？渺渺，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啦。”桑林答他。
渺渺盯得出神，忽然皱起眉头，冲着星星降落点大喊：“阿林大哥，你要被流星砸死啦！”
桑林无语凝噎：“渺渺，你这个愿望有点恶毒了吧？”
“你！背！后！”
“背后？啊！”
阿林发誓，他这辈子没做坏事不骗小孩，怎么就要被宇宙中掉下来的流星碎片砸死了！
[检测到前方百米存在生命迹象，正在偏移紧急降落航线。]
砰——
[降落成功。]
那根横亘了好几年的大梁，在零和纪元54年5月30日，被从天而降的紧急逃生舱，砸断了。
大梁高两三米，阿林稳稳当当的摔在了废墟之上。
“阿林大哥！你没事吧！”
渺渺着急忙慌的跑上来查看：“有没有受伤啊？需要换义肢吗？放心！我现在义肢手术技术很成熟！”
桑林扶着残墙站起来，望着那双毫无阴阳怪气之意极其真诚的眼睛：“谢谢，不过，我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
“那就好。”
渺渺点了头说着放心的话，神情看起来却还有点失望。
好不容易练就的一生本领无处施展，好可惜。
“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大家伙？就是它把横梁砸断了。”
阿林点着头，朝那艘逃生舱走过去。
他认识那是逃生舱，5年前的人类迁徙，多数人是乘坐大型逃生舱走的，他见过。面前这辆，是战斗机甲中配备的小型紧急逃生舱。
为什么会掉到这里来？
“喂！”
逃生舱中传出了声音。
渺渺吓了一跳，拉住桑林的衣角楞在原地。
“有人！”
桑林轻拍着手背安抚她：“别怕，我过去看看。”
“喂！有人吗？”
又是那个声音，有些熟悉。
伴随着从逃生舱内部传来的敲击拍打声。
阿林走到逃生舱面前，四下打量终于找到了开舱机关。
舱门被打开，阿林第一眼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大哥！”
“大哥！”
两种声音，不同情感的呐喊。
二人四目相对，郑居然想从舱内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腿早已麻木根本动不了，他伸出手，掌心满是干枯的血痕。
见到救星的放松感让郑居然从不知身处何地的紧张之中脱离出来，一瞬间便被身体受伤处传来的疼痛淹没。
上一秒，他一边骂着地球何时爆炸明天不用上班一边赶完客户需要的策划，下一秒，保存键按下的一瞬间他感觉置身于狭小黑暗的空间之中，就像被关在了抽屉了。
黑暗包裹他，周身传来一股急速的坠落感。
面前电脑不见了，浑身被绑住动弹不得，耳边听见这个桎梏住他的东西发出声响。
[检测到前方百米存在生命迹象，正在偏移紧急降落航线。]
[降落成功。]
坠落感消失，他听见有人的声音，于是开始求救。
大声呼喊，敲打。
舱门开了，他看见了光、人类和得救的希望。
疼痛涨潮般裹挟住他，他伸出血手抓住面前男人的手臂，是眼前仅有的救命稻草。
“大哥，救命啊……”
“居然？是居然！渺渺，快去找人帮忙，你居然大哥回来了！”
熟悉的名字再次在耳边响起，渺渺立马惊喜的瞪大眼睛呐喊：“什么？真的是居然大哥？居然大哥回来了！我就知道居然大哥一定不会丢下我们的！他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我马上去找人帮忙！很快就回来！”
渺渺边喊边跑远，声音清澈稚嫩但字字响亮，无一不钻进郑居然的耳朵。
理智支撑他搜寻回忆，认真的盯着面前这个人的脸——没记忆，不熟悉。
但为什么，他们表现得认识自己很久，并且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居然大哥，阿林等你很久了。M332星所有人，都在等你。我们都在遵守约定——好好活着。”
2245年，国家地质与科学研究中心正式发出通知，地球核变严重，将在未来二十年内发生爆炸，人类必须在地球发生爆炸之前，转移到新的安全居住星球。
同年，国家宇宙航天局发布通知，已在宇宙中搜寻到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命名为——新地球。
2247年，全球开始第一次人类大迁徙。
新地球体积仅为地球的六分之一，幸仍可容纳当前人类，但自然资源严重低于地球，供给不足，计算推测仅可支撑人类生活五十年。
人类活在随时有可能覆灭的环境之下。
人心惶惶，动乱不安。
国家与国家，族群与族群，开始出现抢夺资源等现状，社会秩序分崩离析。
2250年，人类成立“全球人类共创利益联合会”为全球人类最高治理机关，宣布成立新纪元——零和纪元。
零和纪元取自零和游戏。意义为——人类最好的结果，是实现共赢。
联合会所有成员皆为人类精英，在人类生存环境如此困顿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每一步都必须严格遵守联合会三大守则：第一，全球人类利益至上。第二，服从命令。第三，绝对理性。
冰冷制度之下，人情冷暖被压制，终有暴徒破戒。
零和纪元29年，联合会第二任会长J带领其信徒公然反抗人类，隐瞒新地球即将陨落的消息，秘密寻找新居住星球，并私自进行迁徙，抛弃了全人类。
好在，人类在联合会第三任会长的带领之下，在宇宙中探寻到从未发现的星系，并在该星系中，找到适宜人类居住的新球，命名为——M星。
于是在零和纪元48年，人类开始了第二次大迁徙。
零和纪元50年，叛徒J为了抢夺生存资源，向M星发起攻击。M星人类为保护自身权益，只能迎战而上。
银河宇宙之中，人类为了生存一边不断迁徙、一边不断战斗，至今已过两百年。
Z已经记不清自己参与了多少次战斗，他是被誉为联合会数十年一遇的天才，代号Z，是WISH最得力的战斗指挥官，第一先驱队的队长，获得的荣誉数不胜数。
但这次，他好像要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了。
“队长，请求通讯链接，敌方战力增加，求总部支援。”
那是他的副官，WISH战队先驱队员司源的声音。
但Z已经濒临意识不清楚的状态，他的右腿全然无知觉，就像活生生被人掰断。
但其实不然，Z驾驶的是S1级全能型战斗机甲，他的神经与他的战斗机甲建立意识链接，机甲的右后翼被击中，也仿佛他的右腿被打断。
“小源，敌方战力增援未到，趁现在马上返回总部，不要恋战，我来断后。”
“队长，你的机甲右后翼被击中，战斗力下降，还是我来断后吧。”
“战斗力再降也比你的S2级机甲强！说了我来断后，服从命令！”
Z从通讯器中反驳，小源并未立即言语，两秒后，他听到了来自司源的回应。
“是，队长。”
此情此景，Z忽然想起最后一次同那个人战斗时的画面，也是一样的状况，也是一样的话语，不过是角色对调。
那个人为了保护他，经此一站再也不能驾驶机甲。而现在，他好像也要一样了。
机甲已经承受不住火力发出警告，望着雷达上司源机甲已经走远，Z熟练的开启紧急逃生舱。
“请选择紧急逃生将落地。”
Z还未开口，机甲外部再次遭受重创，这次是头部。
意识链接让他与机甲感受同等的冲击刺激，眩晕从头至下，张着嘴，却说不了话。
“未选择紧急逃生将落地，已为您选择最近星球降落。”
Z不知道最近的星球是哪儿，但他知道一定不是他原来的星球。
Z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从不怕死，但是当逃生舱发出播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忽而变得贪生。
他想他答应了那个人要平安的回去，他让他等他，他想他不能食言，他还想再见他一面。
其实，Z不是天才，他是被那个人在人情被法则强制压制的环境之下一手栽培出来的——爱人。
[检测到前方百米存在生命迹象，正在偏移紧急降落航线。]
[降落成功。]
“你看，这是你留下来的树苗，不过这个星球上土壤养分不足，我就把他们做成了标本。树林改成了标本树林，差别不大。”
桑林笑着说话，一边指着比成年人高不了一点的树苗笑嘻嘻的朝郑居然汇报。
“还有这个，你留给我的全息影像手环。”
桑林一边说，开启手环，立刻投射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点击切换，又变成了雪橇犬。
“我跟二姐一起复制了很多个，现在基本上M332星球上留下来的人人手一个。即便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有这些‘动物’陪着，不会孤单的。”
像是安慰，又像是变相的委屈诉苦。
郑居然听着这些话，心里却不感到高兴，反而满腔疑惑。
桑林说要带着他回家去见爷爷，一路络绎不绝的说着话，有些是回忆，有些是现状。回忆是一点不记得，现状一点不清楚，郑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毕竟这个桑林表现得十分尊敬他，又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是这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人，看到他对他都是报之以兴奋又感激，好奇又不可思议的神情。
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
他清楚的知道，虽然名字一样，但是自己绝对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Z。可目前也只能假装自己是。
从桑林的话中得知，这里不是地球，地球早已经不复存在，郑居然心中震惊大过喜悦，虽然他这个社畜嘴里心里无时无刻不念着地球爆炸明天不用上班，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又高兴不起来。
地球虽然爆炸了，可他活着。
那家人呢？随着地球爆炸变成飞灰了？
如果是需要全人类为自己垫背，他宁愿自己死。
“居然大哥？大哥？”
桑林呼唤他。
“你在想什么呢？”
郑居然回过神：“没什么，我们到了吗？”
“嗯。”桑林笑着点头：“看，二姐和爷爷就在前面等我们呢。”
郑居然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位女子搀扶着一位老人。
只是一眼，郑居然却惊诧的愣在原地。
那女生消瘦美丽，头发全部挽在脑后，朝他笑的温柔，只是裸露出的双臂尽是机械的材质，笨拙又沉重。
那老人已经是风烛残年，却依旧固执顽强的从轮椅上站起来迎接他们所认错的Z，眼中蓄满思念的泪花。
“居然……”
郑居然不禁皱起眉头，喉结颤动，跨步过去握住那双朝他伸出的枯槁的双手。
“你……是来接阿林的吗？”
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居然。
“爷爷，居然大哥刚到，先让人家休息休息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那女生讲道。
爷爷点头，缓慢坐上轮椅。
“好。”
郑居然跟在轮椅之后，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这里的建筑与地球很不一样，虽然都是人类居住的星球，但却没有耸立的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的交通，没有随处可见的红花绿树，没有城市的喧闹，没有孩童的欢声笑语。
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这份安静让他生出一股可怕的想法。
这就像是病重的人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来临时的安静。
桑林与二姐带着他进入一座建筑，这里居住着很多人，大多人的神情都死气沉沉，唯有看到他时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希望的光。
“阿林大哥！”
是那个小女孩，阿林叫她渺渺。
她在二楼，兴奋得朝他们挥舞双手。
郑居然这才看到，渺渺的腿也跟二姐的手一样，连接着机械义肢。
“阿林，你带爷爷先上去吧，我跟居然单独说几句话。”
闻言，桑林转头看着二姐，虽然疑惑，也还是听话的带着爷爷上了二楼。
“你跟我来。”
二姐又转头朝郑居然说道。
郑居然便跟着她，到了一楼中间的一间屋子，推开门，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一张床，看上去只有一米二那么大，一张书桌，床对面贴着半面镜子，旁边是一个衣柜。
郑居然从那面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套像是军装的衣服，胸口是不知名的徽章。模样没变，依旧是那张脸，棱角分明，头发也剪的极短，唯独一双圆眼睛发亮，增添一丝柔和。
没有窗，二姐伸手开启了屋顶的照明灯。
整洁，但没有人烟味。是那种居住的人已经离开，但依旧有人打扫清洁、房间设施保存完好的感觉。
“阿林说，你说过终有一天你会回来接他，所以这间屋子一直给你留着，他也一直替你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话听上去背后便是有许多故事，郑居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道了句谢谢。
二姐忽然转过身盯着他，眼神锋利。
“其实，我在怀疑你。”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天上掉下个郑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