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间月》江川鳥

5、蚕间月（5）

　　国卫军闯入夏户府中，搜查各处，从灶厨中搜寻出一张焚烧至一半的药方，丫鬟支支吾吾的不愿承认。
　　“张氏还未定夺，怎着急将这药方烧毁？”
　　丫鬟慌张将视线瞥向门外，夏云波附和。
　　“不过是张药方，烧了就烧了。”
　　门外国卫军齐刷刷排成两列，任执下了马，银甲白袍，从外头进来。
　　耿司南把烧了一半的药方递到任执手中，正眼都未瞧那男子一眼，径自带人查了后院，在一颗槐树下寻见倒了一半的药渣。
　　“把人和东西一并带回去。”
　　侍卫听从吩咐，将药渣拾起。
　　夏云波面色欲加难看，却只得迎着笑脸，将国护卫送出门外。
　　等到军队逐渐行远，他回过头，面容狰狞。

　　梅晓老头将这药渣仔仔细细研究个遍，才将整理完的药方交到任执手中。
　　“大人，生子偏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这药渣中确实有一味能令人心神倦怠。”
　　“就算如此也无法验证逝童与夏云波相关。”
　　任执将烧纸丫鬟抓进牢狱，这女子见到狱中恐怖骇人刑具，脸色突变，跪地求饶。
　　“大人饶命，是大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你不过只是一个丫鬟，顶多会成为替死鬼，我劝你还是道明真相的好。”
　　范星月弯下腰奉劝。
　　“少爷确实让我每天伺候着大娘子，可我并不知道药有问题。”
　　牢房中传来犯人惊声求饶，吓得丫鬟哆嗦。
　　“逝童后背有两道凹凸不平的伤口，鞋履上后跟处损坏，明显是摔倒迹象，有人把他引诱出去后不管不顾，随后送进张娘子房中。”
　　范星月又问。
　　“谁爱吃杏仁桂花糕？”
　　“是夫人，对，是大夫人，那日她让春香找厨子做了点心，她平时不爱吃那桂花糕。”
　　“那就对了，夏云波皆是帮凶之一。”
　　原来这不过是二人联合陷害张氏的计策，好帮助他人上位。
　　范星月还没等向任执汇报，他便会意走远，起兵去夏户抓人。
　　只可惜张娘子早已成了一缕冤魂。

　　这次逝童案，范星月立了大功，府中之人对这位初来乍到的贵客转变些许看法。
　　但今日，范星月一天也未见从房中出来。
　　任执询问贴身女婢。
　　“星月姑娘今日感染风寒，抱恙在床。”
　　“昨日不是好好的？”
　　丫鬟害怕任执怪罪自己没好好照看姑娘，便低头不语。
　　“今晚我不会留在府中，替我好好看紧她。”
　　“是。”
　　任执跨步转身要走。
　　他从史册中翻查出前朝宫中那些奴仆去向，许多人都已不知所踪，只有皇帝的乳娘被安排住进了城外的别院中，虽说是乳娘，可待遇却要比一般嬷嬷更好。
　　皇帝对乳娘保有情分也是人之常情，可在那之前，她却是在前朝妃子底下做事。
　　身份转换之快，让人引发猜忌。
　　经过多方勘查，总算在不惊动皇帝的情况下找到了这位嬷嬷的住处。
　　任执撤了军队，独自一人上前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观察宅院四周，院子被人打扫过，红木装设陈旧，有些年头，这乳娘早已经上了花甲之年，这也合理。
　　老妇人头发鬓白，气质却超脱平常百姓，她见到任执前来，平静回身继续打扫。
　　“任大人这是要从老奴口中知道些什么？”
　　“前朝罪妃犯下弑杀皇嗣之罪，所有奴仆悉数不知所踪，只有你安然无恙。”
　　“大人这是怀疑老奴？”
　　老妇人将手中的扫把慢悠悠的放入犄角旮旯，随后从墙上取下一盏白织油灯。
　　“若不是皇上对老奴念有恩情，恐怕今日任大人也见不到老奴，老奴已被困在宅院数年，如今老了，也走不动了。”
　　这老妇人言语中些许的无奈，让任执皱起眉头，能将皇帝身边的人如此安排妥当，那这幕后之人该有何等的势力。
　　“恕老奴多嘴，前朝繁华散尽，何苦追忆往昔，皇朝局势已定，倘若再查，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本就受皇命彻查此事。”
　　老妇人顿了顿，年迈的老脸上布满皱纹，迟疑之中晃晃脑袋。
　　“罪孽，罪孽啊。”
　　任执虽未从对方口中探出真相，却依稀能够猜出前朝妃子弑嗣确有蹊跷，这件事就连当今皇帝都被蒙在鼓里，而蚕蝶出世，女刃与李宛乐更是脱不了干系。
　　走出宅院，弦月当空，寂静深夜，野草之间却未发出半声虫鸣，周围的环境静而出奇。
　　照道理国护卫的军队会在此处等其归来，可却听不到半点车马动静。
　　深邃眼眸扫视着周遭漆黑，任执警觉的握紧腰间佩戴的长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到了这里。
　　猛然间，从空中从天而降数名黑影，拉弓开弦，箭离箭弦，飞快向中间驶来。
　　任执拔剑迅速剥离一批利箭，蹬脚飞向空中，躲过一劫。
　　黑影交错，不断在夜空中交汇重叠，仅凭听觉，任执抽剑斩杀周遭幻影，血肉横飞。
　　不料从头顶飞窜下来一个身影，任执侧身闪躲，臂膀却中上一箭。
　　箭未射中要害，本来这点痛算不了什么，可任执顿时察觉四肢无力，眼下那些魅影更是眼花缭乱，眼皮逐渐低沉下来。
　　箭上有毒。
　　这位幕后大人物料定今晚任执会来此地，必将他斩草除根。
　　见他已经失了斗志，四根铁链将其团团锁困，钩子陷进血肉，这是要将他五马分尸。
　　这样的杀手团，绝非等闲之辈。
　　就在任执以为自己大限已至之际，黑影处突增哀嚎，有人拾起地上的毒箭，将任执身后拉锁之人封毒锁喉。
　　此人的箭技精湛绝伦。
　　可敌人众多，对方很快疲软下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一颗炸雷珠在地面上炸成一片缭绕，那人搀扶起即将要倒下的任执往外赶。
　　隐隐约约之中，传出低沉女声。
　　“摒气，雷珠有毒。”
　　没过一会，树上黑影扑通扑通的栽倒下来。

　　火光照射着任执深邃眉眼，因为毒性还未完全消散，眼神薄弱，目光所及之处，一道消瘦人影正在一旁增添柴火。
　　那女子束发红纹黑袍，蒙着面，露出一双皎洁而又神秘的双眼，瞥过任执身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
　　“为什么救我？”
　　任执无力的抬了抬眸，被迫自封穴位，其实他早就猜想过，女刃是为李宛乐的事而来。
　　女子拍拍手中泥土，随后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野山草药，并不作回答。
　　任执不由得一声寒嗔。
　　女刃擅自解开任执身上的衣襟，两侧的肌肤已经皮开肉绽，对方将草药轻轻敷至伤口后用衣角的角料止血。
　　任执痛苦低咛。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女刃蹲下身，眼目中闪烁微亮的火光，目光冷清如炬。
　　随之而来的，是丛林间纷至飞来的几只蚕蝶，本就漆黑的夜空，顿时红光绚烂一片，此情此景，诡异而又惊骇。
　　女子站在其中，这些骇物却不曾伤她半分。
　　一只蚕蝶突然停靠在女刃肩头，四周的蚕蝶逐渐消散，而女刃突然腾空而起，不一会就这样消失在了黑夜。
　　不远处，一阵兵马骚动。
　　“大人！任大人！”
　　火光逐渐汇聚，任执才知道是对方利用蚕蝶引诱国护卫的人找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