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落夜明》一颗鳐钱树

3、重逢

　　夏秋与何怀德敲门而进，男性闻声从沙发上站起。

　　“请问是，何总？”男性身着灰色卫衣，架着一副眼镜框，体形微胖有些憨厚。

　　“严总您好，我是华大证券的何怀德，负责投行业务板块。”何怀德上前递上名片。

　　“严总您好，华大证券，夏秋。”夏秋紧接着递上名片。

　　只不过姓严，只不过与游戏相关，十年前短暂出现的人，记忆中的长相都已是团模糊影子。

　　“不不不，我不是严总，”男人连连摆手，“严总他飞机晚点，让我先和您这边沟通。我叫张连民，负责公司技术端。”

　　三人站在房间，主人公反倒是最局促的那位：“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其他公司领导在这种情况下往往选择招手叫人上茶，这个叫张连民的反而迫不及待逃跑似的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片刻，男人端了两杯温水进入房间，三人这才均入座。

　　“张总，今天来我们是受天新科技的邀约想对公司做个初步了解，当然，我们的业务不仅限于并购，IPO、发债我们都能做。”何怀德顺势介绍起自己的业务范围，尽量淡化这一场尽调的目的性。

　　张连民在这场沟通中更多地是作为一名倾听者，偶尔何怀德问到关于公司的成立情况时，张连民才开始讲述公司如何从美国三人工作室发家的历史。

　　“所以严总在公司中占据大股份，杜总和唐总作为小股东，三人实控泰格这家公司？”当张连民试图获得关键信息时，夏秋在一旁记下要点，“三人是怎么分工的呢？”

　　“他们三人大学是同一专业的校友，严总辅修金融学，唐总辅修美术设计，杜总则是带我的师傅专攻计算机。”

　　“两位第二专业跨度都还挺大啊。”张连民很擅长在对话中制造一些调节气氛的节点。

　　“是的是的，三位老板都很优秀。”

　　“那咱们公司现在对外融资情况怎么样呢？B轮？还是C轮[1]”何怀德端起水杯尝到是凉水又默默放下。

　　“我们没有对外融资。”

　　“嗯？”何怀德默契地与夏秋交换眼神。

　　“张总，您说的没有对外融资单指公司没有介入外部投资人吧？银行贷款这部分咱们大致占比多少呢？”

　　“我们也没有银行贷款，资本金均是严总自掏腰包。”

　　质疑盖过惊讶，若不是夏秋亲身玩过“龙魂”这款游戏，皮包公司四个字此刻已被扣在泰格科技公司门头。

　　单凭“龙魂”的游戏质感与内容设计，没有几个亿的制作成本砸不出流畅度这么高的作品。要说这个钱都是个人出资，换谁来做尽调都得质疑甲方不专业，或者刻意隐瞒将对方当傻子。

　　夏秋瞄一眼何怀德，难得一见失败的表情管理。

　　“张总，您说的严总......”

　　“严总！”

　　话落一半，“哐”地一声，张连民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社恐份子被拯救前的光芒。

　　何怀德与夏秋相继站起。

　　行李箱滚轮从办公室门口划过夏秋身旁最终立在单独的座位旁，待男人转过身，夏秋终于看清那张脸。

　　“严总您好。”何怀德已经调整至交际模式，双手递上名片，名字朝外。

　　男人友好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名片，手上的戒指反射着灯光：“您好。”

　　夏秋不记得自己何时已经落座，谈话至末尾才发觉手上仍握着交换的名片，也就似乎从严烆进门的那刻开始，周遭的声音已不入耳。

　　两人似乎相聊甚欢，夏秋低头发现笔帽没有打开。

　　“夏总看起来年龄不大？”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刻，夏秋从恍惚中脱离。

　　“可不是，每次拜访客户大家都说像刚毕业的小伙子，但夏秋已经工作几年，在我们公司是相当优秀的员工。”担心夏秋因看上去年轻，被对方落下不专业、不够重视的印象，何怀德特地解释，“业绩不说，人在我们公司也相当受欢迎。”

　　“哦，是么？”严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虽然只是调侃，但何怀德并未说谎，当年招聘时从一众候选人中相中夏秋，绝不仅是因为他出色的简历和面试表现。现在社会优秀的毕业生太多，但像夏秋这种兼具出挑外貌的求职者，华大不留相当于给对家增加筹码。

　　“两位都知道我们是游戏公司。”严烆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龙魂’这款游戏，二位可玩过？”

　　话是冲着何怀德说的，双眼却盯着夏秋。

　　“这......”来之前上至市场走势下至行业现状，何怀德胸有成竹地备好一套万金油说辞，唯一没考虑初次见面严烆会问到这么务实的问题。每天早出晚归单单想着如何扩充老婆爱马仕库存、解决小孩国际学校的学费已经够让何怀德心力憔悴，睡觉时间都得从凌晨三点落地的航班上找补，哪来闲工夫玩游戏。

　　“玩过。”身旁人在想方设法如何巧妙带过话题之际，夏秋接过话茬。

　　“那......好玩么？”严烆语调放缓，语气变得柔和。

　　何怀德看看严烆，再看看夏秋。

　　“好玩。”对上双笑眼，夏秋在两人看不见的角落攥紧拳头。不这样做，他害怕撞击频率过高的心跳声会通过空气暴露给眼前狡猾的问话人。

　　得到满意答案，严烆笑得愈发肆意。

　　当下的氛围让何怀德这位职场人精摸不着头脑，但顺着话说总没错：“这次让夏秋负责项目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对游戏有着较深的了解，年轻人嘛，都喜欢接触当下热门事物。”

　　一场商务谈判的最后，三人顺利加上微信。

　　下行的电梯关闭后，何怀德还是觉着奇怪：“小夏，你和严总之前是不是认识呀？”

　　严烆无论从身形到气质都颇具沉稳，若不是有张年轻俊俏的脸蛋，何怀德险些被对方气场镇压。可最后的那两个问题，虽说问题本身没毛病但严烆语气中那道不明的轻浮，绝不可能是对初次见面的客户该有的表达。

　　“如果严总是南城人，我们大概率是高中同学。”

　　何怀德没在意夏秋的措辞，他满脑子在筹划如何利用好这层关系。

　　“只不过，”夏秋看出上司的心思，“他高二转学来我们班级，一年后又转学离开，与大家相处时间的不多，而且我和他本也不熟。”

　　“没事没事，认识总比不认识好。”这个圈子，无论多少，关系有总比没有好。

　　夏秋没接话。“认识总比不认识好”，但凭刚才的对话，严烆显然没有认出自己。也是，已经过去十年，或许当年的相处的时光在如今严总的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没想到这个严总看上去挺年轻，却已经结婚了。”何怀德摇头感慨，“你看到他上手的戒指没？男人，还是晚结婚好。”

　　夏秋没接话，两人下至一楼，何怀德又想起什么似的。

　　“小夏啊，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儿。公司这个点应该还在开会，你也别回去了，今天早点下班吧。”答应今天下班去接儿子放学的何怀德如果不履行承诺，家里那位又得给自己扣上不顾家的帽子。

　　“好的。”

　　到家关门后夏秋跌坐在地板，一路寒风吹得人手脚冰凉，如同行尸走肉般。

　　夏秋摸向口袋，只有一张被捏到皱巴巴写着“严烆”名字的名片。

　　心脏难受，快喘不过气，夏秋头埋向膝盖。

　　很久没有出现躯干化反应，这周末必须要去趟医院。

　　调整片刻拿出手机，挂号完成后微信提示消息，这个时候找夏秋只能是领导或者是群内又有新八卦。

　　点开微信，夏秋看到消息来源，手顿在页面迟迟未打开聊天记录。总之，应该只是工作上的寒暄，明天之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抱着这种心态夏秋点开对话框。

　　蓝色头像后紧跟一行文字。

　　严烆：好学生，今天在公司没人提醒你发型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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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B轮、C轮：B轮和C轮融资是企业迈向成熟和上市前的对外重要融资阶段，一般B轮在2亿元左右、C轮在10亿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