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鱼 ...
-
第二章鱼
早晨的第一抹阳光抚摸着城中村的斑驳,我的影子也慢慢长了出来。
除此之外,我想起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觉了。
但是我一点都不困,反倒有点饿,所以我打算先去吃早餐。不远处正好有一个早餐摊,我觉得这太巧了,哪有肚子一饿就刷出来的早餐摊呢,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我疯了,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我慢慢地挪向那个摊子,老板娘坐在塑料板凳上,看着我慢慢地挪过去。看她这么盯着我,我也想加快点速度,可是我好饿啊,虽然也谈不上特别饿,也可能是累了。
也可能是要出事了,我的直觉如是说。
在我距离小摊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从一旁的小巷中冒出一个姑娘。
我站住了脚。
她凌乱。
“你怎么了。”我问。
其实算不上问,我用的是陈述句,并且我没指望她回答。
“没事。”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很小声,就连黑夜中的蚊子都比她嗓门大。
我说:“你有事。”
她没再回答。她走出巷子,但一直沿着墙角堆积的阴影走,向我这边走。阴影就是浑水,她是被困住的鱼。
我觉得太有道理了,我说,你是只鱼。虽然鱼没有你这么凌乱。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我有些无奈了,不过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他在哪?”
她说:“3栋401。”
我转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早餐摊,老板娘在玩手机。
我说:“鱼,等我。”
她杵在原地了。
我掏出大寄祭,大步流星地走进巷子。巷子的尽头,是小区的入口,我把大寄祭插到地上,我说,万能的祭博之神,助我惩戒罪人吧。
下一秒,我被传送了,传送到了那个小区3栋401的门口。我甩出大寄祭,一下就把门劈得粉碎,我说,出来。
他惊愕地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姑娘的哥哥。
他由惊愕转到平静了,他说哦,他走向我,侧身挤过我,出了门。
“我在天台等你。”他邪笑。
清晨特有的冷风,险些吹散大寄祭的灼热。
他倚住天台的围墙,点了支烟,无神地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起的烟。
他说:“你不是那个女孩的哥哥。”
我说:“何以见得?”
他说:“我才是。”
我呆住了,大寄祭逐渐冰凉。我说:“你玷污她。”
他说:“何以见得?”
我说:“直觉。”
他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在爱她。”
我的大寄祭重新燃起了烈火。
他说:“原来你就是那个疯子。我早就听说世间有个疯子,拿着把叫‘大寄祭’的会着火的刀,到处流浪。”
我说:“我要攻击你了。”
他说:“敢以烦执事。”
我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他一脚把我踹到墙边,大寄祭脱手了,而且剧烈的痛感让我头晕目眩。
我说:“你是兽人,只有兽人有这么强健的体魄。”
他默认,捡起我的大寄祭把玩着,他说,好刀。
我怒了,除了我谁也不能玩我的大寄祭,我拼命爬起来,飞身跃起,他一个冲拳把半空中的我打得更高了。
他说,永别了。他蹬地,闪现到空中,一个回旋踢把我踹出了天台。
我好痛。
我问鱼,后不后悔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鱼说,她很满足了。
鱼是父亲倾泻欲望的产物,鱼的父亲原本没打算生下鱼。鱼三岁就知道了,世界对她的爱全部来自于她的妈妈。
鱼10岁生日那天,妈妈带回一个小蛋糕,她对她说,快吃。
鱼于是擦去眼泪,坐到凳子上开始吃蛋糕,妈妈挤着干瘪的药膏,涂在鱼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涂到腰上的时候,鱼咯咯笑着,妈妈也咯咯笑着。
可是鱼的哥哥放学了。
那一天,鱼挨了最重的一顿打,虽然她知道妈妈更疼。鱼的父亲对鱼的哥哥说,贱人就是要这么打的。
半夜的时候,鱼的哥哥想吃宵夜,于是鱼的父亲带他出去了,一切又平静下来了。
鱼看着睡着的妈妈,她问她,还吃不吃蛋糕。
妈妈可能太累了,鱼想,但妈妈好久没吃东西了。
于是鱼打算喂妈妈吃蛋糕。她先去洗了手,因为妈妈不喜欢血液,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沾了灰的蛋糕,轻轻地送到妈妈的嘴边,妈妈紧闭着嘴唇,鱼说,妈妈,鱼吃饱了,你吃吧。
妈妈的嘴唇张开了,鱼把蛋糕慢慢地塞进去,但妈妈没有咀嚼。鱼觉得妈妈应该是太累了,她需要休息。
于是鱼跑到杂物间,吃力地拖来脏兮兮的毛毯,她把它铺在地上,然后用力推着妈妈,想把妈妈推到毛毯上。
妈妈很听话地睡到毛毯上了。鱼干完这些出了点细汗,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洗个澡,但是伤口接触到水会很痛,她也拿不定主意。
她问妈妈:“我可不可以不去洗澡了?”
妈妈默许了。
她于是很开心了,她陪着妈妈一起躺下来,把小小的脸贴到妈妈大大的脸旁,她发现妈妈的脸好冷啊,她不想让妈妈太冷。
她搂住了她,她搂住了她。
鱼把眼睛闭上了,她紧紧地搂住妈妈。
鱼颤抖着说:“妈妈,我爱你。”
这是鱼后来才告诉我的事了。
后来的后来,太阳被云朵藏起来的时候,鱼带着受伤的我到一个野池塘边散步。
鱼说,妈妈就睡在这个池塘里,池塘的水好黑呀,妈妈很怕黑。
我说:“对不起,我打不过兽人。”
鱼说,别在意。
我陪着鱼散步到下午,我问鱼饿不饿,她说还好。
她说今天是她16岁生日。
于是我跑出公园,买了一个小蛋糕,带回来给鱼吃。鱼很开心,看着也不那么凌乱了,她一口一口细细地咀嚼着蛋糕。
鱼吃着蛋糕,咯咯地笑,我也咯咯地笑。我说,你不给我吃点吗。
鱼说,剩下的要给妈妈。我说好。
鱼把蛋糕吃了一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一丝不苟地把剩下的蛋糕包好。她沉思了片刻,又把塑料袋解开了。
我说:“你这是做什么。”
鱼说:“我怕妈妈解不开。”
她让我先托着蛋糕,自己去池塘边洗了洗手,回到我身边,接过蛋糕。
我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我站起身。她托着蛋糕慢慢地走到池塘边,最后的最后,她回过头来看着我。
“鱼要回家啦。”
说完,她的脸上荡漾出微笑,云朵赦免了被禁锢的太阳,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我发现她笑得很可爱,很可爱……
她哭了,幸福地哭了,泪珠划过她灰灰的脸蛋,就像她的生命在这个肮脏绝望的世界留下绚烂的一笔。
她踩入池塘,池水乖顺温柔地打开了,待她完全没入池塘,池水又重新闭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见不着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