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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鱼肉 ...

  •   竖日,霍云明奉着前线的战报,进了暯王府。

      “云明来了。”景驷俞立刻上前接迎:“云明快些进来。”

      霍云明跟着景驷俞进入院内,他道:“殿下,前线战报,一群雁匪合着寨子被抢,跟了王军去端了吴将军的营地,还真袭成了,现下东竭基本稳了下来,吴将军也被迫退回了薄冥。雁匪领头的是个十八……”

      景驷俞打断霍云明:“先不说这事。”

      霍云明微怔,眉头不留痕迹的蹙起。

      景驷俞坐在上位,端着茶盏道:“云明你是不知,昨日母后在庆花宴上召见了里堂那位,云明你猜如何?”

      庆花宴的事情,蒋熙已经书信汇报过了。霍云明打量着景驷俞的神色,云淡风轻道:“钰王殿下可有失仪之举?”

      “这倒还好,云明教的好。”景驷俞喝了一口茶水,淡漠道:“看着倒是个懂分寸的,就是历练少了,还是撑不起大场面。”

      霍云明心下了然,景长与在人前端的还是一副闭塞之态,此一步顺了君茹兰的心意,也算是得了释,出了里堂,往后行事说话便要更加小心谨慎,一步都不可踏错。将来若是有机会被斥回蓟州,那也算是保住了这虚妄之命。

      霍云明俯身拱手道:“钰王殿下懂事便好,至于撑不撑得起大场面,倒也无足轻重。”

      话说进了景驷俞的心底,他满意道:“猎淄节也该办了,云明届时可要去凑个热闹?”

      猎淄节,闽都百年的传统,在黄金殿里圈起一个场子,里头放着各种稀兽奇禽,皇家提前选好人在场边儿上射猎,前些年西境战乱不休,陛下便免了此等费时费力的工程,这年东竭终于传回捷报,猎淄节也提上了日程。

      霍云明不喜这些节,吞金噬银的,劳民伤财,他道:“不去了,总归每年都是一个样儿,热闹看一次也就够了。”

      “云明有所不知。”景驷俞道:“今年母后把猎淄节交给了本殿底下的两个弟弟,玉谢的意思是会办点儿新花样,云明若是得空,也可以去找找新意。”

      “和君二公子一起?”霍云明有些意外:“玉谢不会有意见?”

      “谁知道呢。”景驷俞似笑非笑道:“听大房说玉谢还把小杂种接回主院了,谁知道玉谢又憋着什么主意。”

      霍云明垂眸,并不言语。

      片刻后,霍云明又道:“殿下,芥州的消息,权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特护军在去岁成驿的忌日,全数自尽。”

      “为着旧主,大义凛然,家属自当妥善安置,南北城那边还是得说一声。”

      霍云明道:“已经安排好了。”

      景驷俞点了点,又道:“权忠啊,麻烦的很。”

      “殿下何必为他忧心。”霍云明抬眼,眼中锋芒毕露,道:“三年的时间已经改变了很多,便是回来了,宫里的事情现在也交到了权黎手里,最多也不过只是狗咬狗罢了。”

      “权黎攀着母后走到今日。”景驷俞敲打着茶盏,道:“权忠拿不回来的。”

      ***

      入夜,里堂外风雨飘摇,电闪雷鸣。那日霍云明离开时,也是这样的景象,景长与躺在床榻上,手中紧握的一枚铜制圆形钱币还在提醒着自己的来出,过往种种却如迷雾幻境般虚妄难寻。他自己也记不清了,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切都记不清了。

      梦里,天池隔断了时空,对立的自己如孤鸿般独自的站在天池的两个时空里遥遥相望。

      景长与也分不清那个才是真实的自己了,渐渐的,一侧的高楼大厦一点一点倒塌,铺天盖地吞噬了那个时空的自己,那里的自己原本站在烈阳旭日之下,却又如沧海一粟般渺小无助,很快,那个时空彻底变成了糜烂场,恶臭难当。

      风雨飘摇里,景长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心却是无端生出了一滩滩粘腻的泥沼,逐渐蔓延至手臂,一点点的霸占着他的身躯,将他整个人吸食殆尽。

      景长与好像再次陷进了一场梦境,他被迫漂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陷不下去却也游不上来,他开口呼唤着“救命”,可无垠的大海上只有他一个人,注定没人能够回应他。

      光指引的方向有一个人的身影,那是景长与无数次渴求不已的那个人,那个人的身影似是远在天边,永远只能仰望着,无法触及。

      景长与全身如痉挛般痛苦难耐,却还是不断朝着那个人的方向靠近着,他死死咬着牙,咸湿的海水浸入双眼,他却还是不肯眨眼,他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声音:“先生!”

      “云明先生!”

      “霍云明!霍楠!”

      “云明!”

      最终,景长与脱力坠入深不见底的大海深处,渐渐的,连光都失去了色泽,只剩下了漆黑的海水和这飘渺的命。

      他的心,也随着身体,一点点下坠,失去生机。

      景长与醒了,汗水沾湿了衣裳,他的心已经平静到不需要平静了,他坐起身,望向窗外,深邃的瞳孔里倒映出如墨般漆黑的夜。

      命运告诉他死亡终究会如期而至,可他不想臣服于命运的扑朔迷离,鸿鹄不肯低下身,又怎能怪麻雀抬起了头?

      如果上天执意要他死,那就亲自去抢回自己的命,再把这天拽下来,一点一点的踩碎!

      景长与下床穿好了衣裳,走出了房间,离开了里堂,朝着冷宫走去。

      冷宫深处,一个早已破败不堪的小屋子里,宫人四支被绑在冰冷的铁柱上动弹不得,几年的蹉跎,宫人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衣服搭在身上,也是宽松了许多。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宫人敏锐的察觉到,立刻开口,口中却嘶哑难听;“救我……救我……”

      宫人喉间滑动,急道:“救救我,我会求皇后娘娘给你赏赐!快救我!”

      宫人始终得不到回应,他费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抬眼看见了前方一袭玄衣的景长与。

      “你……”见到来人,宫人眼里全是不可置疑,他嗦嗦道:“你来做什么?!你要杀我!”

      景长与扯动嘴角,轻轻笑了笑,他轻声道:“我为何要杀你呢?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海诞。”

      海诞看着景长与的神情,少年的脸上的喜怒哀乐已经难以分辨,只剩下了一种淡淡的幽怨。海诞看在眼里,却觉得异常狠戾,像是刻意包装起来的野兽,孤寂的野兽,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暴起啖人骨血。

      “孽畜。”海诞颤抖着,憎恶道:“你这个西戎孽畜!陛下和皇后顾忌着西戎才予你生!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台面儿上的东西了?!可笑!等长隆公主和亲,你早晚会被暯王骁王撕成碎片!连渣都不剩!”

      景长与笑而不语,眼底却是越来越沉寂。

      海诞的声音愈发癫狂,道:“你不会指望霍云明能帮你吧!他还不是把你当做累赘负担!巴不得早点摆脱你这个不该出生的戎犬!”

      “你说的都对。”景长与勾起唇角,走近几步坐在椅子上,睥睨着眼前人,道:“可是那又怎么样了呢?我是戎犬,却更是大靖的钰王殿下,你们再恨我,再唾弃我,我也还是身负皇族血脉的钰王殿下,你大可肆意辱骂我,可如今我为刀俎,你才是案板上的鱼肉,你杀不了我,又能奈我何?”

      海诞挣扎的扭动着蛆虫似的身体,却是半分靠近不得。

      景长与日渐俏丽的脸庞下却是阴鸷到近乎疯魔的灵魂,那是霍云明不曾见过的样子。

      景长与靠在椅子上,翘着腿,道:“你还记得,本殿当年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他记得!这些年,日日夜夜,那句话就像梦魇一般不停折磨着他!

      景长与渐渐敛了笑意,冷下声道:“本殿说话一向做事,说了要给你送终,便一定会给你送终,你不必谢本殿,毕竟你也教导了本殿这么些年,你的化雨之恩,本殿一直都有铭记在心,从未曾忘怀。”

      “你到底要做什么?!”海诞精神崩溃,吼道:“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哈哈哈哈!”景长与笑的不能自已,久久难听,最后道:“我要杀你?你猜啊,你猜猜我要不要杀了你这案板上的鱼肉?”

      “你……你不会杀我……”海诞像是受够了刺激,突然阴森森道:“你不敢杀我!皇后把持着朝局,你怎么敢杀我!”

      “三年了啊。”景长与不禁感概道:“霍云明没杀你,是因为顾忌着君茹兰。只是海诞啊,你曾经也是霍家门徒,入了宫,做了阉人,成了君茹兰的走狗,委曲求全,虚伪度日,好不可怜啊,我心疼你。”

      海诞瞪大双眼,缝合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开来,痛的难以自恃,他震惊道:“霍云明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本殿是钰王啊。”景长与笑起来:“本殿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你又是本殿的大恩人,本殿自然得搞清楚你的背景不是?本殿知道,父皇下了一盘棋,一盘绝无仅有的棋,你事事以皇后为借口,皇后却是半点儿不在意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海诞哆嗦着,本能的抗拒着。

      “你不是想知道本殿是不是要杀你吗?”景长与再次笑道:“案板上的鱼肉,光是杀了有什么用?都是煮熟了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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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十八岁礼物,爱自己! 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吧! 慢慢写 * 预收:《我的神骨要造反》全文存稿 有点玄幻色彩 全文/大量存稿,发文后稳定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