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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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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余气的几乎双眼发红,大声道:“下流! 真想让你那些追求者来看看,他们放在心尖上的高冷月光,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
栩月似是被逗笑了,淡淡的笑声在地牢里回荡,他道:
“是啊,我就是这么个模样,怎么,你想叫他们,听听我们床上的事?
你若想让人知道我们平日怎么双修,我大可以把别人叫来,亲自再次给他们演示一番。”
这种话,修合欢宗的人都不一定会说出口。
尘余虽自小任性,但正派管教严厉,他在床事上的知识少之又少,说是一张白纸也不为过,现在懂了那么一点,也全部来自于栩月。
此时忽然间听到这样下流不要脸的话,简直又羞又恼,想骂又找不到话,闷气堵在心口发不出来,憋得他寡白的脸都染了几分血气。
论下流程度,他从来都比不过栩月。
就在此刻,栩月忽然再次开口:“你为何会被关进来?”
从兰玉之海出来之后,他因重伤实在无法支撑,迫不得已回魔域闭关疗伤。
再醒来,就得知了尘余被关进地牢的消息,匆匆赶回无相派,为了能早些见到尘余一面,甚至假意答应了段闻景的求亲。
“不是说过,让你在魔域等我闭关出来吗?”
尘余将视线瞥向别处,道:“有个面具人说只要我领路兰玉之海,就给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还说能带我见师兄一面。”
当时,尘余也不知是怎么了,心中有种强烈的意愿趋势他答应那人,现在想来,即使那人开出的条件足够令人心动,也不该在栩月闭关那段时间轻举妄动才是。
“之后发生了什么?”栩月问道。
“我们一起进去,有人拿了路上的碧珠,触发机关,躲避机关的时候,不可避免破坏了那里的建筑……再加上你先前对兰玉之海的破坏,支撑不住,就塌了……只逃出来一部分人,我逃出来了……但他们给我定了破坏兰玉的罪,最终被关到了这里……”
尘余神情恹恹地对栩月阐述当时的事。
栩月听后沉默良久,皱着眉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尘余,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被关押的无相派地牢,号称五湖四海管控最严格的地牢。
地牢之外的黑雾能腐蚀人的皮肤,除非提前服下特制秘药,否则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安然出入黑雾。
这一黑雾,阻止了犯人逃跑,也阻止了有人偷偷溜进地牢。
犯人被关押进地牢之后,能来探望的唯有两类人,第一类是无相派掌门长老,第二类是……掌门的道侣。
尘余皱了皱眉,下意识不愿意想下去,可是脑海中还是在不断地自行推理着:
栩月不可能在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内成为掌门和长老,那他怎么可能进来?
想到第二类人的身份,尘余忽然苍白,他低声否定道:“呸,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听到尘余的自言自语,栩月看了尘余一眼,
尘余闭了嘴巴不想说,但越是按捺,那个想法越是在心中发酵。
终于,尘余耐不住心中好奇,盯着栩月那双看似温柔有情,实则淡漠极了的双眼,道:“你……为什么能进地牢来?”
栩月几乎瞬间就读懂了尘余眼中的怀疑和恐惧。
他眼神意味难辨,半分笑意也无,直起身,淡淡道:
“你不是猜到了吗,除了掌门长老,还有谁能进来?不是只剩——”
“等等!”
尘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他忽然发现,那么几个字构成的答案,竟然让他心中那么惧怕,尘余抿抿唇,道:“算了,我不想知道答案了,你别说了。”
栩月微微一笑,并未听从尘余的话,他唇慢慢一张一合,缓缓吐出了答案:
“掌门的伴侣了吗?
我过两天就和无相派的掌门,也就是你的段闻景师兄结亲了。
婚贴已经发出去,全天下人几乎都知道。”
和师兄……结亲?
果然吗……
尘余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段闻景结亲必是盛大无比,锣鼓喧天高朋满座,段闻景的另一半,必是天下人都羡慕的对象。
而今,一切幻想大概都将成真了,只可惜……婚贴上没有自己的名字,站在段闻景旁边,穿着同样式婚服的对象不是自己……
下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痛得尘余被迫回了神。
栩月捏他捏得好痛!
尘余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些看不清,眼前栩月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竟然像是隔着水雾。
下一秒就听见栩月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就哭了吗?听见段闻景结亲的消息,你这么难过?”
原来自己哭了吗?也是,也是。从儿时的怦然心动到无法藏匿的爱慕。尘余喜欢了段闻景这么多年,听见这样的消息,连身体都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反应,流泪流的理所应当。
被冤枉打进地牢没有哭,万千惩戒施在自己身上没有哭,现下,尘余却无法抑制自己心中悲痛,难受地对栩月又哭又骂:
“你管我!我凭什么不能哭?
你可真懂杀人诛心,让我身体上受尽地牢苦楚还不够,还要在我死前让我知道你和我最喜欢的人结亲了。
我哭了,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混账东西,你真该去死,我恨死你了。”
栩月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尘余的控诉,突然笑出声,问道: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心心念念?
你为他付出良多,甚至三番两次为他以身挡灾,身子留下旧疾,若没有你,他早该惨死在百年之前。
他却不忠不义,对你说抛弃就抛弃。这样的人,值得你爱吗?”
尘余恨恨地看着栩月,道:“你这么讨厌他,倒是把他让给我啊。”
栩月凑近尘余一些,凉凉道:
“可以啊,可他要你吗?”
一句话,正好戳中了尘余的痛处,他愤怒地道:“我自有法子让他要我,你别跟他结亲啊!”
栩月挑了挑眉,道:“什么法子,用在床上讨好我的法子吗?”
尘余朝栩月“呸”了一声,道:“你以为段闻景哥哥是和你一样的人吗?”
栩月轻嗤一声,道:“他和我当然不一样,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认清了吗?”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尘余,道:
“在上届掌门临死之前,他发誓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却在有人构陷你之时,甚至不愿意亲自去查查事情真伪,轻而易举就拍板把你打入打牢。
他甚至亲口言明要在我与他结亲之日,对你处决死刑,以慰无辜死去的亡灵。他说,希望在结亲之日杀了你这样无恶不赦的人,来保佑我和他之后的日子顺顺遂遂。”
望见尘余因为段闻景绝望的目光,栩月的目光愈加晦涩难辨,但他的语调却愈加平稳,吐出的话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平静地诉说什么。一字一句扎在尘余的心头。
说道最后,栩月古怪地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你爱的人啊,尘余。”
这就是他爱的人啊。
尘余看着栩月平静的双眼,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一脸。过了很久,眼睛的泪才流干,于是能看清栩月阴沉的脸色。
世事造化弄人,他厌恶栩月,却也在日夜相处中,能看懂栩月的几乎每个表情。
此时看起来脸色平静,但细看却能发现,皮肤下青筋隐约可见,眼皮半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是生气的征兆。
好奇怪,栩月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在除了自己的所有人面前维持高冷淡薄形象的人,在自己面前,却总是生气,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尘余参不透栩月的心思,他只知道栩月可能可以救他,强迫自己从师兄成亲的悲伤中走出来,尘余嗓子干涩地道:“栩月,你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对不对?你救救我,好不好?”
尘余害怕死亡,害怕死在最爱的人的婚礼现场,看着爱人带着笑脸结亲,而自己在万人唾骂声中死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别人对自己死亡的欢欣,画下自己失败一生的最后一笔。
想到这里,尘余拼命去看栩月,急切道:
“救救我,看在我曾经救过你一命的份上,看在我们那么多夜晚同床共枕的份上……只要你愿意救我,从今往后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倾尽所有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栩月却放下了自己的手,尘余害怕他转身离去,哀哀地望着他,求道:“栩月,求求你。”
这时,栩月忽然侧身回头,好像有要走的姿态。
尘余一惊,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丝缝隙,蓝衣赏透过大门传来的声音有些沉闷:“栩月公子,时间快到了。”
栩月没有回答,待大门关上,尘余越加迫切,道:“栩月,你有能力救我的对不对……很多人都爱你,他们愿意听你的。我是被冤枉的,你救救我。”
栩月上前一步,离尘余越加的近。
他在尘余哀求与着急的目光中,表情淡淡地捧上尘余的脸颊。
两人对视几秒,栩月忽然缓缓倾身,在尘余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很冰冷,也很柔软。
尘余心中一喜,道:“你答应了,是不是?”
栩月却答非所问,轻声道:“以后,不要再喜欢段闻景了,他不值得。”
尘余赶忙乖乖点头,道:“不喜欢了。”
“发誓。”栩月脸色仍然淡漠,看起来并不相信。
什么“若违反誓言,五雷轰顶”,尘余是不相信的,老天有它自己的事情忙,谁在乎一个小小生灵的誓言,于是尘余毫无犹豫,立刻道:“我发誓,若违背,让我不得好死。”
栩月静静地听完了,笑了一下,这是他近了地牢之后第一个正常的,好看的笑,他为尘余擦了擦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上的血,道:“你惯会花言巧语骗我。”
尘余把脸往栩月的手中靠,忙道:“我不骗你。”
“嗯,我信你。”
栩月把手覆在尘余身上的最大的伤口上,片刻,尘余就感到一丝暖融融的灵力输进自己身体里。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从外观上看依旧狰狞恐怖,血染红衣裳一片,但尘余却感觉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疼了。
待栩月撤开手,尘余急忙叫道:“栩月……”
他贪恋暖融融的灵力,特别是在这阴森恐怖的地牢里,他身体灵力还全部被术法驱逐的情况下。
栩月道:“我得走了,这些灵力能护你到行刑那日了,剩下的伤,日后帮你疗。”
尘余心头又是一喜,栩月这么说,不就是答应救他了,他点点头,得寸进尺地想要栩月帮他,道:“栩月,你能不能帮我解开缩仙绳,我被绑着好难受,一点灵力也没法吸收。”
栩月深深看了尘余一眼,没再回答,直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