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小明》风卷残书

4、嫂子

　　李父是A大的老师，喜欢清静点的环境，于是买了近郊的一套别墅，离枫庭华府的距离不近。

　　卫秋木着脸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眼下是两团乌青的黑眼圈。

　　他家本来就和席颂家离得远，早上还起了个大早。自己生怕李肖明想不开，又麻木地开了一路车，早困得没边了。

　　本想趁机看看李尧峥的热闹，但奈何李肖明一路上唠唠叨叨。

　　不是阴暗地蛐蛐席颂就是感慨老天命运不公，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听得卫秋耳朵里都快长出茧子了，还得时不时附和一嘴。

　　三天的假还是太长了，这家伙自愈能力堪称小强，自己折腾这一天不知道图啥呢，卫秋心里抓狂，耳边依然充斥着李肖明老太太裹脚布般的诉苦。

　　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卡着吃帽子叔叔超速罚单的线，一路风驰电掣赶在十一点半前把人送到了李家门口，连李母高声叫他留下吃饭都只当没听见，火速回家补觉去了。

　　虞水莲站在大门口，抻着脖子、诧异地看着卫秋飞快离开的背影，纳闷道：“小秋平时最喜欢吃我做的饭，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肖明没搭理他妈，正忙着蹂躏疯狂摇晃尾巴、围在他脚边打转的哈士奇：“呜呜，一二，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虞水莲白了一人一狗一眼：“它还瘦啊，跟那土豆儿上插了四根筷子似的，肥得都走不动道儿了。”

　　李肖明揉捏着冒着冲天傻劲儿的狗脸，嘿嘿一笑。

　　刚进客厅，他扫了餐桌一眼，惊讶道。“哟，连花都雕上了，您可真重视我这嫂子啊。”

　　虞水莲早年和朋友一起打拼创业，生意家庭两手抓，直到后来李尧峥稍微能扛点事了，立马就把公司扔给他，随他怎样折腾也几乎不过问了。

　　奋斗了半辈子、心闲不下来的水莲女士，又开发了无数副业，有段时间对做饭起了莫大的兴趣，还在新西方进修了好几个月。

　　厨艺不说有多精通，但掌握了门菜上雕花的手艺，每次家里来重要客人都要露一手。

　　李肖明看着满桌子的菜，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刚捏了只大虾想解解馋，却被虞水莲猛地一下打落在桌上。

　　“妈，你干嘛呀！”李肖明心疼地看着油亮诱人的大虾，纠结了一秒不到，迅速捡起来吃了，“多浪费粮食啊。”

　　虞水莲嘴角一抽，毫不留情说道：“这些菜是我专门给你嫂子吃的，人家还没到，你先尝了算怎么回事。再说了，回来一趟手洗了吗你就吃？也不嫌埋汰。”

　　“好啦好啦，我不在这儿碍眼了，真是有了别的心肝就忘了你的旧宝贝。”李肖明嘴里嘟囔着，坐沙发上给沉迷电视剧的李父扒坚果壳去了。

　　过了不大会儿，门铃响了，三个人还以为是李尧峥和他女朋友到了，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水莲女士刚想去开门，结果差点被听到声响、兴奋得四处乱窜的狗子绊倒。

　　狠狠打了两下一二坚实浑厚的屁股，她看着桌上李父造的，堆成小山的香蕉皮、开心果壳，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李书远，说了多少次了，垃圾别在桌面上丢，家里买的垃圾桶是摆设吗……还不赶紧收拾了，等着人看笑话吗！”

　　李父一向惧内，此时忙不迭将垃圾扫进桶里，又把到处乱窜的一二关在阳台。

　　李肖明看他爸唯唯诺诺的样子差点憋不住笑，小跑过院子，抿着嘴开了门，然而见到来人的一瞬间，他眼里的笑意猝然转变为惊讶。

　　“席颂？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

　　对比李肖明震惊的眼神，席颂倒是显得格外云淡风轻，说着，他拿着两盒礼品走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虞水莲抚平额前的碎发，也露出点惊讶的申请，接过东西笑道：“哎呀是小席啊，不是说公司有事要忙吗，还以为你赶不上吃饭了。”

　　席颂难得展现个叫人如沐春风的笑，他十分捧场地说：“太久没吃您做的饭了，再说这次是尧峥第一次带喜欢的人回家，怎么样也得挤出时间的。”

　　席颂这时候收了平常冷淡的性子，一番话哄得水莲女士喜笑颜开，又是给他倒水又是拉着他唠家常，李父也凑过来。

　　看着席颂在他家里简直如鱼得水，李肖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道真能装。他这次回来想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番，于是先一步回了二楼卧室。

　　席颂本想和他一起上去，但李父叫住了他，想聊聊他和李肖明的事。

　　席颂只好留在客厅。

　　少顷，门铃响了，这次水莲女士先在手机上看了看门口的情况，确认是李尧峥回来了，才和出去迎接。

　　刚指纹解锁开了门的李尧峥，抬头看到满面笑容的他爸妈和面无表情的席颂，整整齐齐立在门前，他脸上一瞬间愣神，问：“你们仨在这儿站着干嘛？”

　　虞水莲不理他，笑容满面地将他身后的女孩迎进来。

　　“哎呀，这就是翠林吧，真是、额……。”虞水莲正想将心里早早准备好的夸人的话一股脑吐出来，结果在见到女孩的第一眼后还是卡壳了。

　　女孩身形高挑修长，五官精致，乌黑发亮的直发带着若有若无的馨香，细碎的刘海下，一双桃花眼含着水般眼波流转，白肤高鼻，嘴角挂着抹羞涩的笑，细看脸颊上还有一个酒窝。

　　那张脸长到了虞水莲心坎儿里，然而放在女孩身上颇有些违和的身高却把她惊着了。

　　李尧峥一米八五，这名叫“翠林”的女孩居然还隐隐高出他一点儿。

　　水莲女士仰着头，脸上有些许错愕。

　　李尧峥看出了他妈的震惊，知道自己女朋友的身高确实能给人冲击感，但还是有些无奈：“妈，堵在门口干嘛，快让我们进去啊。”

　　虞水莲如梦初醒般，一路上拉着翠林的胳膊，将人牵入客厅。

　　刚进了屋子，又热络地给翠林换鞋。可她准备的38码的鞋翠林穿不下，李尧峥干脆拿了双自己的干净拖鞋给女孩穿。

　　大脚好啊，脚大走天下。

　　虞水莲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

　　李肖明先前陪着李父吃了太多坚果，此时十分口渴。

　　他喘着粗气将刚翻出来的大纸箱放下，看着满床凌乱，决定下去找点喝的。

　　他刚从冰箱里拿出瓶饮料，拧开盖子边走边喝，转身见到刚进门的一行人，在看到他妈牵着的翠林后，嘴里还没咽下的那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噗——啊咳咳咳！”李肖明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你——咳咳！”

　　席颂见状，立即快步走过去，皱着眉轻拍他后背。

　　翠林见到他，一瞬间也和见了鬼一般，但下一秒就迅速把错愕藏进眼底，干巴巴笑了笑。

　　“李肖明！你真是越大越不稳重了，二十多的人了，喝个水都能呛到。”

　　虞水莲哎哟一声。

　　她站得靠前，被李肖明喷了一手饮料，但碍于客人在旁边，硬生生把气压了下来，接过李父殷勤递来的纸巾狠狠擦了擦手指。

　　李尧峥倒是看出了这俩人的不自在，他眯着一双狐狸眼，视线在李肖明和翠林身上来回打转：“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李肖明和翠林俩人一前一后，给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李尧峥更怀疑了。

　　翠林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道：“我们都是A大的，还是同一届，之前一起上过课，眼熟罢了。”

　　“不过，可能你没注意过我吧。”她朝李肖明眨巴两下眼睛。

　　李肖明接收到她传送来的暗示，木着脸，僵硬点了点头。

　　他身边的席颂像是想起什么，修长的眉毛越皱越紧，一双幽深的眼睛审视着翠林。

　　翠林敏锐察觉出站在李肖明身旁的俊美男人周身隐隐散发出的敌意。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虞水莲笑着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肖明……”

　　“我是阿明的丈夫，刚结婚不久。”

　　席颂更近一步贴在李肖明身旁，嘴角扯出个笑，手腕转动间，不经意露出无名指上璀璨夺目的婚戒。

　　看着眼前莫名做出孔雀开屏姿态的男人，翠林嘴角微抽，笑着点点头。

　　虞水莲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能开饭了，于是叫李父去端碗，自己则招呼着女孩落座。

　　“尧峥也没告诉我你的喜好，我就挑着做了几道拿手的菜，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虞水莲递给她筷子，殷切问道。

　　看着眼前挤满桌子的饭菜，翠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完饭，席颂和李父主动包揽了收拾厨房的活。

　　虞水莲一边收拾盘子一边笑着说：“尧峥什么都好，就是嘴太欠了，要是他惹你生气，你尽管来找阿姨，我肯定好好收拾他。”

　　李尧峥无语：“妈——”

　　翠林看着他们笑而不语。

　　快三十岁且情商极低的大儿子好不容易开了窍，水莲女士生怕到嘴的儿媳妇被李尧峥三言两语作没了。

　　她将碗盘递给乐呵呵收拾厨房的李父，试探着问道：“你们谈了多久了？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见俩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虞水莲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年轻人不爱听的，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是催婚，只是尧峥年纪不小了，这么拖着……”

　　李尧峥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翠林原本还想帮着李母收拾，看到李尧峥的反应，攥着几根筷子的手微蜷。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此时稍稍有些凝固，十分不自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李肖明从厨房出来，瞧见他哥脸色不好，也没当个事儿，随口说道：“妈，今晚我不回席颂家了，好好陪陪你们。”

　　虞水莲问道：“那席颂呢？”

　　李肖明神色怪异：“他当然是回自己家啊。”

　　虞水莲轻敲了他头一下：“什么他家席颂家，那是你们的家。”

　　李肖明敷衍地点点头。

　　席颂和李父一前一后出了厨房，正好听到虞水莲说的话，席颂疑惑地看向李肖明，后者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虞水莲最了解自家这俩孩子的性子，抢着他前面开了口：“席颂今晚和明明留下来住一晚吧。”

　　闻言李肖明瞪大了眼睛，刚想问他妈又想干嘛。只见席颂微微一愣，随后笑着应了下来。

　　虞水莲十分满意，扭头又问翠林怎么来的，在得知她今晚还有事后，想留人的心思只能作罢，遗憾地进厨房给他们切水果去了。

　　从刚才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李尧峥仿佛想到什么，带着席颂去了书房，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事情。

　　李父本想问问翠林家里的一些情况，但李肖明先一步把人拉到阳台，还顺势关严了门。

　　再三确认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后，李肖明深吸口气，一脸哔了狗的表情问道：“翠林，你什么时候和我哥纠缠在一起了？他知道你是个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