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退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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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宾客往来，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砂金送走最后一波前来攀谈的生意伙伴，独自找了个靠窗的座位休息。
透明的水晶杯轻碰桌沿，深红色的酒液摇晃。落地窗上金碧辉煌的室内和窗外漆黑的夜色交融，也倒映出男人惯用的笑容。
彩绘玻璃般的绚丽眼瞳含着三分笑意，嘴角微微上挑。再多一分弧度便会显得虚假，再少一分又显得冷漠。
他估算着这场无聊的宴会还会持续多久，手指摩擦着水晶杯的细柄。助理低着头，沉默地为他添酒。
桌上终端震动了下，屏幕弹出几条消息。
【你在戈拉斯家举办的晚宴？】
【等我一下。】
终端被砂金拿到手中，后面的消息助理看不见也不敢看。
最近几个月，砂金先生私下里看手机的次数变多了，和砂金平级的同事问他是不是又谈了新的女朋友。圈子里砂金的绯闻八卦满天飞，谁谁谁家的大小姐、哪里的女富豪、边缘星系的交际花……他们一边调侃一边警告，小心别栽在女人身上。
一直跟在砂金身边的助理却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宾客们隐隐骚动起来。
晚宴的主办人戈拉斯姗姗来迟，侍从为这位年迈的富商推开金碧辉煌的大门。
五十多岁的戈拉斯身形挺直，从有些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他点头致意又侧身，向身后伸出一手，“快过来吧，薇薇安。”
砂金坐直了身体。
一只手搭在戈拉斯掌心，身材曼妙的少女穿着修身的蓝礼裙，绸缎似的紫发间别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玫瑰。
她的视线快速掠过大厅，在场的宾客无不回以惊艳的眼神。砂金托着脸，勾起嘴角，一字一顿地用口型说。
找、到、你、了。
薇薇安红着脸低头，戈拉斯朗声道：“各位，我女儿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请多多包涵。”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去吧，随意些，好好享受。”
戈拉斯端起酒杯，很快身边便围上一群生意人。薇薇安落了单，砂金脱下外衣，搭在椅背，赶在其他蠢蠢欲动的男人前面，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我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薇薇安小姐。”
他俯下身执起她的手，借着碎发的遮掩，隔着白手套轻轻嗅闻了下她的指尖。
薇薇安……不，以戈拉斯女儿身份出席宴会的艾梅单手拉起裙摆，膝盖微弯，足尖点地，“我的荣幸，先生。”
大提琴奏出悠扬的曲调，一男一女步入舞池。
艾梅揽住砂金的肩膀，砂金的手搭在艾梅的腰间。他们跟随旋律迈步、旋转，时而呼吸交融，时而相视一笑。
贴近时，艾梅在砂金耳边问：“怎么发现我的？”
她佩戴了公司最新研发的面容混淆装置，身高和体型也都做了伪装。
“嗯……直觉？”砂金偏了下头，合上一只眼，“我是专业的。想要骗过我的眼睛，还要再努力些。”
他举高手臂，艾梅随之转了一圈，发尾扫过他的手背。
“再说，你都用终端给我提示了。”他扶住她的腰，像模像样地抱怨，“洛伦达家的千金、摩根星系的提督、哈尔家的外交官……这次又是戈拉斯，你们传统项目部的业务也太广泛了吧？他们现在都叫我放浪形骸的花孔雀了。”
“在意的话就在工作时间和我保持距离啊。”
艾梅眉眼弯弯，“这是报复。”
谁让砂金在游乐场堂而皇之地约会，让她的脸和照片同砂金一起刊登在庇尔波因特八卦报刊头版上？卧底行事可不能如此张扬。
她故意地踩了下砂金的皮鞋，踉跄着后退，“对不起，先生！我还不习惯这种场合……”
砂金自然不可能让艾梅摔在地上。他托住她的脊背，任由她的重量把自己压在红毯上。
“嘶……”
肩膀在摔倒时磕到长桌，手无意牵扯桌布，上面摆放的酒瓶倾倒。衣领的扣子在拉扯中崩掉一粒，露出白皙的锁骨。石榴籽色泽的酒液浇下，顺着金发滴落到颈窝，染红白色的衬衫。
一直关注这里的助理匆忙上前，“先生，这里有毛巾……”
“没事。”他摆了摆手，先扶着艾梅起身，然后才从地上站起，从容地将湿漉漉的发丝拢到脑后，“薇薇安小姐会带我这位不幸受到牵连的宾客去更衣室的。”
穿过走廊，远离喧嚣的宴会厅，将一众窃窃私语的宾客扔在后方。
更衣室里没人。艾梅反锁房门，从抽屉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没有递给他，“把袖子挽起来。”
砂金温顺地听从，结实的小臂上连个红痕都没有留下。
想来也是，实力高深莫测的命途行者怎会托不住一个少女，又怎会因一点小小的磕碰受伤。
艾梅说：“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砂金的表情温和无辜，眼睛半垂，“明天的花边小报又要出现我和你的合影了。”
湿透的额发贴在脸上，甚至有些可怜，他低头露出发旋与脖颈，毫不掩饰地说谎，“手疼，帮我擦头发吧。”
干燥的毛巾盖在砂金头顶。艾梅的力道不轻不重，从发根一点点擦至发尾，恍惚间像是回到初遇那天。
同样的人、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潮湿……已经不同的关系。
他坐着，她站着，砂金一伸手就能搂住她的腰。他也确实这样做了，拉进二人间的距离，再把脸靠在她的腹部，带点依恋带点亲昵地沉默着。
他喜欢和艾梅在一起的感觉。不用假装就能自然流露的笑容，即便沉默也不会觉得寂寞的相处。在满是杀戮与血腥气味的雨水中，是她撑开了一把伞，问他要不要跟她回家。
在摩天轮一别后，他越来越习惯追逐她。看她扮演不同的角色，与其他人建立关系时，他会无可避免地感到嫉妒。
他的嫉妒混杂着不甘和迷茫，她在庇尔波因特与他恋爱时都未曾借助过他的力量，那么其他人、其他人凭什么被她——
要利用的话，来利用我啊。我才是那枚最有价值的筹码，是不该被丢弃的。
而又一轮游戏结束，艾梅再度从人际关系中抽身离去到下一次相见，砂金才尝出一点特别的滋味。
她好像真的在教他……期待。
期待明天，期待下一次相见，期待有朝一日他能牵住她的手然后再也不分开。
她为他挡开了雨，还要让他再一次站到阳光下。
砂金的脑袋像小狗甩水一般在艾梅的腹部乱拱，艾梅停下擦拭，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后颈，“怎么了？刚才不是撒娇得熟练吗？”
她在砂金身旁坐下，也不去掀开他头上的毛巾，而是就这样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依旧是熟悉的香水味，混合着石榴酒的甘甜与迷醉，分不清来自于口中还是他的身上。
艾梅的指腹按在他的后颈上，拨开细碎的发尾，估算长度，呢喃着，“说好要扎辫子，还不够长……”
没说完的话被砂金吞没咽下，他并不满足仅仅一次的耳鬓厮磨，还在索求更多。舌苔刮过口腔黏膜，勾起一阵颤栗。
呼吸被掠夺，推拒的手使不上力气，艾梅的声音从呜咽变成黏答答的轻哼，“砂金……”
砂金亲了亲艾梅湿润的眼，漂亮的紫珊瑚色，“叫我卡卡瓦夏。”
艾梅学着他的发音，“……卡卡瓦夏？”
“嗯。”
“卡卡瓦夏。”
“我在。”
“呜呜、呜……卡卡瓦夏……别舔了……”
“……就一下。”
………………
…………
……
最后一下亲了很久，分开时艾梅捂住嘴，感觉舌根都被吮麻，嘴唇肯定肿了，这样子可不能随意见人，“你可以提前准备下明天的头条了。”
砂金沉思片刻，“戈拉斯家的千金首次于社交平台登场，竟与星际和平公司英俊高管私奔……”
艾梅：“……私奔？”
“嗯……那改成刺激点的强取豪夺？”
艾梅反应过来，轻轻笑了，“我好像还没和你自我介绍。”
“艾梅是我的小名，薇薇安是父亲取的名字。”她凑到砂金的耳边，“它们都取自我母亲给予我的全名……”
艾梅在砂金的手心写下一串字母。
——aventurine.
在这个基础上加上姓氏。
aventurine glass.
金星玻璃。
“很巧吧？和你的代号英文写法一致。”艾梅晃了晃腿，兴致盎然地宣布，“你被骗到了！”
谁能想到戈拉斯家的千金竟然在做着卧底的工作，出席自家宴会还要伪装。
“我被骗到了？”砂金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怀中，“所以你设计我，让我在你家的宴会上出糗，我本可以更体面地见你父亲……”
“打住！”艾梅的脸红得像番茄，这个说法听起来就像是要求婚，“我刚才只是想踩你的鞋，是你故意摔倒的。你甚至还要私奔和强取豪夺！”
砂金把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我没有……我以为那是假的报道，就像之前一样……”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说不过谁，最终相视一笑。
“这次是意外。”艾梅总结道，“用不了几天，我会离开这儿继续工作，继续伪装，等你找到我。”
“我会找到你。”砂金说，“无论你在哪，无论你如何伪装，等我找到你。”
艾梅问：“你不怕我跑到很偏远的星系，在那里过一辈子吗？”
砂金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发尾，“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从时不时发来的短信、一次次靠近与远离、坦然告知的身份里，他终于读懂了她爱他的方式。
这不是拒绝，也不是试探。她用他们的情感设下重重关卡，一步一步指引他爱上这个世界。
“谢谢你，艾梅。”砂金说，“我永远爱你。”
他们的名字共享一个词根，延展出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又在庇尔波因特偶然交叠。
说不清谁靠近了谁，谁扰乱了谁原本的命运。
但从未来回首，她与他的回忆必定如同砂金般澄澈剔透，如金星玻璃般璀璨动人。
“对了，等我找到你之后，还要写私奔和强取豪夺的头条吗？我在庇尔波因特周围星系都有房产，想去哪都没问题。”
“写吧，感觉很好玩啊。将来的房子我想要带院子的，最好可以养小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退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