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熔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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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梅是个奇怪的女人。
砂金懒散地坐着，脊背和沙发贴合，一手撑脸，一手举着终端，数字科技的荧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艾梅躺在他的大腿上，双腿曲起并拢，也在玩终端。
和砂金和同事交代工作指示不同，她的玩是真的玩，工作的电话和短信一概不接收，只盯着大数据推送来的毛茸茸小动物猛吸。
看到兴致高昂处，她会用翻身掩饰内心的激动，用咳嗽代替呐喊。她的温度与震颤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清晰地传达到砂金的感知中。
忍无可忍时，砂金会低头亲她。
掰过脸颊，撬开牙齿，一寸一寸舔过口腔的黏膜。唾液在交换中被混乱咽下，脸侧浮现绯红，视线也黏答答得勾人……到了这时，砂金才会有些许扳回一城的感觉。
最近，她喜欢在接吻后玩他的耳饰。
温热的指腹揉捏他冰凉的耳垂，指甲刮擦湖绿的宝石。张扬的孔雀翎羽在她的手指间弯折，扫过皮肤，留下细微的痒。
她枕在他的胸膛上，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此清晰，时而如同海浪般起伏，时而如同钟摆般沉稳。
砂金抱着她，像抱着一条脆弱易碎的玉器。
倘若将星际和平公司比作深不见底的海渊，那砂金无疑是海洋世界中上层的捕食者。他逡巡他的领土，撕咬他的猎物，也听从更为庞大臃肿的怪物的指挥，以巧舌和妙语换来更多饵料。
艾梅是他选中的猎物。
早在他们相遇在废墟前，他便查清了她的人生轨迹。数字化的时代，没有人能拥有绝对的秘密，终端、监控、档案……人的人格被囚禁在一张张白纸中，人工智能一一品读，最终给出冰冷的结论。
于是砂金叫停了班车，算好艾梅回家的路径与时间，他驾轻就熟地安排好一切，密谋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巧遇。
他唯一没算好的是那天会下雨。
令人生厌的雨。庇尔波因特临时起意的一场人工降雨，浇灭他的全部兴致。
说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费周章吗？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的摩擦多年不分胜负，还能靠一个小职工掌握的消息扳回一城？
面容俊秀的男子恹恹地想，算了。
退一步说，就算她真掌握着撬动业务巩固部的筹码，砂金也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得到它。
深海的捕食者收起獠牙，正准备扫兴而归，猎物却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网中。
砂金记得很清楚，一把漆黑的雨伞罩下，伞下的人也跟着蹲下，她的呼吸带着雨天的潮，水滴在发尾汇聚滴落，一双近似于黑的眼睛尤其明亮。
她说：“要和我回家避雨吗？”
砂金用了很久才找到词汇类比他那一眼的感觉。
紫珊瑚。
鲨鱼游至浅海，在粼粼波光下，找到了一片壮丽无瑕的紫珊瑚田，以至于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归属于深海，带着嗜血屠杀的任务。
“——在想什么？”
艾梅问。
姿势不知何时改变了，艾梅窝在砂金怀中，双腿并好，仰头看他，手机举过头顶。
俯视的角度让艾梅的脸看上去圆了一圈，细长的脖颈伸展着，砂金晃了晃神，鼻尖下意识地贴近艾梅脖颈处细腻的肌肤，从鼻腔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回答。
皮肤下是漱漱流动的血液，搭在锁骨上的手能感受到脉搏，砂金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这香气曾环绕包裹着他，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他安逸生活的一部分。
“砂金？听人说话啊。”
艾梅颈窝处乱拱的头扒开，又踢了下他的小腿，手机怼到他眼前，“同事送了我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就这里，要一起去吗？”
砂金看都没看，眉毛挑起，语气夸张：“哇——庇尔波因特最大的主题乐园，银河漫游指南中的情侣约会圣地。你的同事在追你？”
“追我？不可能吧。”艾梅想了想，“是主管分发的，每个职工都分到了两张。真要说比起约会更像是公司团建，不过预约的日期很近，部门只有我提前申请过那天休假。”
“一张票可不便宜，主管这是遇到贵人了……等等。”
这一切太巧了，她迟疑地问：“你赞助的？”
砂金：“答对了。”
“好啊。”艾梅手机一丢，跨坐在沙金身上，伸手去挠他腹部的痒肉，“知道我和主管不对付还花钱给他送人情？我要和主管的主管举报你！”
“去吧，快去吧。看来我的P45级要降到P44.99了，这下低同事一头咯。”
P35级的艾梅无能狂怒，锤了下砂金的肩，青年举手投降，侧头闭上一只眼，嘴角弯弯，“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去约会吗，女士？”
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有，该操心的也不是她，而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砂金先生。
艾梅欣然赴约。
约会的那天天气很好，暖日当空，树影婆娑，风也温柔。
艾梅站在验票处等人，垂眸认真地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她平日多穿制服与长裤，这条裙子买了很久，一直没什么机会穿。
远处的人群有些许喧哗。
“那是谁？哪个明星吗？好帅……”
“笨蛋！那是砂金先生，别看了，赶紧走！”
公司的地盘，高职级员工比明星的影响力高多了。
“抱歉，我来晚了。”
“不算晚，还不到约定的时间。”
男人今天换了身深色的西服，从衣领到裤脚都熨烫得笔挺妥帖。他没有打领带，袖扣解开挽至小臂，厚重的外衣搭在肩膀上，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只沾着露水的黄玫瑰。
和他头发一样的颜色。
艾梅招手，他配合着低头倾听，压低声音，“怎么了？”
“你的墨镜呢？或者什么其他的认知混淆道具，都没戴吗？”她没想到砂金会这样坦荡地出现在游乐园，手指使劲捏了下砂金的脸，软软弹弹，“人造面皮也没有。”
“拜托，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人造面皮模仿得来？”
砂金揉揉脸，胳膊揽上艾梅的肩，“多看你的男朋友，少看其他人。不会有事，我保证。”
艾梅幽幽叹了口气，“好吧，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保护你的。”
砂金吹了声口哨，宽大的帽子单手扣在艾梅头顶，“那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小珊瑚。”
即便是工作日，游乐场的客流量也不见减少半分。
古往今来，科技一直发展，虚拟现实、仿生机械和情绪药物不断创新，用于娱乐业的却少之又少。在星神划定命途，人们艰难抉择的时代，纯粹快乐的背后也隐藏着疯狂。
星际和平公司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质朴的快乐。
摩天轮、旋转木马、云霄飞车……艾梅和砂金漫步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上，拿着旧时代才有的观光指南商量着先去哪个游乐设施。
砂金将指南翻到最后一页，“按这个集章活动来如何？集齐五个印章可获得一份纪念品。”
艾梅边走边说：“好啊，第一个是碰碰车……走这边。”
砂金落后几步，他在原地站定，笑意盈盈地伸手，手心向上，“不牵着我吗？”
他今日没戴手套，手指纤长，指腹与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艾梅的指尖点在他的掌心，并拢包裹，又被他巧妙地错开，五指强势地挤入指缝之间。
砂金反手拉近，温热的鼻息扫在艾梅的手背，“要这样牵。”
太犯规了。
艾梅被他这一套丝滑的连招捉弄得满脸通红，可这时别开眼又觉得输了，两个人的约会可不能只有她一个被弄得心动不已。
她按了下帽子，遮住发红的耳朵，“你今天怎么了？好粘人啊。”
“我一直都很粘你啊。”
“可这是在外面……”
“你也和同事说过吧？养了只粘人的小狗。”
她确实说过，出自和同事下班时的闲聊。脱口而出的轻率话语被正主捕捉，以另一种口吻漫不经心地提及，犹如一盆冷水径直浇下。
他在暗示些什么？他有能力知晓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这是否是一种试探？
艾梅无从得知，也不在乎。
她挣开砂金的手，快走几步，拉开一段距离后反身伸出双臂，“过来。”
一个等待被拥抱的姿势。
砂金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想法。
他走了过去，皮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有些硌脚，可谁在乎呢？
他不在乎她的秘密，她不在乎他的试探。他们有一万种方式从彼此身上获得价值，又心照不宣地视而不见，选择了最蠢笨也最不可控的恋爱关系。
于是猜忌与怀疑都变成了情趣，变成了助长心动的火焰，疯狂地烧灼着心野上的荒草。
砂金回应了艾梅的拥抱。
两句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合，艾梅做了她在游乐园看见砂金的第一眼就想做的事情。
“我喜欢粘人的小狗。”
她勾住砂金衣领的纽扣，在他脖颈处张扬的奴隶烙印上覆盖一抹朱红，红黑二色在男人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张扬夺目，“也喜欢你，漂亮的小孔雀。”
砂金得承认，他栽了。
从他在雨里被艾梅捡走的那一刻，他已经输掉了最重要的筹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熔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