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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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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路既棠只看了小半场射箭比赛就下了山。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如星如雨的花灯下,殷倚松始终分神注意着他。
过了春节,路既棠回到学校,去邓宁煜的办公室报到。在填完注册表之后,邓宁煜对他说:“一个春节过去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胖了一点,怎么你看起来更清减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成绩条递给路既棠,“你的成绩不用我担心,但你也该把数学再提一提了,这么多年,在文科第一里,我几乎没有见过语文成绩比数学成绩差一截的,我听语文老师说,你只有作文被扣了几分,语文是够好的,但也要兼顾数学,你的数学比班上数学第一的同学少了十五分,再加把劲。”
“好。”路既棠微微一笑,“我下次会努力让数学成绩和语文成绩差得不那么远的。”
说完成绩的事情,邓宁煜又和路既棠闲聊了几句,话题逐渐引到早恋上,邓宁煜的语气与寻常别无二致,路既棠却在邓宁煜的古井无波中,听出了一点敲打的意味,“年级里有一对早恋的,一个受处分一个退学,可惜了这么好的学生,早恋害人害己,上了大学想怎么谈都行,但高中一定不能谈恋爱。”
路既棠点头应下,“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这时刚好有其他同学进来注册,路既棠和邓宁煜打了招呼之后就走了。
这个学期开学,班级中的同学有所调整,根据上个学期期末的成绩排名,三班只收文科的前四十八名,班上的同学成绩在前四十八名之内的,留在三班,在前四十八名之外的,需要到其他的文科班级中去,让其他班级中成绩好的同学进来。
这一个学期,从其他班级来了两个同学,这也意味着有两个同学退出了三班。新进来的两个同学一男一女,女生叫祝汝,男生叫安于年。
邓宁煜也重新安排了一次座位。
路既棠之前的同桌一直都是殷倚松,而从这个学期开始,殷倚松被调去和新进来的男同学安于年做同桌,路既棠这个学期的同学则变成了肖意。
或许邓宁煜在多年的教学中,眼神也变得越发毒辣老道,那两个男生的事终归是给邓宁煜留下前车之鉴。
位置调过之后,路既棠和殷倚松的座位隔得很远,再加上这学期语文的授课方式调整,作为语文课代表,路既棠中午下课之后,常常要到语文组的办公室交作业和拿试卷,于是午饭时间和殷倚松的错开了。
他们中午时逐渐不再一起去食堂。
而殷倚松的新同桌安于年因为数学太差,经常在课余时间也要跟上殷倚松向他询问。渐渐的,殷倚松中午去食堂时,身边的人从路既棠变成了安于年。等到一次月考结束时,路既棠收拾东西,准备喊殷倚松一起去食堂时,才发现殷倚松已经走出了教室,身边跟着安于年。
路既棠垂眸,表情淡淡地接着收拾剩下的草稿纸。
“路既棠!”杨秋染叫他的名字,她跑过来,杏眼弯弯,“今天晚上英语自修,英语老师要给我们放电影,但老师说一节英语自修放不完,你能不能跟语文老师说说,今晚的小测提前半个小时。”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语文小测在语文自修的后半个小时。
路既棠想了一下,“我试一下。”
“感谢!”杨秋染双手合十。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轻,“你是不是不太开心,你怎么了?”
“你一不开心就会不想说话。”
路既棠“嗯”了一声,承认了。
杨秋染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犹疑。
最后杨秋染说:“走,我陪你去办公室找语文老师,然后请你吃饭,没有什么烦恼是吃饭不能解决的,我带你去教职工食堂蹭吃的!”
吃完饭之后,路既棠回到寝室。他这天中午回去得比较晚,还有十分钟午休铃响,他在阳台洗漱时,安于年刚好洗完澡出来。
安于年来到三班之后,寝室也跟着换到了三班的寝室。
他性格有些腼腆,很瘦弱,不怎么主动说话,只有在别人问到他时,他才会认真地回答几句。
路既棠今天中午不想说话,于是只是无声地挪了一个位置给安于年,让他洗漱。
阳台上这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沉默地洗漱。
路既棠整理床铺时,殷倚松回来了,他拿着已经写完的数学试卷回来,把它递给了安于年,最后,殷倚松站在路既棠的床边,问道:“你今天中午晚回来了这么久,去哪里了?”
路既棠将目光从安于年手上拿着的数学试卷收回来,含糊地回答了殷倚松几句,“午休铃响了,我先睡了。”
他说完就躺下,扯过被子,侧着身面对着墙壁睡下,留给殷倚松一个后背。
在路既棠看不到的地方,殷倚松的眉渐渐蹙了起来。
开春之后,一连多日,阴雨绵绵,但这天下午,却是罕见地出了太阳,校道旁的紫荆花也开了,如黛粉色的雾霭。
路既棠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讲台。
这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刚刚走进教室,她在喊人上去讲题。
今天上去讲题目的人,轮到殷倚松那一组,而这一次上去讲题的人是安于年。
安于年手上拿着中午殷倚松给他的数学试卷,还有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
他的声音悠悠的,虽然有些小,但却一点一点地把解题思路讲出来了。
他讲完之后,回到座位上,目光怯怯地看着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又看了一遍他写在白板上的过程,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做了很多功课,你叫……”数学老师低头看了一眼座位表,“安于年,原来是新同学,挺好的,继续加油。”
安于年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数学老师顺着安于年讲的内容,再把这个知识点给同学们巩固了一遍,“下面我们讲新内容。”
数学老师讲课很有特色,能照顾班上大部分的人,但路既棠现在的同桌肖意属于不能被照顾到的那一部分人。肖意是一个有些典型却又不是那么典型的数学天才,典型在他有着一部分数学天才的特质,数学课不听老师讲课,只自己做题,不是那么典型又在于他喜欢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解题。
并且,他极其热衷于出题让路既棠做,然后再跟路既棠讨论。
路既棠对数学说不上不喜欢,但也说不上喜欢,他那一百三十分的阶段已经是对数学最高的敬意,实在不想为了再提高十几分而去折腾自己。当初他对邓宁煜的承诺,只是一次不怎么上心的附和。
他的天赋,从来就在文字上,而不在数字上。
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现在的他,还不想磨平棱角去做那能被瓶子装下的滑石。
他守规矩,却只守符合自己逻辑的规矩。
肖意则不同,他是能把数学考到接近满分的人,对于数学知识点的掌握度,一直要求至臻至善。
因此,虽然肖意是一个性格略冷但也能够相处的人,但两人在数学上的不同理念,让路既棠有时候感到有些无奈,甚至是痛苦。
之前他和殷倚松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殷倚松虽然对自己要求极高,却不会去苛求别人,他在数学考接近满分的同时,能尊重路既棠对于数学有些摆烂的意愿,并且能在路既棠偶尔想要支棱时提供一些思路和支持。
但殷倚松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同桌了。
他现在是安于年的同桌了。
路既棠回头,往殷倚松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了殷倚松深沉的目光。
殷倚松不知道已经看了他的背影多久。
下课之后,肖意出去了,路既棠习惯性地盘起手臂,窝起来睡觉。他现在的座位靠窗,他枕着手臂闭着眼睛,窗外的风和一点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穿过他的耳畔,他白净的耳廓上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自由舒展。
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
那人一开始没有说话。
路既棠也没有理他。
可两分钟之后,路既棠终于还是忍不住,从臂弯中抬起头来。
殷倚松也终于收回了目光。
路既棠用手肘撞了一下殷倚松的肩,“什么事,你快说话。”他说着话,眼睛看着又要闭上了。
“……”殷倚松忍了一会,最后却还是抓住了路既棠的手臂,路既棠闭上的眼睛睁开了,抬头看他,殷倚松说:“今天下午放学,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路既棠还没有回应,教室门边的一个女生叫他:“路既棠,语文老师找。”
路既棠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外的语文老师正笑吟吟地朝着他招手。语文老师常穿旗袍和长裙,像是民国朦胧烟雨中走出来的丁香姑娘,温婉而结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愁怨。
“老师。”路既棠出去和她打招呼。
语文老师把一沓小测试卷递给他,开口说道:“打印机出了点故障,试卷刚打印出来,我把试卷拿上来给你,今天中午你来找我说的事,准了,今晚我就不过来看自修了。”她声音婉转动听,像黄鹂一样,“就当期中考之前给你们放松一下吧,希望同学们看电影开心。”
路既棠接过试卷,和语文老师道谢。
“谢什么呀,”语文老师笑得温柔,她看了一眼坐在路既棠座位旁的殷倚松,“好了,快回去吧,我看殷倚松还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