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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众生寺·马面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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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恣生站起身就要往楼上走。
丰谛:“都不犹豫一下?万一我骗你呢?”
应恣生站在楼梯上俯视他,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句话,笑了笑:“这不是来都来了。”
下来的路难走,回去倒是容易,两三步就到了二楼栏杆边。
应恣生俯身往楼下看,整个寺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饶是他视力好也估不出这楼层有多高了。
“怕了?”丰谛的声音贴着他身后传来。
应恣生干笑了两声:“要不,你先。”
丰谛轻声笑了:“好啊。”
他的脚步声靠近,应恣生猝不及防被揽着腰,直愣愣地翻过栏杆掉了下去。
坠落的时间很短,不过几秒,应恣生被护着脑袋撞进冰凉的怀里,胳膊在地砖上擦出一块血痕
“嘶……这就是你说的你先。”应恣生捂着胳膊坐起来无语道。
丰谛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侧,无辜地说:“我可是给你当了肉垫,怎么不算先了。”
应恣生正准备说什么。
啪嗒。
似乎是铁块敲在地砖上的声音,应恣生抿住唇顿在原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啪嗒啪嗒。
声音渐近,有萤火似的光慢慢出现。
“客人……这是流血了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一步之遥的地方响起。
应恣生借着他手中的提灯看去。
微弱光线下,一只硕大的马头正咧嘴笑着,露出冷白的牙齿,马面男身型不算高大,脖子上挂着摇晃的工牌,只是工牌上的照片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是人头还是马头。
应恣生僵在坐在原地,脊背发凉。
先前的工作人员虽然笑得恐怖,但好歹是人模人样,面前这个挂着工牌的,反倒不是人。
而规则里说,寺庙中是没有动物的……马头人身,算动物吗?
究竟该信谁?
马面男张大嘴,肥大的舌头舔着嘴角,似乎闻到了什么香甜的味道,又问:“客人是流血了吗?”
他钉着马蹄铁的两只脚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两步,向应恣生逼近,口水吞咽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流血了,需要包扎。”
应恣生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马面男手里的提灯刚才竟是没照到他半分,现在人走出来,马面男才好像刚看见似的,舔掉溢出的口水,“那请两位跟我走吧。”
“去哪里?”应恣生问。
马面男不知怎么突然不高兴起来,冷哼道:“自然是去医务室。”
应恣生回忆着地图上的图标,并没有医务室的字样,“医务室在哪里?”
马面男不耐烦道:“跟我走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应恣生双手叉腰,大声道:“你们寺庙服务也太差了,你是医护人员吗?你明知道我流血了,居然不带着医药箱来,还让我跟你走,我摔下来腿肯定扭了,怎么跟你走啊,我要投诉你!”
丰谛笑了声:“对,小心我们投诉你。”
马面男:“……”
他停住脚步,视线扫过丰谛,又看向应恣生,估计是从来没见过要投诉他的人,神色十分难看。
“医务室在大雄宝殿内,客人还是快随我走吧,不然血流得多了,可就不知道会招来什么了。”马面男刻薄道。
大雄宝殿在中线上,是钟楼之后的必去地,应恣生这才放心地要跟上去。
“客人不是扭了脚?”马面男看他走了两步冷笑着说,“寺庙中说谎可是会遭报应的。”
应恣生一怔,看了眼身侧的男人,理直气壮地将手往他胳膊上一挎,“我就是脚扭了。”
看着应恣生小鸟依人的神情,马面男那双大眼睛里满是难言之意,转身不愿再多看一眼。
应恣生松松挂在丰谛身上,轻声说:“我们掉下来这么久了,为什么钟楼还没有人下来?难道他们都走了恶道吗?”
丰谛听着他气音似的声音,忍不住有些想笑,应恣生比他矮了半个头,呼吸打在脖颈处,有些细密的痒。
他轻轻咳了声道:“也许善恶道下来不在一处,他们要是能出来,肯定要去大雄宝殿,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应恣生点头,他装瘸久了有些吃力,挎在丰谛身上的重量更多了,“你冷吗?”
丰谛:“不冷。”
应恣生:“我怎么觉得你身上冒冷气,还是这鬼地方太瘆人了。”
丰谛大方地撸袖子,“要不你摸摸看?”
应恣生:“婉拒了哈。”
两人轻声说着话,跟着马面男进了大雄宝殿。
明明外面黑得像团浓墨,大殿里却一片明亮。正中是一座将近三十米高的莲花坐佛像,颔首俯视,睥睨众生。
整个殿堂内都弥漫着一股清淡的幽香。
“是香樟木。”丰谛见应恣生鼻尖轻轻抽动,说道。
“请大雄宝殿内的坐佛开光……”应恣生看着坐佛有些茫然,主线任务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寻常人如何知道开光的步骤。
“客人请坐。”马面指了指大雄宝殿左侧的服务台,桌面很干净,上头摆着一个透明立牌,里头塞着一张黑底白字的卡纸,写着“医务室”,一旁还有个按铃。
应恣生:“……你们服务设施太差了,难道没有正规的医务室吗?我要投诉!”
马面瞪了他一眼,不吱声,从服务台下面抽出医药箱,医药箱里东西倒是齐全,马面给应恣生消毒后贴上了医用敷贴。
“客人还是小心些,不要再流血了。”马面带着恶意地说,“您的血味道太香,在这里可是最受欢迎的好东西。”
应恣生弯了弯眼睛:“谢谢。”
马面:“……”并不是在夸你!
应恣生环顾大殿,不经意地问:“大殿里没有别人吗?”
马面咧嘴问:“客人还想要什么人?近日为了开光仪式,员工们都很累,都去休息了。”
“没有别的客人来这里吗?”应恣生问。
马面笑了:“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看见流血的客人。”
应恣生若有所思,伸手指着一旁的丰谛,“那你怎么能看见他,他又没流血。”
马面沉默了一瞬,才指着丰谛袖口上的一点血渍,“这不是有血。”
说罢,他动作飞快地收拾好医药箱,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既然客人已经包扎好了,我就先离开了,祝您游览顺利!”
马面微微鞠躬,胸前的工牌随着他的动作悬空,大殿内明亮,应恣生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工作人员:巡风】
而那个没看清的人像,却是一张真真切切的人脸。
“巡风。”应恣生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马面,“你知道怎么联系其他工作人员吗?”
巡风的脚步一下僵在原地,像是被什么禁锢,他转过身问:“客人是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就是刚才有个工作人员说可以带我们去寮房,我们想去休息。”应恣生温和地笑着,转手就按下了服务台上的按铃。
那按铃看着普通,按下去发出的铃声竟是一下响彻殿堂。
巡风的身子开始颤抖,那双巨大的马眼慢慢开始变红渗血,神情颠狂暴怒,裂开的嘴里牙齿变得尖锐,“……客人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他人类的身体开始变形,四肢伸长,躯干变得肥大,脖子变粗,将工牌的绳撑断,喉管里发出克制不住的笑声,“不听话就要被罚……客人要去哪里?”
巡风越来越像真的马了……
应恣生靠在服务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匹马发出短促的喷鼻声,疯狂的气息令人恶寒。
马的眼睛凸起,死死盯着应恣生,猛地向应恣生冲去——
应恣生抱着胳膊向旁边窜去,被马在大殿内撵着狂奔,“啊啊啊啊啊啊卧槽,为什么就追我一个?”
本以为怎么也有两个人,这马疯了也会被分散注意力,谁知只追他一人,丰谛就站在服务台后面,神色自若,甚至想来盘瓜子。
“丰谛!!!你他妈快去捡工牌啊啊啊!”应恣生被追着大喊。
丰谛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躲开一人一马,将刚才马面撑掉的工牌捡起来,很有闲情逸致地给断裂的地方打了个漂亮小巧的蝴蝶结。
“捡到了。”丰谛对着绕圈跑的应恣生扬声道,“接着。”
应恣生张开双手,慌乱地接住丰谛丢过来的工牌,挂在脖子上,一个急刹车回身站在巡风面前,“停!”
巡风打着响鼻,踢着后腿,很明显还没追够。
“我现在不是客人了!我可是工作人员!”应恣生拿着工牌,理直气壮道,“你快走开!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巡风已经彻底成了马,只是那副马脸上却是人的神情,阴毒的愤恨与颠狂的嘲讽。
就在应恣生以为巡风会自己离开,却看见他的皮肤开始渗血,丝丝缕缕的血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大殿里铺着琉璃砖,一层不染,亮得反光。
血红色的粘稠液体慢慢铺满地砖,巡风像点燃的红蜡烛,融化了。
应恣生看着地上那滩血,头皮发麻,“这就是规则说的驱赶?如果我接触了……会怎么样?”
丰谛:“也许融化的就是你了吧。”
“蜡炬成灰泪始干,我是想成为这样的人民公仆,不是这样的蜡烛。”应恣生喉结滚动,咽下那股恶心的劲儿。
“据说马有四种,人分四等,你觉得你是几等人?”丰谛笑盈盈地问,面对这幅场景,竟看起来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