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不见面》梅洋

1、第 1 章

　　姜楠从酒吧后门出来透透气，这是一个刚下过雨的狭窄的巷子，地面还湿漉漉的，这时凌晨三点，昏暗的路灯还坚守着它的使命。

　　封狮的限定机车停在巷子对面靠墙那一侧，姜楠踏着细高跟溅起水花，她走了几步靠坐在上面，穿着一袭黑色紧身吊带裙的她将手上的雪白毛绒皮草裹上。

　　然后从皮草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尖锐的美甲并未影响到她熟练地点上香烟，火光将她精致的脸庞和红唇照亮，她将大波浪长发别在耳后，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刚才酒吧里的嘈杂还在让她耳朵嗡嗡地。

　　后门陆续有人出来抽烟，或者亲嘴。姜楠低头看着地面，决定抽完这根就要叫封狮回去了。

　　“姜楠？”一个成熟有磁性的男声。

　　姜楠抬起头，看见一个纤长的西装男人靠在后门框，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姜楠看到他的桃花眼中充满了惊讶，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山越宴？你怎么在这儿？”姜楠同样惊讶，心里咯噔一声，不觉间烟灰被抖落了一截。

　　“我在这边出差，陪客户来了。”山越晏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得有些喑哑。他笑着走到姜楠面前，“有些，快认不出你了。”

　　几乎面对面，姜楠能问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姜楠抬头看着他，他笑得还是这么温柔。

　　“你呢，为什么在这儿？”

　　姜楠停顿两秒，缓缓说出：“封狮在这儿，我陪他来朋友聚会。”

　　“你们，还在一起？”山越晏插兜里的手，大拇指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关节。

　　“嗯。”

　　“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姜楠再次从兜里掏出一根递给他，拿出打火机准备给他点上，山越晏却突然低头，将自己的烟抵住姜楠的烟尾，他叼着烟说道：“别动。”

　　太近了。

　　很快，通过姜楠燃着的烟，他的烟点燃了。

　　“你现在怎么抽烟了。”姜楠说道,你以前也不会这么霸道。

　　“你也是。”

　　两人在烟雾中沉默了一会儿。

　　姜楠的电话响了，是封狮，她接起。

　　“楠楠，你去哪儿了？”

　　“在后门，你机车这里，里面太吵了。”

　　“好，我马上过来找你。”

　　挂断电话，山越晏抢过她的手机，拨出一串号码，然后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姜楠对他这个粗鲁的举动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没什么，打个电话而已。”山越晏把手机还给了姜楠，然后从小巷出去了。

　　姜楠看着手机上没有存名字的陌生号码记录，喃喃道：“不是说不要再见面了吗？”

　　往左滑动准备删除记录的手，又小心翼翼地往右滑回来。

　　“楠楠。”封狮很快从后门出来，“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去车里呆着？”

　　“太闷了。你朋友们呢？”

　　“让他们先走了。”封狮嬉笑道，敞开自己的大衣把姜楠一同裹了进来，“这样就不冷了，机车先停在这儿吧，我已经让老陈来接我们了。”

　　“嗯。”姜楠面无表情地应着。

　　车停到了姜楠的公寓楼下，封狮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

　　“我回去了。”姜楠道别后就要往前走。

　　封狮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车门上狠狠地亲吻，姜楠没有拒绝，任由这混杂着烟酒味儿的风暴肆虐。

　　良久后，封狮松开她，刮了刮姜楠的鼻子宠溺道：“我的宝贝楠楠，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你也是。”

　　”明天我要去A市出差，第二天就可以回来了。“

　　”嗯，路上小心。”

　　封狮目送着姜楠走进她的公寓，落寞的看着，她头也没回一次。

　　...

　　姜楠洗漱后，坐在床头，拿出枕边书准备像往常一样睡前阅读，可是今天书都翻了好几页，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她烦躁地把书丢在一边，来到客厅靠在沙发上又点上起了烟，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这时电话响了，姜楠拿过来一看，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她还是坚持把烟点着了再接起电话，按下接通键后，双方都没有出声。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姜楠的烟已经快烧完了，被黑夜抽了一半。

　　“我想见你。”那边略带些急切的哽咽声传来，他在哭。

　　“说好了不见面的，今天犯规了。”姜楠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山越晏沉静后恢复声线，手指摩挲着手机壁纸里叼着面包的女孩儿：“这句话我从没有说过。”

　　“嗯，我说的。”姜楠回道，“我想睡觉了，再见。”

　　她不再等他说话，自行挂断。

　　夜晚，姜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大部分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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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铃刚一拉响，初三一班的同学们听写本已经准备就绪。

　　英语老师早就站在了讲台上：“开始听写了啊。”

　　老师刚念下一个词，山越宴刷刷两下就写完了，第一时间举手示意，并傲然地看向前排左方的江楠。

　　江楠慢了一秒，随后也快速地举起手，余光瞟到山越宴欠揍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幼稚！”

　　两人就这样在其他同学抓耳挠腮的课堂上玩起了你追我赶的二人游戏。

　　下课后山越宴来到姜楠桌前：“姜楠，待会儿放学去新华书店吗？听说《阿宇探险记》出新本了”

　　姜楠一听，放大了眼睛：“好啊，放学一起。”

　　同桌小颖等山越宴走后挤眉弄眼的对着姜楠说道：“姜楠，你和班长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姜楠心里一怔，教育了下小颖：“才没有，一起看书怎么就是谈恋爱了，不懂别瞎讲。”

　　“大家背地里都在说呢，你俩整天含情脉脉的，眼里都拉丝～～不是谈恋爱才怪！没事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大家支持，嘿嘿～～”

　　姜楠感觉脸有点发烫：“打住，马上期末考了，你还想不想抄答案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拿咱们的友谊开玩笑。”

　　姜楠还注意到了一个人，讲台上正在整理听写本的英语课代表——李瑶。

　　姜楠就坐在第二排，这些话自然是传到了李瑶耳朵里，姜楠一抬头就对上了她幽怨的眼神。

　　李瑶喜欢班长山越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姜楠泯了一下嘴唇，不作多想，低下头复习下一堂课的内容。

　　是语文课，老师高高兴兴地拿着一踏卷子走进来：“我们姜楠啊，在市级作文比赛中又得奖啦！”

　　上课后，老师评讲作文部分，念了姜楠的作为范文。

　　山越宴给姜楠丢了个纸团，然后给姜楠比了个大拇指。

　　夏日炎阳，微风穿堂而过，姜楠回过头对他自信地灿然一笑，发丝在空中扬起，如梦如幻，山越宴看得一愣。

　　放学后二人在书店席地而坐，姜楠的白色裙摆随意铺在地上。

　　“给你，你先看，我再找找有没有第二本，这书也太火了，这么快就卖完了。”山越宴把书递给姜楠，起身想再找一本。

　　姜楠大方应下，便开始看了起来。

　　看得津津有味儿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山越宴什么时候又来到自己旁边跟着一起看的，无意间瞥到吓得姜楠惊叫出声。

　　山越宴手急眼快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

　　“你离我太近了。”姜楠在山越宴的手掌下呜呜出声。

　　“对，对不起。书店禁止喧哗，被赶出去就没得看了。”山越宴放下手，手上还残留着姜楠呼出的热气，他的耳根渐渐烧了起来，扭捏着往旁边挪了两下。

　　姜楠笑他：“又不是不让你一起看，诺，给你，你来翻页。”

　　“好。”山越宴接过书又往这边挪了过来，“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女孩子用的，你们男生不适合。”

　　山越宴撇撇嘴没再说话，继续闻着这股清香，只是书中内容不知道在讲什么。

　　山越宴上学的那条路会经过姜楠的家，其实也有别的路可走的，姜楠问起他时，他只是回答说那条小路近。

　　清晨姜楠叼着一块面包在二楼阳台来回踱步背着书。

　　山越宴路过，站着看了一会儿，姜楠一直没发现他，这个傻子，他拿出手机想给姜楠拍个丑照，做成表情包欺负一下她，谁让她这么久都没看到自己。

　　双指将镜头放大得怼着她的脸，拍照键按下，阳光刚好洒在她头发上，发丝蓬松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想摸一摸，认真背书的她眉头微蹙，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纤长浓密的睫毛倒下阴影，嘴里的面包将她小巧的脸遮住一大半。

　　山越宴看着定格的照片，再看看二楼毫不知情的本人。

　　她是一朵绽放在山巅的小白花。

　　在高岭，让人去仰慕，也娇弱，让人想保护。

　　山越宴是新城中学初中部公认的校草，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

　　姜楠是争春斗艳花园中的小雏菊，有她独特美丽的清冷气质，是部分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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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狮，你根本就比不上山越宴。”学校后门李瑶拦住一个明朗少年。

　　“什么狗嘴说出这种话？”封狮小弟说着就要去推开李瑶。

　　被封狮拦住：“你继续说。”

　　“就凭喜欢他的女生比喜欢你的多！”李瑶双手叉腰故作镇定，又怕真的被打，“虽然你也有些姿色，但为什么他是校草，而你只能是校霸。”

　　封狮眯眼，向前走了两步。

　　李瑶吓得边跑边喊：“你要是能让大家口中的白月光姜楠喜欢你，那你就是校草！！”

　　“姜楠是谁？”封狮问旁边的小弟。

　　小弟一听，双眼放光，立马滔滔不绝：“姜楠啊，一班的才女，作文竞赛好几次拿过市级奖，虽然不是绝世大美女，可在我心里她比什么大美女都漂亮，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欢，不是那种骚气美艳，也不是那种做作的可爱，兄弟们都……”

　　一路上小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封狮对姜楠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不是，你们之前怎么不说还有这号人物？”

　　“老大你不是喜欢成熟大美女吗，你交往的对象都是高中部的，以为你看不起这类型呢，而且你也没怎么来上课呀。”

　　“小爷我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后来几天姜楠被这个号称校霸的封狮给缠上了，一个劲的送情书，送吃的。

　　某一天山越宴脸上挂彩了，姜楠笑话他：“摔破相咯，这下喜欢你的女孩们要伤心了。”

　　山越宴看着姜楠没心没肺地笑，话到嘴巴又咽下了，只低低地回了声，“嗯。”

　　后面几天封狮纠缠的次数变少了，他本人没出面，都是小弟来代献殷情，送来的东西把同桌小颖都喂胖了一圈。

　　后来忙于中考，渐渐地这事搁浅了。

　　姜楠和山越宴被保送进本部高中。

　　“楠楠！”

　　新生开学第一天，基本上是不大认识的同学，小颖和山越宴都被分到其他班了，竟然还有熟人？

　　姜楠一转头，是一脸灿烂的皎洁少年，看着有些眼熟，思考了一会儿他的名字：“封什么？封狗？”

　　少年脸黑了一下：“封狮啊，我的大小姐。”

　　封狮的表情实在滑稽，姜楠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封狮一把捧到她的脸：“真漂亮，笑起来更漂亮，多笑笑吧楠楠。”

　　姜楠甩开他的手，捏紧自己的小拳头，愤怒道：“你再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打你！”

　　封狮不仅没被吓到，他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哈，你真是可爱到我了。”

　　“恶心。”姜楠被他这句话恶心到了，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即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封狮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谢谢老师同意把我调到这个班上，我会在这个班好好学习的，这个班级就是我的梦中情班。

　　封狮又开始了他的猛烈追求，甚至把吉他拿到教室来，对着姜楠弹唱告白的歌。

　　姜楠烦不胜烦，愤怒一下，封狮消停两天，然后又开始了，姜楠决定冷漠对待他的作妖，否则自己越是给出反应他越是缠得离谱。

　　山越宴有时候在后门看着他俩打闹，姜楠的俏皮愠怒，都是他曾经没有看过的，于是走到门口又落寞地折返而去。

　　姜楠从没表达出一点对自己的喜欢，也许她喜欢的就是封狮那样明朗如夏的少年？而自己和封狮截然不同，怪不得，我这么多次暗示她都回避了。

　　李瑶的生日，邀请了曾经一班的大部分同学们，大家在一个豪华KTV热闹欢腾，山越宴坐在一角看着姜楠，封狮也被邀请来了，他依旧缠在姜楠身边，而姜楠仿佛也默认了？

　　山越宴不忍再看，一个人闷闷灌着酒。

　　姜楠时不时朝这边看来，山越宴都没有看过她。

　　李瑶家里很有钱，山越宴也很有钱，倒是自己住在破旧的二层自建房，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和赌鬼老爸。

　　随着青春期的成长，姜楠在山越宴面前越来越卑微了，甚至害怕面对他，害怕在他面前露出窘迫。

　　明天是周末，山越宴一个人坐在豪华的客厅翻着杂志，这篇文章的署名是姜楠。

　　这时大门打开来，管家扶着一身酒气得山琪踉跄着进来，她嘴里还喊着：“开！！六个六！哈哈哈哈哈。”

　　山越宴放下杂志：“妈，你又去守赌场了，还喝这么多。”

　　啪地一声。

　　山琪一个巴掌打到山越宴脸上，留下红手印。

　　“老子你也管？你他妈也管我？？老子拉扯你这么大，就是让你管我的？”山琪神智不清，“离婚！你滚，你敢打我，我就打你儿子！你儿子跟我姓，怎么着啊哈哈哈哈！”

　　“少爷，您先上去。我已经叫陈阿姨来了，你快走吧少爷。”管家拉住山琪，阻止她下一个巴掌。

　　“你拉我？老子连你个老登一起打！”山琪反手就给老管家一个巴掌。

　　山越宴不想再看下去，抱着沙发上的几本杂志就回自己房间了。姜楠，你说这世界真的会变得像你笔下的那般美好吗？

　　周一山越宴又借故去办公室，好路过姜楠的教室，她没在？

　　进入办公室，老师们一反安静阅卷的常态，在叽里呱啦讨论着什么。

　　山越宴将卷子放到老师桌子上，辨认着谈话内容。

　　“姜楠啊，小小年纪，真是可惜了……”

　　“是啊！怎么摊上个这么个事儿！”

　　“老师，你说的是高一三班的姜楠吗？她怎么了？”山越宴随即逮住一个老师问。

　　老师摇摇头：“哎，你别乱说出去啊，姜楠的爸爸今天早上自杀了，说是因为赌博欠下了巨债，被催债走投无路！她奶奶一看到自己儿子死了，也给气死了过去！造孽啊。”

　　山越宴瞬间脸色煞白，大脑嗡地一下，卷子被碰倒，如同浮萍般散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走回去的，到家门口，警察正拷着他妈妈出来。

　　“你们抓我妈妈干什么！”山越宴拦住。

　　“你妈妈开赌场的，你知不知道，害死人了，要不是群众举报，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警察严肃道。

　　山越宴像个人偶似的被撞开，反应过来他跟着上了警车。

　　山琪看着山越宴温柔道：“没事儿，一会儿就出来了。”

　　没有醉酒的山琪就是正常的慈爱母亲，山越宴麻木地点点头。

　　很快到了警察局，山琪被拉了进去，山越宴一下车，看见了门口等姜楠，她双眼红肿，头戴白布，本就肤白的她，此刻破碎得摇摇欲坠。

　　“山越宴？你怎么在这儿？”姜楠的声音自己嘶哑得尖锐。

　　“我……”山越宴看见她的样子，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心里抽痛，眼底瞬间涌上了泪。

　　“是你家的赌场？”

　　“是……”山越宴承认。

　　“你们为什么开赌场！”姜楠扑过去双手用力的捶打他，眼泪已经打湿了前襟，不知道她已经哭了多久了，“你们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已经害死人了！！”

　　山越宴没有动，任由姜楠打她，渐渐地，姜楠使不出力，即将摊倒在地，山越宴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拥在怀里，颤着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姜楠用出最后的力气推开他，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山越宴感觉姜楠在推他，他也就放开了。

　　姜楠双眼灌满泪水，无神的看着远方：“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不要再见了……”

　　今后，我只会越来越落魄，越来越不堪，你不要再见我了。

　　山越宴怔怔地看着姜楠，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蹲下来强吻住了姜楠的唇。

　　姜楠再次推开他：“你在羞辱我吗？你滚啊！”

　　“不是的，姜楠，我爱你。”山越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守着姜楠站了许久。

　　警察出来通知他的母亲会被拘留，他默默点头，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看着姜楠，最后无奈走开，没有声音地说出：“再见。”

　　他失声了。

　　姜楠感觉到他离开了，缓缓抬头，看见山越宴远去的身影，心底简直绝望，你什么都不会说吗！安慰也不会吗！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后来没几天，山琪出来了，她们一家也搬走了，房子卖了。

　　再后来，姜楠醒了，枕头已被打湿了大半。

　　已经到中午了，姜楠起来有些急迫的翻找手机，上面只有封狮的消息，和编辑的催更。

　　现在的她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还不算太难堪。

　　编辑：怎么不接电话？下午有一场签售会，别忘了啊我的亲！！

　　巴拉巴拉，一连串暴龙尖叫，姜楠赶紧回道：没忘没忘，我现在就准备过去。

　　姜楠简单洗漱，化了个淡妆，随意挽上丸子头，套了件白色连衣裙，赶紧出门去了。

　　编辑在门口张望：“诶哟，我的姑奶奶，快快快。”

　　还好是赶上了。

　　“你这眼睛怎么这么浮肿？”编辑眼尖道。

　　“昨晚熬夜了，哈哈。”姜楠搪塞过去。

　　然后就是一两个小时持续的签名握手，真是小看自己的名气了。姜楠揉揉手腕，继续签下自己名字，和书粉握手。

　　这是一双修长温柔的手，力度温柔得让人沉醉。

　　“山越宴？”姜楠蹙眉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昨晚光线太暗没感受到这么明显，十年了，他已经从翩翩而立的少年郎，长成了棱角分明的俊俏男。

　　山越宴嘴角带着笑：“这本书我很喜欢。”

　　姜楠不知该做何表情，官方地回了句谢谢。

　　签售会结束时已经是黄昏了，姜楠和工作人员一同整理现场，距离晚宴有段不长不短的空闲时间。

　　姜楠抱着一踏书经过休息室，那里有个不大的洞窝型懒人沙发，此刻山越宴的半截身子就窝在里面，两根大长腿交叠着搭在地上，像一个霸占小孩玩具的怪蜀黍。

　　刚签售的新书盖在他脸上挡住阳光。

　　姜楠奇怪自己想要靠近的情绪，或许那就是初恋情结？已经过去十年了，况且自己有男朋友，她摇摇脑袋把这些鬼迷日眼的想法甩出去。

　　那件事之后，封狮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忍受自己的爱答不理，忍受自己的负面情绪，十年如一日的照顾自己，甚至，帮自己还清了父亲欠下的三千万，鼓励自己振作起来专心高考，继续自己的人生。

　　姜楠现在还活着，很大部分原因是靠封狮这个小太阳的热能量。

　　虽然姜楠卖出一本爆火版权还了封狮的钱，但很多东西是钱还不了的。

　　过去而言，是后方已经看不清的轨道。

　　姜楠转身离去，后者山越晏拿下书本偏头看着她的背影。

　　晚餐大圆桌上，食物琳琅满目，而姜楠正对面就坐着山越晏。

　　他怎么阴魂不散。

　　姜楠苦恼，拿起筷子默默吃着东西，正要夹中一片泡椒鱿鱼花，桌子就被转走，姜楠只好尴尬地拿起旁边杯中的饮料喝。

　　“咦，姜大作家怎么喝饮料啊？”其中一个投资方拿起白酒就要给姜楠倒上。

　　姜楠使出职业微笑，附和着递过杯子。

　　这时，那盘鱿鱼花被转了回来：“先吃菜吧，劝人女孩子喝酒干什么？”

　　“哎呀，山总，来来来，是我疏忽了，我先赔一杯，希望以后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山越晏作为本次影视化的投资人之一，与其他几位老总游刃有余的周旋，中途还帮姜楠挡了几次酒。

　　整场下来姜楠只喝了三杯，大佬们没喝尽兴，提议去下一场，姜楠趁着厕所的间隙打算偷偷溜走，给陈编发了个消息。

　　陈编很可靠的回道：“安心啦，有我扛着，你回去多写点稿子。”

　　姜楠站在路边打车，这风一吹整个人晕乎乎，脑袋越来越重。

　　“这什么假酒，真上头。”姜楠吐槽道。

　　“我带了司机，我送你回去。”

　　姜楠回头一看，山越晏跟了出来：“没事，打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不放心。”他脱下外套搭在姜楠身上。

　　姜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等几分钟，这边商业繁华区车流本就拥挤，过去的车都是有乘客的，脑袋越来越沉重了，身子有点飘忽忽，姜楠怕再打不到车要吐在路边了。

　　山越晏注意到姜楠的状态，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低头说道：“我可以帮你全挡下的，何必为了那几个老登让自己这么难受。”

　　“你也就是这次在而已。”姜楠不停招着车，“以前我是一口都喝不下，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山越晏低着头，没有说话，垂着的手有些紧绷。

　　“嘀嘀嘀——”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前方，司机探出头，“山总，这边，您那儿不好停车，劳烦走两步。”

　　“走吧。”

　　姜楠没有再犹豫，跟上山越晏，走了几步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山越晏一把将她拉住，握住了她的手，拉开车门护着她脑袋上方示意姜楠先坐进去。

　　“紫薇路32号，谢谢师傅。”姜楠还清醒着，感受着山越晏手中的余温，这时才意识到他竟然还没放手，姜楠悄悄抽出来。

　　刚要松口气，山越晏又一把牵住了她。

　　“不太好吧？”

　　“什么？”

　　...

　　那就这样吧，姜楠闭着眼睛努力忍着不吐出来，已经没有精力再管他了。

　　一路上堵堵停停，下车后就感觉快不行了，什么也没管径直快步一路扶着墙往回家，一出电梯门口，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姜楠感觉有人拿出纸巾在给自己擦嘴巴。

　　“你怎么还没走？”姜楠恍惚看到是山越晏。

　　“你这情况我怎么走？”山越晏抱起姜楠。

　　还好是一梯一户，出了电梯就是门口。

　　“指纹锁是哪个手指？”

　　姜楠浑浑噩噩乖巧回道：“大拇指。”

　　便伸出大拇指朝锁摸去，山越晏调整姿势让闭着眼睛的姜楠顺利打开了门。

　　山越晏把姜楠放到了沙发上，整个房子的装修色调是白色、透明和清冷的不锈钢银色，真是符合你的气质。

　　他找到冰箱，给姜楠兑一杯蜂蜜水。

　　再回到沙发时，姜楠不知去哪儿了，浴室传来水流声，他走过去一看，水开着，姜楠坐在地上努力地够着，却一直没摸到水。

　　山越晏无奈笑道，把姜楠抱坐到洗手台，旁边只有一只牙刷和一些洗漱用品，没看见杯子：“坐好，扶着我。”

　　山越晏一只手捧了水喂到姜楠嘴边，再把水龙头关上。

　　姜楠眼神迷离，像只小猫埋着头，喝水漱口。

　　她嘴唇碰到山越晏手掌的那一刻，山越晏浑身犹如触电般汗毛都炸起。

　　在他呆愣的时间，姜楠恍惚着看向山越晏，呢喃道：“没水了...”

　　“嗯。”山越晏轻轻应了声，手掌不受控制的温柔地抚摸姜楠的脸，再到她的嘴唇，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就在他眼前。

　　姜楠把他的手指咬住。

　　这一刻什么都抛之脑后，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姜楠的下巴吻了下去。

　　如同狂风暴雨，如同夏日艳阳，吻得姜楠脑袋成了浆糊。

　　他终于松开了姜楠的唇，向她的耳朵，脖子，锁骨，开始肆虐，她胸口起伏微微喘着气。

　　山越晏浑身散发的雄浑荷尔蒙气息让姜楠沉醉其中。

　　他在姜楠耳边低吟：“你好烫啊，姜楠。”

　　良久，姜楠感到背后一片冰凉，山越晏褪去了她的衣服，她光溜的背贴在冰冷的镜子上，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姜楠一把拉出他正在自己两腿间工作的手，带出一些粘稠的丝，姜楠眼睛移向别处，低声道：“不要再继续了。”

　　山越晏眼神迷离捧着姜楠的后脑勺：“怎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吗？”

　　姜楠猛地给了山越晏一个耳巴子。

　　“他从未动过我。”

　　山越晏微微一怔，然后捂住脸笑道：“好疼啊姜楠。因为你从始至终爱的是我，不是吗？”

　　姜楠穿好衣服跳下洗手台，留下镜中领带被扯下，衬衣扣子被解了大半，头发凌乱，耳根绯红的山越晏，他眼眶微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带着嘲笑。

　　他笑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她的心意，怎么没有早点找到她，现在好像一切都有点晚了。

　　姜楠正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嗯，没喝多少，你先忙吧。”

　　山越晏坐过来再次吻住她的唇，姜楠睁大眼睛，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楠楠，今天是我太忙了这么晚才给你打电话，我明天下午三点的机票就回来了。”

　　“楠楠，你想吃什么？”

　　“楠楠？”封狮在那边问了好几句也没听到回应。

　　这边，山越晏更加霸道的吻毫不退让，姜楠一手推着他，一手将手机拿远。

　　终于把眼前这人推开，姜楠平复气息后：“哦，那个，刚才在喝水。明天吃烤肉吧，先这样，再见。”

　　封狮在办公桌前看着突然挂掉的电话皱起了眉头，以前姜楠虽然对自己也很冷淡，但不至于这么敷衍，封狮心里警钟作响，改签成了上午的机票。

　　“你干什么？”姜楠有些生气地质问他

　　“你不知道吗？那再来一次。”山越晏嬉笑道，“你什么时候跟他分手？”

　　“我们已经订婚了。”

　　山越晏停顿片刻：“就算结婚也能离，那有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不可能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男男女女婚姻自由。”

　　“封狮对我，倾尽了所有，这么多年是他一直陪着我。”

　　“你爱他吗？”

　　姜楠说不出口。“我们近乎亲人。”

　　“你爱他吗？”山越晏再一次问。

　　姜楠已读乱回：“我不想再去重新经营一段感情。”

　　“我对你的感情从未变过，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就需要重新经营了？”山越晏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的书，每一本，一字一句，我都看过，我一直都在看着。”

　　“那又怎样？”

　　看着姜楠面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山越宴鼻子一酸，他拉过她紧紧抱住：“我搬走后，去了美国，毕业后就接管了母亲的公司，今年才回来。

　　一回来我就去老家找你，但是那里的房子已经被拆了，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后来我就想到你的出版社在这个城市，我就以建立新公司的理由到这里出差，希望可以碰到你，中途给你出版社打过电话，说不能透露你的信息。

　　我在这里半年了，终于找到你了……昨晚知道你和封狮在一起，我一整晚都没睡着。”

　　山越宴在姜楠的脖颈间哭得稀里哗啦。

　　“你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姜楠问，此刻她心里乱成一团。

　　“当时在警察局门口，我给你告白了，你没听见，因为我失声了，没过几天，我妈出来就把我带走了，一个多月我才能说出话，走之前我去过你家，你没在，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山越宴很委屈。

　　江椿想起，那几天她经常在小河边发呆，她不想呆在家里，脑子里全是父亲上吊的那一幕，她没想到山越宴会来找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离开。

　　“你太晚了，山越宴。”姜楠看着他认真说道，“你走吧，我头有点痛。”

　　“是晚了点，对不起……但是也不至于……”

　　“十年的付出，我没有办法这么轻易的离开他，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姜楠打断他。

　　“哈哈哈哈…”山越宴气笑了，好看眉眼荡着泪花，“你清高，你做不出离开他，你就做得出把我晾在一边？”

　　“好，姜楠，那我就等着，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就等着。”

　　山越宴放完狠话起身出门，到门口他转身说道：“蜂蜜水记得喝了。”

　　姜楠倒在沙发上按压着太阳穴，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第二天姜楠按时去机场接机，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他手机怎么还没开机？飞机晚点了吗？

　　再过半个小时，还是已关机状态，姜楠铺询问工作人员，得到的回答是，这趟航班准时到达，没有晚点，但是上午有一趟这个路线的航班坠落到海里了，现在还在打捞抢救中。

　　姜楠心里轰地一声，仿佛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不会的，他说的是下午3点。

　　姜楠就在门口等等，可能在上厕所或者在紧急加班，他公司最近效益不是很好，忙着到处出差扭转局面，但还是会抽出很多时间陪自己，他的生活只有公司和自己了，甚至都不怎么休息。

　　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姜楠在机场的长椅上睡着了，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不是封狮。

　　是山越宴：“姜楠，你在哪儿？”

　　“在机场里面。”

　　“……”那边沉默一会儿，“你等我下，我有事过来找你。”

　　告诉了具体位置后，姜楠又给封狮打电话，还是关机，是手机坏了吧？姜楠想着，有很多情况会导致关机，没事的。

　　“姜楠！”山越宴跑了过来，“走吧。”

　　“去哪儿？我在等人。”

　　“先回去。”山越宴把江椿拉起。

　　姜楠没有反抗，只是红着鼻尖，哽咽着重复说道：“我在等人……”

　　不会的，不会的，一个声音一直在她心底说道，但是她的身体却跟着山越宴走，仿佛身体比大脑要更清楚答案。

　　到了姜楠家里，山越宴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先给点水。”

　　姜楠木纳喝下：“说吧，你要说什么。”

　　山越宴一手牵住姜楠，一手把手机递给她看，上面是一页遇难通报。

　　遇难名单几十人中，姜楠第一眼就看到了。

　　封狮。

　　姜楠一把甩开山越宴的手，“有意思吗？拿这种消息耍我？”

　　山越宴靠在沙发上：“我和你一样难过，我难过的是你为他这么难过。”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山越宴看着姜楠默默流泪，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这次，他不会再走开了。

　　从凌晨到天亮，姜楠一会儿窝在沙发里，一会儿打着封狮的电话，一会儿抽着烟。

　　山越宴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给她倒水，给她清理烟灰缸。

　　早上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航空公司的，因为封狮填的紧急联系人一直都是她。

　　封狮真的死了，没有打捞到尸骨。

　　姜楠红着眼笑着看向山越宴：“这也太离谱了，大清早的给人开这种玩笑……”

　　说着姜楠就双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这几天山越宴无微不至在姜楠身边，姜楠每落一滴泪，都如同落了一把刀子在他心上。

　　这天，山越宴带着早餐来到姜楠家里，因为姜楠经常不开门，他已经问到了密码。

　　他向往常一样，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去卧室叫姜楠起床，卧室整整洁洁，干干净净。

　　等等，刚才桌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山越宴心里很慌，他跑到客厅抓起那张纸条：

　　山越宴，对不起，我接受不了封狮死了，我还跟别人幸福着，他看见会生气的。

　　山越宴，我爱的人一直是你，因此我对不起封狮，我终于说服自己从心底接纳他的时候，他却没有了，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原谅自己。

　　山越宴，你不要等我了，再见，不，不要再见面了，这次说好了。

　　山越宴捏紧手中的纸条，仿佛要把它揉碎。他夺门而出，疯狂地跑了出去，他要找她，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姜楠，你这是在惩罚自己，连同着我一起惩罚了。

　　不，应该是我自己的错误，连同着你被惩罚了。

　　我的姜楠，你太低估了我对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