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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卖豆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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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爱下雨，蒙蒙细雨，下足一个晚上，等到第二个大早，街道的青石板上就会留下行人湿润鞋底上沾染的青草，花泥。
清早街道的空气中什么都有，有早饭摊子刚出笼的包子香气，有采了栀子花还带着露水便放到竹编篮子里叫卖的清幽，也有新翻泥土的气息......铺子，小贩皆摊开门面，迎接新的一天，新的生意到来......
“明烛开铺子啦！”
“张大娘早啊！”
“哟，展家丫头相郎君了！”
“牛大爷，还早呢！”
“哈哈哈不早了......”
“展大丫头，你这男人腿脚不好啊？”
“......”
谢容时脸都黑透了，他抓着展明烛的衣服，压低声音，在她耳侧咬牙切齿。
“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放你下来，你也走不了路啊。”
“那也总比被你一个姑娘背着上街好！”
谢容时一个八尺男儿，长手长脚的，却被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背着上街。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光听见展明烛和那些街坊邻居热切的打着招呼，即使是毫无恶意的嬉笑打趣声都羞的他只能将涨红的脸埋在展明烛的肩上......
“林哥哥，你就让姐姐背你吧，姐姐力气可大了，绝对不会把你摔着的。”
这是摔不摔的问题吗？这是他一个堂堂好男儿颜面尽失的问题。
谢容时埋在展明烛后肩上，嗫嚅出声：“那你走...快些！”
展合璧两条小腿跑的滴溜溜的快，先到豆腐铺子里去将门面撑开，展明烛把腿脚不便的谢容时放在豆腐摊子旁边坐着，盖了了块毛毡在腿上。
“这春日里乍暖还寒的，你还是把腿盖着。”
“多谢。”
“不谢，你就给我好好坐在这，等有人来买豆腐了，你便负责招呼和收钱。”
展明烛手一摆，拒了谢容时的道谢。以往都是陈碧秀和她一道来卖豆腐，可这几日陈碧秀有些感染风寒，咳的难受。陈碧秀自觉不能在做生意的地方咳嗽，免得坏了她家豆腐的口碑。展明烛也心疼她操劳，所以本打算带了展合璧来帮自己搭把手。
如今有了现成的劳动力，自然不用白不用。
待展明烛将昨日里做成的豆腐摆上案头后，纱布刚打开不多时，一位常客就到来。
李小巧是屠夫李的小女儿，因家中做猪肉营生，被充足的肉食养的白面圆润，活像寺庙墙壁上画的菩萨侍女，一脸的福相，最是惹人喜爱。
“明烛姐...这位公子是谁啊？”
李小巧左手挎着菜篮，右手拉着展明烛的袖子，侧过头，小声向她询问。
“我招的上门女婿。”
“啊！上门女婿。”
李小巧吓了一大跳，环顾四周瞧见行人，商贩都在看她，连忙低下头，压低声音。
“明烛姐，你有这样的好事，也不跟妹妹我说说。可还有这般样貌的上门女婿？我也招一个。”
她是家中老幺，爹娘自舍不得她远嫁，能找个上门的，那是最好。更别说......李小巧迅速回头瞥了眼坐在一旁的谢容时，打心底的啧声，这相貌，这身材，她让她爹多杀两头猪，多给些聘礼钱也是行的！
“就这一个，下次捡到了，叫你噢。”
“好！还是明烛姐最仗义！那我今天买二十文的豆腐，回去三顿都吃豆腐！”
展明烛求之不得，持了斩刀，毫不犹豫的下手，只两刀就划下一块四方豆腐放在称上一称，刚巧两斤，二十文，分毫不差。
李小巧从怀里掏出铜钱，递给谢容时，两手相接那刹那，猝不及防的摸了谢容时手背一把，嬉笑着离开。
“回家吃豆腐咯！”
“哐当——”
铜板被扔在地上，展明烛看过去，盯着扔钱的谢容时，波澜不惊的问：“为何扔钱？”
“这钱脏......”
展明烛蹲下去将钱币一枚枚拾起，放到钱匣里，展合璧贴心的给姐姐递上干净的湿帕子净手。
陈碧秀在开铺子的第一天就立下一条规矩，切豆腐的和收钱的不能是同一双手。钱币是千人揣，万人摸的，这摸过送进嘴里吃食的手，怎么能又去碰脏兮兮的钱币。所以，这也是展明烛为何一定要背谢容时上街的理由，合璧还小，收钱时算数不好。
“是有些脏，小巧家是杀猪的，这钱都是她爹砍肉时挣的，难免沾上油污。只是你下次可用钱匣接着，莫再丢在地上了。”
预想中的呵斥并没有到来，反而还与他解释一番，这倒让谢容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是厌恶市井女子没有规矩乱动手脚才发的脾气，可展明烛的态度却让他一下熄了火，莫名心中有些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嫌弃他们做小生意的，嗫嚅着开口解释。
“我也不是嫌弃脏，是刚才那女子竟在给钱时摸...”
“小巧姐摸林哥哥的手，我看到了！”
展合璧替谢容时开口，童声入耳清脆，直接说红了谢容时的脸。
“原来是这样。”
展明烛用手背抬起谢容时的下巴，让他仰视自己。
“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放心。”
什么...什么意思，倒像他是被调戏的小媳妇，而展明烛是替他做主的丈夫......
“你为何说这样的话，一个女儿家家。”
展明烛的手背将谢容时的脸抬得更高了些，嘴角一翘，轻笑出声。
“还能为什么，自然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展明烛就不会让你再受一次欺负。”
“......”
长久的静默在两人之间弥漫，直到又有客人来，展明烛才擦了手去做事。留谢容时一人坐在那，手捧着钱匣，任由客人来往将钱丢进来。
“我几时成了你的人？”
沉默率先由更心急的那一方挑破。
“我上山捡茶，那茶就是我的。你被我捡到，你也便是我的。”
“你这个女子，当真霸道，且不讲理。”
人如何与死物一般相提并论……
今日的豆腐卖的格外的快，不到晌午，平日里要卖到午后的几板豆腐全卖了出去。展合璧高兴极了，早些回家，她就可以跟隔壁家的二娃去河里翻螃蟹！光是想想，她都开心，欢跑在展明烛和谢容时前面，羊角辫在空中上下摆动。
“姐，今天多亏了林哥哥，他就坐那儿，那些嬢嬢姊姊全都围了上来，还没过晌午豆腐就全卖光了！”
容时伏在展明烛背上，看着小女孩在前面跑跳着真诚的夸赞自己，不由弯起嘴角。他曾认为这副皮囊百无一用，可今日却难得起了些作用。
展合璧跑跑跳跳，不时转过来和展明烛说话，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人。
“合璧，过来。”
展明烛看清来人，立马将愣在原地的小妹喊到自己身后，她把展合璧挡住，重新抬头看向被撞的行人，有些戒备的开口。
“刘员外，抱歉，我妹妹还小，走路就爱乱跳。冲撞了您，我替她向您道歉。”
被称作刘员外的男人，明明不到四十，却老态毕现，眼下青白，眼袋浮肿，再贵重的衣料穿在身上都像一只老猴子偷穿人的衣裳。随便一人与他对视，都觉得心里发毛一样难受。
可展明烛不能得罪他，因为她母亲的嫁妆首饰就是当在他的当铺里，没几日就成死期，再赎不回了。但原本攒够的钱全被她背上这个吞金兽给用了个干净，如今她还得求着刘员外再宽限些时日，自然只得好言细语。
“无妨，孩子嘛。”
刘员外收了手中折扇，颇大度的原谅展明烛。
才入春，也不知扇个什么东西。展明烛在心中吐槽，脸上还是挂的感激的笑容，冲他试探开口。
“刘员外，就是我娘那几件首饰不是快到当期了嘛，但我家里人生了病，把之前攒的钱用了大半…不过您放心，要不了太久，我去筹筹钱，一定来赎！只求您能多宽限几日，先别把那些首饰卖给别人。”
刘员外眉梢一挑，上下打量着展明烛。
“怎么，你娘生病了？”
“不是，是我未来的相公，他上山砍柴摔断了腿，看大夫用了不少钱……”
谢容时一直将脸隐在展明烛的发丝后，刘员外早就注意到展明烛背了个男人，却看不清脸。如今展明烛一说，男子才抬起脸向他点头，刘员外这才看清楚男人的样貌。
合上的折扇“唰”的一下又打了开来，用他那像烂锯拉木头的声音磨出来：“哟，展家大丫头也到成家的年纪了。说起来你们娘仨来青城不过四年，就门面，住房的都有了，如今还要成婚…真是了不得啊！”
“还是有您老帮助，要不然我们也没钱租铺子，还能在街上这么快站稳脚跟，我们全家都记着您的好。”
刘员外闻言满意的闭眼嗯了一声，带着笑意继续道。
“明丫头，你刚才说的，你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谁家里没个生病花钱的地儿，但是你若说缓几天就缓几天，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是，我尽力在当期前把钱凑够……”
展明烛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话头。
“不过……我也是心软，看你们娘仨过日子不容易，之前让你把你妹妹送到我府上来给我女儿做个玩伴侍女，你也是心疼不愿意。今儿个，我给你延日子，怎么也得……”
“刘员外，我会在当期前凑够钱。”
展明烛低着头，腾出一只手来牵住展合璧微微颤抖的小手，就想绕过刘员外，却被一扇子挡住。
“诶，话还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
“我女儿也大了，不需要玩伴，别把你那个妹妹看的跟宝似的，以为别人见了就要吃掉一样。”
“刘员外多想了，我娘还在家等我们吃饭，我们就先走了……”
展明烛不想与他纠缠，拉着妹妹就走。刘员外却在身后阴测测的继续开口。
“……不过！我家还缺个教小女儿家读些诗词的先生，若是你这…未婚夫识的字，来府上做个教书匠，我可以考虑给你缓些时日。”
“让您失望了，我未婚夫不识的几个字，怕是没那个福气教小姐。”
展明烛抬眼看向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珠，本能的想拿起弓箭，一箭射穿过去，免得看了叫人心烦。她忍了又忍，冲刘员外弯了腰，鞠了一躬，再不管他的阻拦就要离开。
背上的人却开了口。
“我也算读过几本杂书，教贵府小姐应是够用。”
“好！你腿脚不便，我明日派小厮来抬你。”
“不用！我会送我的未婚夫去您府上，自也去接。不劳烦您府上的人。”
展明烛再次看向那双眼睛，可那眼睛已经看向她身后那张过分俊俏的脸庞……
毒蛇一样的眼神，活要将人拆吃入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