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你的少女时代》绘礼

21、呢喃

　　路阁闭了闭眼。
　　面前放大的脸庞白净漂亮，随之而来的是她身上特别的香味，从头发上传出来的，应该是护发产品的味道。
　　很淡的栀子花香。

　　她倒是睡得很好，害得他一晚上没休息好也就罢了，这一大早又来扰乱他的心。
　　路阁压下情绪，伸手抵着江又菱的脑袋往后推，“嗯，讨厌鬼害的。安心吃你的油条吧。”

　　江又菱“啊”了声，倒回到椅子上。
　　这么凶做什么？
　　又不是她害的。

　　吃完早餐，两人刚到班级，发现班里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全都在讨论乔娜的事情。

　　一大早，学校就出了公示。
　　乔娜因为校园霸凌而被开除学籍，并且她还因为拍照威胁的事情，在接受警方调查。

　　据说这件事能解决得这么干脆利落，有霓嘉艺的原因。
　　她找来了家里的长辈向校方施压。
　　并且还将调查结束的乔娜带到了学校，亲自为温凝道歉。

　　见证人不算多，几个老师，还有江又菱等人。
　　会议室里，乔娜头发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整个人狼狈至极。
　　在她身旁站着她的父亲。

　　乔父面凶，见乔娜闷葫芦似的不说话，直接一巴掌甩过来：“墨迹什么呢？还不给老子道歉！”
　　成年男子的力度不容小觑，乔娜直接被打倒在地，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
　　她掉着眼泪，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一旁的老师立马扯开乔父。
　　乔娜此刻是可怜，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同情她的。

　　或许她身处于不够健康的原生家庭，可这不是她霸凌伤害别人的理由。
　　她阴差阳错下受到了制裁，被她欺负的人终于得以喘息，可因为被她欺负而留下的阴影，可能需要受害者用一生去治愈。

　　温凝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被乔父的粗暴吓得战栗了下。
　　而后，她攥着拳头，在乔娜的抽噎声中，鼓起勇气开了口：“你可以不用道歉的。”

　　所有目光都望了过来。

　　温凝在大家的注视中继续说：“因为我不会原谅你。不管你的道歉是诚心的，还是形势所迫的，我都不会原谅你。你可以欺负我，侮辱我，但我不能接受你为了让我痛苦，而去伤害唐雅和她的奶奶。”

　　她锁骨上的疤痕，原本会在唐雅身上。

　　乔娜这个人，恶毒中又带着点小聪明。
　　她对比自己更强势更能豁出去的危险，敏锐度很高，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欺负了那么多人，事情从来没闹大过。

　　而这一次，她算是估错了温凝的底线。
　　温凝本性不坏，底色是善良的，她当然不能接受乔娜为了折磨她，当着她的面拿烟头去烫唐雅。
　　所以她挡了上去。

　　她身上的疤痕总有暴露的一天，江又菱知道了，一定会替她出头。
　　温凝不想让江又菱一个尖子班的学生惹上这种麻烦，于是又一次鼓足勇气，自己到了心理室举报。

　　也是巧了，乔娜作恶无数，已经有好几个人来举报了。
　　因为乔娜声称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举报人也没什么证据，老师也只能找她谈谈话。
　　可依旧无事于补。

　　老师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打算深入了解，彻底解决问题。
　　温凝就是在这时拿着证据找了过来。

　　有了这些，校方经过讨论，准备给乔娜处分的。先回家反省，到期后留校察看，正式的处分还没下来，江又菱又拿着录音来了。
　　这可就不是简单的校园霸凌事件了。

　　再之后，录音笔的主人担心学校的处理力度不够大，从而使乔娜逃脱，于是偷偷报了警。
　　更加将事态放大化。

　　……

　　此刻，乔娜两眼无神地趴在地上，而心理室的负责老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们，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悲凉。

　　作恶的成本多低。
　　只要心术不正的一瞬间。

　　可解决恶行，却需要受害者的孤注一掷。
　　要很多的努力，还要很好的运气。

　　甚至此刻此刻。
　　还有多少个受害者身处地狱呢？

　　乔娜被带走后，几人从会议室出来。
　　温凝和霓嘉艺走在后头，温凝的目光始终怯生生地看向江又菱。

　　江又菱停下脚步，刚打算说点什么，忽然被霍麒一把抓住了胳膊，被动拉着往前走。
　　霍麒骂骂咧咧道：“说什么说？跟这种白眼狼有什么好说的？打铃了没听见？不上课了？”

　　江又菱张了张嘴，却被他的一通反问搞得无言以对，只能踉跄向前。
　　卢令仪和路阁在背后无语了几秒，然后也跟了上去。

　　霍麒真的巨生气。
　　江又菱这一段时间来是怎么为温凝打抱不平的，他全看在眼里。

　　虽然平时霍麒经常会怼江又菱，但他知道江又菱是个真诚善良的人，也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如今见温凝这么对她，霍麒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气得越走越快。
　　身后，路阁快步跟上两人，径直插进中间，拿胳膊切开霍麒拉着江又菱的手，“有事说事，别激动。”

　　“不是。”霍麒挺困惑他跟卢令仪的态度的，停下脚步，扭头问二人，“你俩就不生气？”
　　“……”

　　路阁是早就猜到了江又菱跟温凝的关系，所以即便生气，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不想以“为她好”为名分，伤害她一直保护的人。
　　路阁会等江又菱的态度，然后支持她。
　　而卢令仪则是另一种想法。

　　她开始是生气温凝没良心，但温凝反驳江又菱、向着霓嘉艺的那一刻。
　　她离江又菱最近。
　　因此她极为明显的感受到了江又菱在那一瞬间的震惊。

　　是难以置信，是诧异，是不解。
　　唯独没有愤怒。

　　似乎。
　　江又菱还很为温凝勇敢坚定的选择朋友而感到骄傲。

　　那一抹情绪淡而隐晦。
　　但被卢令仪捕捉到了。

　　卢令仪当然会和江又菱战线统一。
　　可江又菱自己都对温凝感到欣慰着，她自然也不会迁怒温凝了。

　　所以算下来，现在只有霍麒完全没搞清状况，还一个人仗义冲动在圈外。

　　面前霍麒的质疑还在继续，路阁动了动唇：“生……气？”
　　他连神情都带上反问意味，侧眸看了眼江又菱。
　　卢令仪也瞅着她：“不……生气？”
　　“……”

　　霍麒彻底冷下脸，谴责的眼神就快要冻死二人。

　　“那、那个，霍——”江又菱情急之下差点脱口而出“霍麒叔叔”四个字，好在关键时刻停住了。
　　她连忙改口：“霍麒，你别生气了，温凝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应该是她和霓嘉艺之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误会，所以她才会替霓嘉艺说话。”

　　话落的瞬间，一阵凛冽的秋风刮来，地上金黄的落叶随风翻滚了下。
　　霍麒的眼刀飞过来：“你的意思是我污蔑她了？”
　　江又菱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阁见她慌死了，侧身挡在她面前，阻隔住霍麒吓人的视线，“这么凶干什么？你就不能理解她一下吗？”
　　卢令仪也帮腔道：“对！”

　　霍麒这会儿已经气到开始无差别攻击了，冷嗤着想怼回去时，瞥见了江又菱连头发丝都透着委屈着垂下来的脑袋。

　　他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脾气，心累地摆了摆手，不太痛快地嘟囔了句：“理解理解！行了吧？”

　　闻言，江又菱惊喜地抬起头。
　　她唇角挂着甜甜的笑，双手举过脑袋，冲着霍麒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这种在校园里很常见的感谢套路，霍麒早看腻了。
　　他很不吃这套的切了声，耸着肩走了。

　　卢令仪则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哎一古，我们又菱宝宝也太可爱了。”
　　然后她变脸很快，马上神情严肃地跟在霍麒身后，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提醒了句：“第一节王老的课，赶紧走，别墨迹了。”

　　王老本名王书来，是五中最有脾气的老师，能力自然是没话说，上课主打环环相扣，很有自己的风格，属于那种你跑个神，就很可能听不懂后续内容的变态类型。
　　然后他还有个习惯，每堂课叫三个学生上台做题，不过的会单独留小作业，上他的课主打一个心惊胆战。

　　她说霍麒怎么跟赶着投胎似的往前冲呢。
　　江又菱也一秒被拽进高压气氛中，连忙就要跟上去时——

　　路阁突然伸出手，扯住她的手腕，表情很淡地把人拉到了跟前。
　　江又菱面前的光线暗了下来，跌撞进他身上。

　　她讷讷抬眼。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路阁清冷的脸庞随之映入她的眼帘。

　　少年睫毛纤长浓密，根根分明。
　　眉眼精致却并不显得柔和。
　　薄唇往下轻撇，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冷淡气性，兀自盯着她。

　　江又菱眨了下眼睛，茫然地同他对视。
　　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
　　这人最近怎么总阴晴不定的？

　　路阁低睫：“就霍麒理解你了是吧？”
　　“不……是呀？”江又菱没懂他的意图。

　　路阁漆黑着眼看她，没松开抓着她的手，也不再出声说话。

　　这个点大家都在上课，两人正处于教学楼和办公楼拐角的内三角区里。
　　周围静悄悄的，远处倒是不时传出朗朗的读书声，然后还有打扫卫生的一些同学走近，交谈声清晰可闻。

　　江又菱甚至能通过声响判断出他们在做什么。
　　可因为她和路阁处于隐蔽的内三角区，所以还没被任何人察觉到存在。

　　江又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个小小的空间，好像是五中人默认的情侣约会专区。

　　一到晚上，这一片将会漆黑无光。
　　几乎是能隐形存在的区域。

　　在神圣的校园中，江又菱忽然嗅到了一丝隐晦的背德意味。
　　她莫名屏住呼吸，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和路阁的存在。

　　江又菱的慌张不安太明显，路阁想忽视都难。
　　听动静，打扫卫生的同学就要离开了。路阁张了张嘴，神情看上去像是要打喷嚏。

　　江又菱吓得要死，下意识抬起胳膊，连忙拿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手连夏天都是冷的，更别提这个寒风刺骨的深秋，手指就跟冰棍一样，仓促抵上了路阁的脸。

　　掌心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嘴唇，遗留下一片温热。
　　触感酥酥麻麻，像是碰到电了一般。

　　预料中的喷嚏声并未传出。
　　路阁轻挑眉，歪头错开她的手，俯身靠近少女耳畔。

　　因为压低了声线，路阁的嗓音跟着哑了些许。
　　和平时的清冽完全不同，带上了隐晦难明的磁性，捻过颗粒感，在她耳边呢喃。

　　“江又菱，你虚什么？”

　　路阁：为什么不给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