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妆儿

58、美人如玉剑如虹（下）

　　黛蜜死死地盯着司寇云战，真的很想揪起他，扇他几个耳光。她双眼通红，大声地质问他：“凭什么，你这是凭什么？！”
　　冷雨把两个人湿了个透彻，他们却无法清醒半分。

　　雨水滴落他脸庞，从高挺的鼻翼滑落到冷削的薄唇……司寇云战凤眸逐渐猩红：“凭什么？你竟然问我凭什么？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我是疯了才会上你的当！我是疯了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
　　黛蜜觉得自己才真的是要疯了，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也不知究竟是为谁。愤怒和泪水的交织，让她觉得快要受不了这份沉重。
　　她笑得更冷，更讥讽，“纵容？我才不需要你这样所谓的纵容，我只要离开这里！离开你！你这个疯子！你听不懂人话吗？”
　　狠狠地剜了司寇云战一眼，转身就跑进木槿林！只是刚跑了几步，就倏尔停了下来！

　　忿忿地盯着周围举着火把的黑衣卫，正眼也不瞧身后的司寇云战，她只侧着脸，冷漠道：“司寇王爷，你这是要做甚？”
　　“你说呢？”司寇云战喘息着，低头一笑。一丝凄凉晕染开来，方才那锋利的气息一下子软了下来，声音在雨水里模糊不清。他摸摸玉扳指，继续平息道 ：“连本王都不知道自己要作甚，你恐怕也不会知道。”
　　黛蜜心尖一滞，声音更冷，“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只知道我师傅现在在凉河畔等着我，我只知道我要跟他回眠山去！这样就足够了！”胸脯起伏急促，语气有异常的坚定：“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我走？”
　　“放你走？”
　　“对！”
　　“不放！”他再一次轻易地禁锢了黛蜜的双肩，这一次，他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
　　被囚禁于那样强势的力量里，她越发混乱无章，忽然一口咬上司寇云战的肩膀。只是短短一瞬，却咬得极深，然而他却丝毫不松。
　　她双肩动弹不得，手脚却胡乱地拍打，发出一阵阵并不算轻的声音。她狠狠地打着，泪水唰地流了下来：“放我走，放我走！你这个混蛋，放我走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欺负人！我要走，你听到没有，我要走！放开我，放开我……”
　　“颜黛蜜，你闹够了没有？”司寇云战忽然低吼一声，俯身贴近她的脸，眼里溢满戾气。
　　“我闹？我闹？王爷大人，我从来就没想着和你闹，我从来就不想惹你。既然你也不想我闹着你，麻烦你放我离开。从此不相见，便可以不相厌！”
　　“相厌？莫非在你心中，对我就只有厌？”他呐呐轻问，遂薄唇一冷，“对，本王就是不愿意放过一个我厌的女人，所以，你别想逃！永远都别妄想！”
　　司寇云战直起身体，对着周围的黑衣卫微微地摆手示意，寒道：“回府！”

　　黛蜜一急，脱口大喊道：“不！！！”
　　司寇云战听见这声大喊，怔了一怔。瞬即一把握紧她的手腕，冷笑道：“不？由不得你了！”
　　“由不得我？”她忽然低声喃喃，怪笑一声，“由不得我？”
　　来不及了么？再也逃不掉了么？逃不出他的禁锢，逃不出他的……不，我不能，我不敢。

　　“这样呢？”黛蜜忽然平静出声，尾音却不由得带着几分哽咽。
　　他回头，凤目一凛，惊道：“你？”
　　木槿树旁，她满脸泪水，紧紧持着梅花簪，对着喉咙，几乎要贴近脖颈的肌肤。多心酸，夜槿恒送的礼物竟几番被自己当做利器……

　　“司寇云战，放我走，否则……”
　　司寇云战脸色更寒，“你威胁本王？”
　　黛蜜后退几步，他没有再靠近半分。她毫不退缩地紧紧对上他的视线，坚定道：“对！”
　　司寇云战眼里闪过一丝痛意，看着眼前女子的目光专注而深邃，“宁愿不要性命，也要离开本王？”
　　“对！”
　　“就这么恨我？”
　　黛蜜张口欲出一个“对”字，却又忽然停住，眼里浮上淡淡的迷惘。恨？我恨他吗？为什么要恨他？我的离开是因为恨他吗？
　　理不清的情绪，让她无法说不出话来，只不安地看着看着眼前男子逼问的眼神，吞吞吐吐半响，“我……我，我……”
　　司寇云战站在她面前，身形清隽而修长，恍惚间，竟像雨中一缕清悠的风，美而幻极。

　　司寇云战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黛蜜，她一步一步地退。手中的梅花簪每颤抖一下，他的脚步便是一顿。
　　脸上的线条慢慢软了下来，笼罩在一片阴郁中，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温柔，带着淡淡的失落，让人心里不禁泛疼。
　　“如果我真的放弃，你是否真的不在意？”
　　黛蜜一愣，愕然地抬头盯着他的凤目。却见他眸光一闪，身形已经飞速掠到跟前，伸手抓住了她拿着梅花簪的手腕。
　　“你！”她惊怒。
　　司寇云战一掩方才的忧伤，声音再次冷冽：“跟我回府！”
　　“不要！死妖孽，你竟给我来阴的？你混账！”岂有此理，竟然来玩感情戏码？
　　“本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你放开我！放开！”
　　“本王说过了，不放！我劝你不要浪费力气和本王斗！”
　　黛蜜怒极，大骂起来：“我就是要和你斗，就算没有用，我也不会束手就擒！你就仗着堂堂凛亲王的权，仗着凛亲王的势，一次又一次地强留我！你从来就是高高在上，从来没有尊重过别人的意愿，只会为一己之私，为所欲为！从来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你这样子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啊？司寇云战，我瞧不起你！我打心里鄙视你！你放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泪水再次汹涌，“我只想要平凡安静的生活……我不要每天困住偌大的府里！我不要任你想欺负就欺负！我不要和你扯上什么关系，被人误会，到处都是不堪的流言蜚语！我也不要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治关系搞在一起！你从来就不问问我是否愿意？！就算你这样留住我，我也不是心甘情愿！你这样子，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司寇云战，我告诉你，我要的生活，你根本给不起！”
　　脚步蓦然一顿，他转身，注视着黛蜜的脸。火光下的她满脸泪水，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倔强……他瞳孔一缩，目光更加深邃，久久未有移开。
　　你根本给不起……最后一重回响消弭，世界寂然无声。

　　“给不起？”司寇云战疑惑地捕住关键字眼，眉梢间渐渐荡起一抹笑意，似乎终于弄懂了迷题。他的唇轻轻地翘起一边，颠倒众生的笑容似惊鸿掠影那般震人心魄，喜悦的涟漪在眸底轻然逐开。
　　他的手掌从黛蜜的手腕移到了掌心，将她的手包了起来，贴近自己的胸膛。
　　“你不试试，怎知你要的，我给不起？”
　　黛蜜心尖一颤，猛然瞪大双眼，细细看着那双凤目，愕然得说不出话来。只显出一片迷茫，似乎怎么也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
　　司寇云战再贴近半步，忽然抬指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缓缓地吻了下去……缓缓地辗转，缓缓地缠绵，清甜的芬芳，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一下子被装满了。唇畔之间，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细致。
　　冷风过处，是谁心猿意马？
　　脑子里乱轰轰一片，她只觉心跳砰然，有些东西正放肆地沉沦下去……呆了半刻才蓦然惊醒，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她躲开的瞬间，司寇云战却将她的手向自己胸膛一拉，随着这一动作的展开，慢条斯理地吐道：
　　“这一次，我就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留下！！！”

　　黛蜜来不及听懂他的话，只一瞬间，便感觉手中的梅花簪被一道力量向前使劲一拉。随着一记脆声，竟没入了他的胸膛！！！

　　白玉梅花簪停驻在司寇云战的胸前，嫣红的鲜血染红了簪身，一滴又一滴地砸落在泥水里……
　　黛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还握着梅花簪，还贴在他健硕的胸膛上……耳畔有什么轰然崩塌的声音，她渐渐地失去了全部力气，全身颤抖不已。
　　他竟然……竟然……
　　不可置信！她惊愕地看他脸色开始苍白，却只微微蹙着眉宇，凤目里的笑意直达眼底，宛若一泓月光。
　　这一瞬间，黛蜜只觉得无以名状地慌乱和害怕，周身的血液都仿似停止了流淌……他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紧紧不放。而自己的手已满是暗红的血，都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你为什么？为什么……”她望着染红的梅花簪，低声喃喃。
　　“唔……”司寇云战忽然闷哼一声，脚步微微后退了半步，又勉强地站稳。他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她，紧紧地，千丝万缕。

　　“爷！！！”
　　身后黑衣卫发现情况就要上前，司寇云战却挥手止住，令道：“除了她，任何人不许救治。”
　　黛蜜震惊万分，怔怔地望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刚毅的线条，妖孽的五官，慢慢地淡去了高高在上的颜色。
　　“你逼我？”用你的性命逼我留下来？
　　“不！”司寇云战喘了口气，坚定答道。他只是在赌……
　　黛蜜苦苦地摇摇头，凄然道：“不，你就是在逼我！司寇云战，你压根儿就是个混蛋！！！”
　　“走吧，本王……放你走！这……这是你唯一，唯一的……机会。”
　　司寇云战艰难说完，慢慢松开了黛蜜的手，捂上了伤口。他终是支撑不住，身体一晃，一腿已屈着抵在地面。

　　黛蜜也似跟着受了伤，脸色苍白一片。她心痛如潮，几乎要无法呼吸。然而她却仍竭力劝着自己，然后一点一点转过脸去，望着木槿林道，眼神渐渐空洞……雨水挂在她的睫毛上，她却一眼不眨。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挪着脚步，向凉河方向走去……
　　不，不要回头，颜黛蜜，你不能回头……

　　冰冷的冬雨倾盆大泄，西风烈，摧得木槿疯狂摇晃。
　　司寇云战的凤目迷蒙一片，缓缓闭上……倏尔重重地摔到地上……
　　“砰！”
　　一声巨响击碎了沉寂的夜。黛蜜霎时定在原地，心有如寂雪荒原，眼里再也抑不住地涌出大片大片的恐惧，全身颤抖得更厉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
　　司寇云战，你对我究竟……
　　太重了，她再也前进不了半步。她缓缓转回身，任泪水蜿蜒成河……司寇云战倒在泥水中，红色的血伴着糜烂的木槿落叶，顺着水慢慢地流淌……黑衣卫皆面露慌张，却没有人敢上前。
　　这一回头，整个人生就完全变了吧……
　　鼻腔间一阵酸涩涌起，立即化为一种冲动。她双腿一动，缓缓地，迟疑地往回走……起初是迟疑的挪步，后来却变成了凌乱的狂奔……
　　谁已失了心魂，谁在大雨中泪水凄怆。谁颤巍巍地那倒地的男子抱在胸前，对着夜空嘶声大喊道：“还不快救人？？”

　　凉河河畔。
　　天地间皆是一片茫茫的雨，打得河面千疮百孔。岸上的柳千丝万缕，寒风剪着寸寸柔肠，柳叶簌簌，声声皆是别离，在寒风中分外凄切。
　　一抹出尘飘逸的白影静静地立在泊岸的舟上，墨发飘扬，俊美难匹。撑着一把宁谧的油纸伞，悠悠地望着江面……斜飞的雨水溅到他的白衣，泛起迷蒙的水晕。他没有入船舱内，似乎无惧这样的冷雨寒风。
　　夜槿恒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很久很久，都没有一丝脚步声……
　　如玉的面容上，那墨玉一般的湖眸无限温润，却仿似不再那般清宁。温和的脸部轮廓微微低下来，没有了夜光，便是浓浓的黑。
　　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他紧抿的唇线倏尔一动，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很浅很淡，让人心疼不已。
　　她没有来……没有来……太迟了么……

作者有话说

　　某妆这么勤奋，亲们也给点力嘛~~~
半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