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妆儿

4、独行千里明月中

　　白衣男子似是轻微怔了怔，随即薄唇一勾，眼睛淡淡地看着黛蜜，头也不转地轻唤道：“周伯”
　　周伯是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身体稍微有些发福，两鬓花白，整个人却站的很稳，显得很精神。此时微微弓着腰，一脸恭敬。
　　“公子有何吩咐？”

　　黛蜜侧头纳闷：公子？现下还有这样的称呼吗？看这样子，这男子还是个头儿，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怎么就这么堕落了？
　　“交予你了。”
　　说罢，白衣男子优雅而起，衣袂轻旋，只一瞬间，便已出门。一丝笑意不知从哪里远远传来，黛蜜立马冲至门外，哪里还见那抹白影？

　　看来不过是个误入的小丫头，想必是多虑了……男子淡然一笑，翩然离去。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喂？你这人怎么说话不超过十个字啊？喂……”
　　终还是无人应答，黛蜜一下子垮了双肩，一脸蔫蔫地低声嘟哝：“混蛋！”
　　唉，还以为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服那衣冠禽兽的人贩子放我回家……唉，看来前路不好走。
　　她悻悻地转过身往屋里走回，才发现那个……呃，周伯，还立在旁边呆呆地望着刚河东狮吼完的自己。

　　“周伯？”黛蜜歪着俏俏的小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声音甜甜道。嘿嘿，嫩的攻不下，老的总行了吧？坚决把革命进行到底！
　　“小姑娘，有事请讲。”周伯回过神来。
　　小……小姑娘？莫非老人家都是这样，看见年轻人都觉得是小孩子？好歹本姑娘已经芳龄二十五了耶，汗，这老头儿真逗！
　　黛蜜不甚在意地笑笑，指指周围，“那个，这是哪里啊？”
　　“这是公子的住所，眠山之顶，云轩。”
　　“哦，那你家公子是谁啊？”
　　“公子名讳，姓夜名槿恒。”
　　黛蜜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晕，谁想知道他的名字啊？虽然不得不承认他是我目前见到过最好看的人，可是那是人贩子呐，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好不好？
　　忍住心中抓狂的冲动，她再次十分清楚且直接地问：“那，那夜槿恒是什么人啊？”
　　周伯正色：“公子是老朽的主人”
　　黛蜜顿时满头黑线。汗……压根儿您老是在和我耍太极？
　　“周伯……”黛蜜声音更腻，惹得周伯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那人家怎么会在这里啊？”
　　“昨夜公子宿于眠山花田，偶遇小姑娘，见你饿晕，便带你回云轩。”

　　哐啷啷！一道霹雳横空闪过，黛蜜脸蛋开始扭曲……饿晕？这是什么回事？不是那人将我弄晕的吗？天，搞错了？！
　　黛蜜面如土色，弱弱问：“那鱼汤……”不会有挥发性毒药吧？还没吃就晕？
　　“公子昨夜未曾用膳，是老朽为公子准备的。”
　　“哦……嗯……你们救了我……谢，谢谢。”黛蜜讪讪赔笑，溜溜的眼珠子尴尬地左右转动……呜呜，竟搞了个大乌龙。

　　“咕咕咕……”正当黛蜜一脸赧然，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肚子竟然不争气地来落井下石。
　　周伯轻轻一咳，慈爱一笑，扶了扶头上老旧的布巾：“小姑娘饿了吧？老朽这就为你上膳。”
　　好糗！黛蜜闭着眼，把头埋到最低……唉，刚刚把人家主人骂了一顿，现在却要吃人家的饭，颜黛蜜，你也真好意思？！
　　“嗯。”声如蚊蚋。
　　没办法啊，去你的骨气，先祭五脏庙要紧。

　　不出一盏茶时间，一锅鱼汤便好生尴尬地被摆上了桌，配着一小锅粥和几个精致的小菜。
　　好香啊！黛蜜咽了咽口水，两眼水汪汪，却又拿着筷子迟疑地不敢下著。只怯怯地看了周伯一眼，楚楚的眸里载满期盼。
　　就是这样一个惹人怜惜的眼神，让周伯误以为这是一个“乖巧可怜”的女娃。就是这样一个一念之差的误会，让周伯平静了六十年的生活从此鸡飞狗跳。

　　“小姑娘，快吃吧，一定饿坏了吧？”
　　黛蜜一听，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再不矜持，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狂扫。
　　周伯微微错愕，瞬即又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这孩子，真的饿坏了。
　　“对了，周伯，你干嘛叫我小姑娘？人家可不小了！”黛蜜嘴里含着满满的饭菜，鼓着腮帮子，红艳艳的小嘴含糊地嘟哝。
　　周伯替她倒了杯茶，“呵呵呵，看你这样子，顶多十二三岁，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黛蜜扒饭的手势一僵，一道光闪过脑际。糟了，柯南？
　　“啊！”黛蜜咻地站起，筷子一甩，快速在屋子四周找寻起来。“我包呢，包呢，我的包呢？”她脸色煞白，越发手忙脚乱，声音里夹着微微颤抖。
　　周伯忙拿出一个包袱，惊讶地看着忽然慌起来的小姑娘。“小姑娘，是在找这个吗？”
　　“镜子，镜子……”她快速抱过包包，不知是不是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平常极易找到的镜子这时竟然闹起别扭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不会是真的吧？不会是真的吧？怎么会……那份可能性带来的不安迅速漫过心头，她感觉鼻腔一阵酸涩上涌。眼睛似是也感到绝望，微微地发热。
　　手握紧镜子，慢慢地将它放到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眉眼清澈的小姑娘是谁？这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是谁？
　　双眸陡然睁大，她哆嗦着唇瓣，指尖颤抖地抚摸上镜中的自己。这……不正是，正是曾经的我吗？
　　“怎么会？怎么——”她戛然住口。这是怎么回事？本姑娘怎么会返老还童？我的声音？刚刚紧张得都没发现自己这副女孩儿嗓音……天，怎会这样？开什么国际玩笑？

　　看她那忽然失色的表情，周伯不禁有些担心， “小姑娘怎么了？”
　　她犹自无助而茫然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恍若未闻。
　　周伯忙提高音量，“小姑娘？孩子，你怎么了？”
　　黛蜜一震，恍然回神。触到周伯诧异担忧的目光，心中一慌，忙深呼一口气，稳了稳气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没，没事，还以为吃饭弄花脸啦！嘻嘻，人家是女孩子，爱漂亮嘛！”
　　冷静如我，淡定如我……黛蜜胡乱扯着谎言，双手在桌下紧握在一起，企图止住身体那慌乱的颤抖。
　　她眼里忽而光芒一闪，笑问：“对了，周伯，现在是什么朝代啊？这里是什么国家啊？”怕引起周伯起疑，忙又匆匆补道:“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家里发生变故，我只好远走他乡，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声音更加懵懂，“人家也不知走了多久，走着走着便迷路了，处处长得都差不多……呜呜，最后还饿晕了呢。”
　　一番话下来，周伯便觉得严重心酸。二十年来，他几乎半步地不离，照顾着生性淡然，独立沉静的公子。如今见这样一个瘦小无助的女孩儿流离失所，无亲无故，怎么能不惹他怜？他叹了口气，软声道：
　　“现在是龙纪八年，这里是翼国，邻国还有穹鹰国，云羽国，般鎏国以及众小国。现在国势安定，小姑娘莫怕，你在这里定然能好好过日子。”
　　如爷爷般和蔼的声音，让黛蜜心中不禁一阵温热。小时候，爷爷就常常摸着自己的小脑瓜，用若这般和蔼的声音笑着说道“蜜丫头莫怕”。恍然间，却已是天人永隔。
　　她忙甜甜地点头，乖巧无比，“嗯，周伯，别再小姑娘小姑娘地叫我了，我叫颜黛蜜，你叫我蜜丫头就好了！”
　　“好好，蜜丫头！周伯还有活儿忙，你好好吃饭吧，我先走了。”
　　“嗯嗯，周伯放心，我一定会吃个片甲不留的！嘻嘻！”

　　那盛大的微笑随着周伯渐渐远去的麻衣背影而慢慢淡逝在嘴角……黛蜜立于那雕栏纱窗前，望着那山下的花海烂漫，蝶蜂翩跹，眼中那一丝无奈终究在静谧中无所遁形。
　　她再次拿出镜子，细细看着那稚嫩的眉眼，视线慢慢变得恍惚起来。
　　真的穿越了呢……还是个架空的。一锅鱼汤就能穿了，真是史上最廉价的穿越了。也多亏了平日无聊时大啃穿越小说，现在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否则早抓狂了。
　　还以为能重新开始，却糊里糊涂闯进了一个毫不熟悉的世界……看着这陌生的一切，黛蜜不禁苦笑一声，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眶的水雾凝化成泪。
　　翔，没想到秋夜一别，我们竟真的只有来生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