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只是当时已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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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时候，黛蜜背对着司寇云战，睁着眼睛，清醒得似乎忘了此时是深夜。外面夜虫乱鸣，她听着那此起彼伏的细碎声，脑里全都是今日夜槿恒那双清冷的眼眸。
怎么办？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他相信我……
“在想什么？”身后那人懒懒出声。
“啊？”黛蜜一惊，转身见司寇云战那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正幽幽发亮。心里有些毛，忙条件反射似得向里面挪了挪，离远了些，方低声嘟嚷:“死妖孽，你还没睡？”
司寇云战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长臂一伸，一把拉近黛蜜，修长有力的手指已钳住她小巧的下巴。“颜黛蜜，我劝你最好别乱动。”
力量差距如此悬殊！她心里默叹一口气，非常识趣应声：“哦。”
静谧的夜里，风晃着树影悄悄地在窗前私语，床上那两人同频率地缓缓呼吸……
“对了，死妖孽……”
“嗯？”鼻音一重。
“呃……“她讪讪一笑，”英俊潇洒高贵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反正就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凛王爷！！那个，你能不能帮我……”
话还没说完，司寇云战已在瞬间撑起半身。她搞不清楚状况，抬头刚想继续说，却触到他那双水泽的凤目……黑夜里，那双狭长的凤眸泛着似有似无的戾气，似有似无的缠绵，朦胧得仿佛雾里的月光……
“不行！”他拒绝。
黛蜜恍然回神，一急：“为什么？你不帮我，师傅就不会相信我了啊！师傅不相信我，那女人的诡计就会得逞，那……”
“可本王不高兴！”
“你！你……”好一个狂妄傲慢的妖孽！你就一句不高兴就得了？气气……气死本姑奶奶了！！
司寇云战任由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敛回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随意躺回床，轻轻闭上眼睛，慢悠悠道：“明早本王，要回京城了。”
黛蜜一怔，看着似已入睡的司寇云战。良久良久，才重新转过身，面对着墙壁，阖了双眼。
果然，当清晨的第一道曦光映亮了树屋顶的那簇绿叶时，一行黑衣劲装，腰间佩剑的男子上山来了。当看到那十几个统一装束的男子整齐有序地挺着腰杆立在院子里，黛蜜的嘴巴忍不住“吧嗒”垮了几下。
“属下参见王爷！！！”
司寇云战已换上了崭新的墨色袍衫，此刻发丝半束，肤如凝脂，眸若繁星。站在那群人前面，尊贵之气尽显，如神临天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颠倒众生。
她凝视着眼前的黛蜜，嘴里却朝那边的夜槿恒道别。“夜宫主，再会！”
夜槿恒微微颔首，淡淡应了一声，“再会。”便继续喝茶，再没有言语。
司寇云战嘴角轻扬，昂贵皮靴向她迈了两小步，妖异的魅眼里流光溢彩。“小黛蜜，我们会再见的。”
不知为何，在那双绝美凤眸的注视下，黛蜜竟觉得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烫得像火烧云。
我怎么这么不争气？颜黛蜜！你不带这样没出息的……她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下，又用右手狠狠掐了一下左手的虎口，方毫不畏惧地迎上司寇云战的眼睛，重重地哼了一声。
谁要和你这死妖孽再见，这次一别，我就永远都不用受你欺负了！也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咱们就真的从此山水不相逢！哈！人生之大乐哉！
司寇云战不怒反笑，眼波微敛，摩挲着拇指上通体墨绿的玉扳指，转身。顿了顿，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线微扬，方挪动身影，衣袂轻扬，向山下掠去。身后一群人紧随着，不消一会儿，已经如鬼影魍魉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日是十月八日，司寇云战在眠山骚扰了黛蜜四十六天后终于离山。
待司寇云战走后，黛蜜才转头瞅了那桃花树下的仙一眼。想要走近，那十只脚趾头挣扎来挣扎去，终是怎么也迈不出去。又狠狠瞪了眼一旁的裴沛柔，心里万分烦闷异常。实在没有办法再瞅那对青梅竹马半个眼球，遂撇过脸，大力拍了拍那身俏气的裙衫，转身回屋。
夜槿恒身形微动，抬眼望向黛蜜的背影，温润的眸子里泛起了一缕涟漪，悠悠荡漾。
“蜜儿，裴姐姐能和你谈谈吗？”
刚走到树屋下，却被裴沛柔唤住。黛蜜心里实不愿搭理，可细想一下，还是回过头。正好触到远处夜槿恒投过来的视线，心里悄然一黯。
哼，谈就谈，就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样！
“裴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要是还想要继续演戏，那便免了，免得我恶心！”黛蜜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里。
裴沛柔双眼马上就变得湿漉漉的，显得无比委屈。回头依依地看了眼夜槿恒，然后迈着小莲步，娇滴滴地走上木梯，也跟进了树屋里。
“蜜儿，你真的误会裴姐姐了……”
黛蜜斟了杯茶，一咕噜地喝光，冷冷瞟着裴沛柔，哼哼道：“误会？难道我那夜见的是海市蜃楼不成？哼！如今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还这般演戏，裴小姐不嫌累吗？”
“裴姐姐视你如妹妹般看待，你真要如此对待裴姐姐？那裴姐姐……”裴沛柔眼里精光一闪，脸上的委屈可怜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副奸险阴柔的脸孔，嗤声冷笑：“也无谓再装了！”
黛蜜有些吃惊，没想到裴沛柔这么容易就撕开了假面具，心里警惕了几分。见裴沛柔踩着精致的鹅黄色绣花鞋款款地走近，她放下茶杯，在裴沛柔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向床边退去。
“裴姐姐还真是不走运，没想到被你这个小黄毛丫头发现了，险些坏了大计。”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姑奶奶就是这么不凑巧，刚刚好碰见了！我一定会揭穿你的诡计！你就等着瞧！”
黛蜜怒瞪着那张艳丽无比的脸容，手悄然往后面一抓，从床底下偷偷拿出一物。
裴沛柔轻轻地沿着桌子优雅地走着，高傲地如同一只天鹅，脸上的胜利与得意展露无遗。似是听到极为可笑的话，瞄也不瞄黛蜜一眼，不屑道：“哦？那蜜儿想要如何揭穿裴姐姐的……诡计？又跑去向恒哥哥告状吗？”她轻蔑一笑，讽刺道：“蜜儿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够让恒哥哥相信你？我与恒哥哥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破坏？哼，简直妄想！”
黛蜜被戳到痛处，心里的委屈和埋怨一下子又涌了上来。狠狠地呼吸几下，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些，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一转，疾厉问道：“那我还真是不明白了，你既然说你和师傅有十几年的感情，那你为何还要如此算计师傅？”
裴沛柔往门外瞧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抚弄着垂落胸前的发丝，无比放心地说：“反正你也知道了，裴姐姐不妨告诉你……我自小就爱着恒哥哥，天天就想粘着他，一直以为长大后能够嫁给他，做上万人敬仰的宫主夫人……嗤，谁知道自从老夫人去世后，恒哥哥离开了云霄宫，整整七年都没有回去过。我等了那么多年，他却始终没有给我一个答案……蜜儿，你也应该知道，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七年？当我满了十六岁，我便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后来我便爱上了堂哥哥……”
裴沛柔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竟有着淡淡的忧伤，又泛着恋爱中的女子特有的柔情甜蜜。黛蜜一下子有些感慨，有些茫然……所谓红颜易老，最教人断肠。
她不由得放软了声音。“那你为何不和堂竺向众人说明，然后……”
“不！”裴沛柔忽然斩钉截铁般喝断了她，那双美丽的杏目闪过一道不甘的光亮。“堂哥哥一直为云霄宫奔波卖命，他劳苦功高，可是却只能永远屈膝在恒哥哥之下！我们不甘心，不甘心！只要夺得了云霄令，加上堂哥哥在云霄宫的地位，宫主之位便唾手可得！”她脸上几分狠厉，几分伤感。“呵！你放心，看在十几年的交情的份上，事成之后，我定不会加害恒哥哥。也免得云霄宫的弟子一不小心闹个翻脸什么的。只是，就算我不派人追杀，没了云霄令，他也未必能安然无恙……不过那已不关我事了……哼！恒哥哥无心宫主之位，躲到眠山上来，对云霄宫不闻不问，他凭什么——”
“胡说！！师傅时时与滨城通信，管理着云霄宫的事务。虽然人不在云霄宫，可是何时有负了身为宫主的责任？”黛蜜大声为夜槿恒辩驳，眼睑忽然一垂，声音又转为疼惜的呢喃。“他只是……只是不想留在那里而已……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只是……我不知道……”
“哼，你当然是不知道，连我都只是知道一丝半缕，你又怎么会知道？”裴沛柔转身走出门外，黛蜜忙起身追上，顾不得灿烂的秋阳刺酸了双眼，急急问道：“你知道？”
裴沛柔回头转身面对着黛蜜，冷笑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说的……”
“你！”
“蜜儿……裴姐姐真的好失望，好痛心！你怎么能？怎么能……”裴沛柔忽然像是唱变脸般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扶风弱柳的身子慢慢后退。
黛蜜一时错愕，见裴沛柔的脚就要踩空。心里一急，下意识地伸手向前一拉……
就在这一瞬间，裴沛柔的身形已顺着黛蜜的手向后迅速倾倒，那张娇艳的嘴唇无声蠕张……
你斗不过我的……
黛蜜瞳孔暴张，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还来不及作何反应，裴沛柔的身躯已如陨蝶般摔落木梯，一圈又一圈地滚了下去！
“嘭！”
重重摔落的声音如同千斤大锤重重地穿透黛蜜的耳膜。她怔在那里，惊愕地盯着树屋下面那个脸色苍白，早已晕了过去的裴沛柔。那唇角溢出一丝血丝娇艳如花，鲜明地向黛蜜阐述着一个并不高深却足以让她心灰意冷的阴谋。
视线里，那袭白衣如闪电般闪过。夜槿恒蹲身拥裴沛柔在怀，眉头紧锁，满眼心疼。
视线里，夜槿恒抬起眼，望着自己，眼神寒峻，仿若一把冰冷的利剑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脏。
一阵寒意从心底嗖嗖升起，黛蜜忙摆着双手，急急解释：“师傅，我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谁知夜槿恒望着黛蜜，眼里有着明显的愤怒和……失望。“你在做什么？！”
黛蜜一愣，脸上的焦急瞬间平静，衣袖里的双手却不由得慢慢弯曲，最后紧握成拳。
你竟然用那样愤怒，那样无情的语气来质问我干什么？
她一步一步走下树屋，那双澄澈的眸子紧紧盯着夜槿恒的湖眸，清越见底。声音无平无仄，一字一字清晰道：“我、什、么、都、没、做！！！”
赶来的小青大叫一声“小姐！”，忙揽着裴沛柔，哀戚地大哭出来，“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快醒醒……呜呜，小姐，别吓小青……我可怜的小姐，你为何这么痴情啊？早知道我们就不该上眠山啊……呜呜……小姐……”
夜槿恒把怀中的裴沛柔轻轻放到小青怀里，起身走到黛蜜面前，脸色一凛，沉声问：“师傅问你，你究竟在做什么？”
黛蜜忽然觉得无比好笑，望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觉得那般陌生，她心中一痛，竟低低嗤了一声。
“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认定是我把她推下屋的了吗？那你还问什么？要是我说不是我推她，是她自己故意摔下去的……师傅，你信吗？”
夜槿恒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心里微动，一下子有些迟疑。“我……”
“哼，不信是吗？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没有做你想象中的事！”
夜槿恒眼里闪过一丝痛心，哑声训道：“师傅亲眼看到，叫师傅如何信你？今日犯了如此大错，你竟还不好好认错？”
她的心正在火烧火燎，一种强烈的愤怒和委屈如暴风雨般在胸腔肆虐，几乎快要膨胀！
闭着眼睛，使劲儿地晃着脑袋，冲着夜槿恒大吼：“我没有做！没有！我为什么要认错？我没有错！”
因秋荒芜的树下，黛蜜恼红的眼睛直视着夜槿恒，坚定而疼痛，和他对视着，良久。
端木宇和荷大娘他们一群人听到声响，忙跑过来，见到这番情景，虽然还不十分清楚发生什么事，但心里都不由得一慌。
端木宇忙走到黛蜜和夜槿恒中间，问：“怎么回事？你们……”
黛蜜不出声，依然死死盯着夜槿恒，满脸倔强。夜槿恒低叹一声，转头对端木宇淡淡交代几声。端木宇担忧地看了一眼黛蜜，迟疑了一下，然后向裴沛柔快步走去，查看伤情。“蜜儿……”南儿见黛蜜双眼泛红，忙凑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喏喏的声音让黛蜜心里一酸。但她此刻已无暇理会，看着夜槿恒，又字字清晰地说了一遍：“我没有错！是她自己摔下去，陷害我的！她怕我揭穿她的诡计，故意设局来离间我和……”
“柔儿怎会自己摔下去？够了，莫要再无理取闹！”夜槿恒不明白与自己相伴三年的徒弟为何会变成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疼在手心里的徒儿作出这样歹恶的事情，他自己心里又如何好受？
指尖在微微发抖，此刻已快要掩不住心里的怒气，还有一些其他情绪。他眸若寒辉，夹着矛盾重重，厉声叱道：“蜜儿，师傅以为你向来性情直爽，心地善良。不想今日你竟做出这种事，还这般执拗？！如此不懂礼教，为师实在很失望！”
失望？你对我失望？呵！
黛蜜胸腔一震，双腿无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活生生压在水里，氧气慢慢消失，肺部闷窒，简直快要爆炸！混乱之间，口舌越发狂乱。
“是！是我无理取闹，是我无事生非，是我唯恐天下不乱，好了吧？我污蔑你的柔儿，我冤枉你的柔儿，我陷害你的柔儿！是我把她推下树屋，是我心肠歹毒，无因无由就是看她不顺眼！是我害她受伤，对，是我，就是我这个犯贱的颜黛蜜干的！这样，师傅……你满意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