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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驿边桥头轻浅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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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惨叫骤起,僵尸男人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扯开黛蜜的裤带,,一支白玉箫凌空飞来。流光暗影,如有灵魂般,飞撞上那僵尸男人的胸膛,未曾见血,那人却已倒在了一旁,晕死过去。
那支白玉箫一瞬间又飞回了主人手中,一白衣男子长发如瀑,眸若星湖。质如清水,灿若月华,举手投足间,已是江山失色。在这浓郁的黑夜里就这样光彩夺目,飘然如仙地自屋顶翩翩飞落。
“你是谁?识相的快点走,别坏我们兄弟好事!”那胖男人见到那白衣男子的武功卓绝,瞄了眼那倒地不醒的僵尸男人,那两条腿已经在□□下抖得厉害,却还死鸭子逞个嘴硬。
“滚!我不喜欢杀人。”
那白衣男子脸色淡定平静,只飘飘说道。足尖一移,便已到那胖男人面前,白玉箫点在了他胸口,那胖男人顿时哑口无声,痛哼了一身,脸色开始扭曲。
那孱弱男人可不像那胖男人那样死要脸,直接明了地承认自己的弱势,点头哈腰,嘴里感激地讨好道:“多谢大侠饶命!多谢大侠饶命!”忙艰难地扛起那僵尸男人,拉了拉那个脸色难看的胖男人,堆着谄媚的笑,急急地逃离现场。
夜槿恒走到那角落里的女子旁,轻声道: “姑娘,没事了,快回家去吧。”
那黑暗中的女子却不言不语,只一动不动地伏在青石板上。衣衫凌乱不堪,某些地方已被撕烂,香肩堪堪外露,可见几条淤红的抓痕。
夜槿恒眉头一皱,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慌乱,却不明为何会这般?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她已平安,自己身后还有追兵,他应该转身便走的。可脚底却像是生了根,竟迈不出脚步。那双长眉蹙得更深了,还是第一次会对陌生人如此失控,好像有些事情若是不做,定会后悔一世。
为何心里如此不平静?罢了,他不由得苦笑一下,只好走近那女子旁边,再次出声:“姑娘?姑娘?”
那女子的脸向下贴着地面,头发已经松散开来,凌乱地遮住那娇小的脸庞。
这身形为何如此熟悉?刚才那求救的声音……莫非……蜜儿?夜槿恒又马上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蜜儿又怎会在这里?那丫头现在应该在眠山上日日骂着自己吧……
“姑娘?醒醒!”
还能听到气息,难道晕过去了?夜槿恒一脚屈膝蹲了下去,先伸手拉上那女子的衣襟勉强遮住了那女子的肩,这才轻轻推了推。见那女子还是没反应,叹了口气便把女子轻轻翻了过来。
一瞬间,如雷轰顶,只听得大脑一阵轰鸣,一道霹雳横空出鞘,他顿时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听见轰轰的声音,一遍一遍地惊呼着:是蜜儿!竟是蜜儿?!
难怪,难怪……原来是这样,才会有那种感觉。夜槿恒心中酸涩翻涌,有一股来不及明白的疼痛如飓风袭来,他那漂亮修长,从来都是淡定如山的手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夜槿恒定了定那慌乱心神,低声唤了声:“蜜儿。”却发现喉头已哽。
黛蜜却不出声,只睁着无神的双眼,呆滞地睁着,不知望着什么。好像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眼睛一眨不眨,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死了一般。
夜槿恒更加慌乱,双手发颤而又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瘫软的身躯,轻轻搂在怀里。又怕弄到她身上的伤处,茫然无措地移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希望能让她舒服些。
他心疼地看着毫无生气的徒儿,心里被许多情绪混杂堵塞。心疼,后悔,愤怒,苦涩,自责……各种情绪极度地张狂,放肆地折磨着他的心脏。
刺鼻的酒气袭来,夜槿恒看了眼旁边空空的酒坛,心里如被鞭笞般疼痛。
要是自己没有听到那几声几不可闻的“救命“,要是自己没有停住脚步,要是……他简直不敢想象。
“蜜儿,师傅,是师傅。”话到末端已是无法控制的颤抖,他伸手轻轻地理了理黛蜜的头发,三千青丝在那修长的指尖纠缠流泻。头顶上月华已经快全落了,只剩几缕清辉透过那乌黑的发丝,流光溢彩。
唤了许久,黛蜜却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夜槿恒眼神黯了下来,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地靠着墙坐了下来。轻轻拥着黛蜜,像是呵护着自己的珍宝。低头凝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灰白无光的双眸。眼里悲伤流转不断,手指依然细细地理着黛蜜的发丝,一根又一根,十分认真,像是要永生永世就这样为她梳发。
许久……天已微微苍亮。
“宫主!”
屋顶上飞下几个人影,均是暗色劲装,腰间配剑。那几个人来到夜槿恒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看见此情景,皆顿了顿身形,其一年纪稍长的男人思虑片刻,开口请求:“宫主,请随属下们回云霄宫。”
夜槿恒抬起湖眸,淡淡扫了一眼那几个人,扬起宽大的衣袖遮住黛蜜的身体,素来温和的眸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犀利。
声音极沉,“古阙,若我决心要离开云霄宫,你们自认为能拦得了我?”
“这……宫主,老宫主已经亡故,云霄宫需要宫主,请宫主回宫!”
说完,另外几个便和古阙一起跪下,齐声道:“请宫主回宫!!”
夜槿恒自重遇到黛蜜那一刻,已经心如刀割,此刻更觉疲惫。无力地地看着怀中人,抱着黛蜜的双臂微微收紧。他叹气低头,却捕见她的睫毛颤了颤。眼睛骤然一亮,这一细微的动作在此刻竟犹如清晨的阳光一下子驱散了他心中的茫然。
他决然抬头,那双清冽的眼睛坚定地看着那几个人。仙姿秀逸,光彩流动,有如仙人俯视苍生。
“我现在不会回去。”他心疼地看了看怀中女子,凄然地笑了笑,继续道:“宫里有堂竺和你们四护法,而且近来没什么要事,你们不必担心。要是有事,便修书予我和宇。”他挥了挥手,逸出一叹,“回去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宫主!”
“不必多说,回吧!”夜槿恒断然说道,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容触犯的威严。
那几人相视一眼,终是点了点头:“是!宫主!”
“还有,刚才那三个人……”夜槿恒瞳孔一缩,心里升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愤怒和嗜血。“不必留情!”
看着宫主眼中那一片罕见的冰寒,忙应道:“是!属下告退。”
一会儿,那几个男人便已经走远了。夜槿恒低头看着黛蜜,分外轻柔:“蜜儿,没事了,师傅带你回眠山。”
黛蜜还是没有说话,这下子倒是会动了,只见她把眼睛一合,睫毛抖了几下,便又安静下来。
夜槿恒轻叹了口气,自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筒子,扯了一下,向天一扔,便爆出一片蓝光。然后脱下外袍,小心地把衣不蔽体的黛蜜裹好再轻轻地横抱起来。
黛蜜动了动脑袋,在夜槿恒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便再无动静。
清晨露水正重,白衣男子抱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子,无语缓行。天上飘起芳菲细雨,清晨的雨伴着淡淡的馨香熏染了两人的衣襟。夜槿恒护着怀中不知是否已入睡的黛蜜,静静走在石堤上。
待晨鸡鸣啼的时候,两人已走到了一座石桥,正是黛蜜追小偷时经过的地方。
石桥旁,杨柳依依,树影晃动,摇落了……思念。
有画舫飘在远处,浓雾中琵琶声动,有女子的歌声远远飘来。丝丝清音,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竟让人仿佛回到前世断桥上那不灭的传奇中。低吟浅唱,轻诉着似水流年。歌声穿过流云,绕过红帘。仿佛看见一痴情女子斜倚着纱窗,满怀愁绪,伴着花眠。
轻霭低笼芳树,远处有人家的袅袅炊烟,闲风轻吹。垂柳、岸花,朦胧的雨丝将满目的郁郁葱葱渐渐地晕染开来,自有一种远古的绵长。
那孤冷出尘的男子横抱着女子立于石桥上,仿佛飘逸的水墨画一般。
过了一会儿,有一小乌篷船逆水而上,一个戴斗笠,披蓑衣的老翁娴熟地撑着竹篙。一青衫男子玉树临风地立在船头,手里摇着折扇,笑得如同狐狸般。待近了石桥,朝着桥上那两人挥了挥手。夜槿恒点了点足,便抱着黛蜜跃下石桥,飘到那乌篷船上。
“恒,这……”端木宇看清夜槿恒怀中那憔悴的黛蜜,刹那慌了脸色,收了折扇,忙凑过来,想要搭上黛蜜的手腕把脉。
夜槿恒摇头示意,端木宇心里有些迷茫,但还是收回了手,不再追问,只为夜槿恒打开船舱,让他躬身进去。
收到恒发的星弩便速速赶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船舱虽不算狭窄,可是没有床铺,夜槿恒只好坐了下来,屈起一条腿,让黛蜜头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双臂轻拥着她的身子。
端木宇也坐了下来,掏出手帕。夜槿恒伸手接过,细细地擦拭黛蜜那哭脏的小脸,手指不小心触到肌肤,竟是一片冰凉。
端木宇握了握黛蜜垂下的手掌,唤了几声“蜜儿宝贝”,可是她只把脸埋得更深,不愿抬头。
端木宇恻然,又愤怒难忍,用力挥起手中折扇想要击向船板,又在快要击到船板的那一瞬间收了力,只郁闷地说了声:“我出去跟船夫说声,找个地方今晚歇会儿,明日再赶路。到前方支流便可顺流而下,五日我们便可回到眠山。”
夜槿恒淡淡应了一声,端木宇心里难受,忙大步走出船舱。
听见什么东西被重重扔落水里的声音,黛蜜紧闭着双眼,心里更加沉痛。
这一日,端木宇就坐在船头任雨水拍打脸庞,吹着江风,不敢再进入船舱。夜槿恒则闭着眼拥着她靠着舱壁……
黛蜜感觉他许久没有动静,才敢睁开眼看向那张俊美得没有天理的脸。这一瞧,鼻子又不禁酸起来,忙又像赌气又像胆怯般闭紧了双眼。
船舱里点起烛火,随着船身摇摇晃晃。雨水淅淅沥沥地敲击着船篷,发出短促而密集的声音,待这雨声歇了的时候,船终于泊岸了。今夜无月,那船夫捆了绳子,便到岸上一树头下就着酒吃油饼去了。
端木宇终于还是进来递了包干粮和一水袋水给夜槿恒。望了望那一脸平静得可怕的黛蜜,端木宇忽然大笑了起来,蹲在黛蜜跟前,痞痞地说:
“哇,蜜儿宝贝!一年不见,长大了不少了啊!模样可是越来越标致了,端木哥哥还真是快要心动了……”
黛蜜不语,端木宇继续哇叫道:“啧啧,蜜儿宝贝可有想我?端木哥哥可是把你想坏了,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日日盼着能偷溜回来和你约会呢!”
她还是不说话。端木宇眼神黯了下来,那勉强的笑容终是支撑不下去,脸上又恢复了一片戚戚然,叹了口气,起身又出去了。
夜槿恒用空出的一只手拿出一个酥麻饼,柔声试探问道:“蜜儿,吃点东西好么?”
黛蜜睁开眼睛,目光游离,好久都没有反应……还是不能勉强吧。夜槿恒想着,正要放下手中的食物,谁知她竟忽然伸手地接了过去。
他心里一喜,忙将手中的水递到她唇边。她轻轻抿了一口,低头咬了一小口那松脆的酥麻饼,那细碎的芝麻和饼碎不小心撒了一身。
夜槿恒忙放下水袋,掏出手帕,却又不小心带翻刚放到身边的水袋。他一会儿擦着黛蜜的衣裳,一会儿又擦着地上的水……从没有服侍过人的夜槿恒此刻竟慌乱得有些狼狈。
黛蜜眼神松动,只觉鼻子一阵酸涩,忙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啃着苏麻饼。
外面一阵疾风,烛台倒地,顿时一阵黑暗扑来。
眼泪沉沉,大滴大滴地咂落在船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外面风声唏嘘,黑暗里,夜槿恒顿了手形,只静静听着那压抑的呼吸,不敢有丝毫动弹。
“恒!蜜儿!”舱内一亮,只见端木宇手持着火把立于舱们,喘着粗气。
“宇,何事?”
“……刚才我在河岸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谁?”
“司寇云战。”
夜槿恒眉头一皱,不语。
“还没死,受了重伤。我点了他的几处大穴,还能撑一会儿。只是若不及时抢救,恐怕……”
“现在通知他的人,可来得及?”
端木宇摇了摇头,救凛亲王这种事情关系重大,极可能牵涉到朝廷,影响到云霄宫。他也不好说话,只等着夜槿恒作定夺。
夜槿恒蹙眉沉吟。灯已被重新点燃,烛光在他俊美的脸上缓缓徘徊,时明时暗。
一只冰凉的小手忽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低头一看,已对上了黛蜜那带着一丝祈求的眼眸。
“师傅,救他吧……”她如是说。
夜槿恒定定看了下那张瘦了一圈的脸,眼里黯了黯,终露出个颠倒众生的浅笑,脱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