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在手，全境皆有》鹿屿浠

90、秽原

　　凌筱筱目光停在墙角密密麻麻的符文上，如果不是她将除尘珠取下来，根本难以发现这些复杂的高阶符文。

　　石室里异常寒冷，她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冻僵。

　　只是迟疑了数秒，凌筱筱恢复正常。她让小黑推开符文所在的黑砖，果然，在里面发现一个木盒。

　　木盒上覆有厚厚的灰尘，表面绘有跟玉锋剑身上相同的纹路，被一把拳头大小的圆球锁住，看着有些奇怪。

　　小黑上下摇动，没有什么声音，而且轻飘飘的，感觉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它的爪子停在圆球上，眼睛凑近，忽而大叫道：“有鬼啊！”

　　凌筱筱接住木盒，稳住差点摔倒的小黑。

　　光滑圆球由极薄的银片组成，里面像万花筒一样，是一个独特的空间，每一面上都有图案。

　　再仔细一看，一只硕大的眼球忽而对上来，凌筱筱下意识往后退。

　　“是不是有鬼？”小黑在旁边问。

　　凌筱筱可不信这些，手上的圆球锁甚是复杂，无方在此都不一定能打开。所以，她用了最简单的方式，一掌将木盒劈开了。

　　当年存放宝贝的神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如此大胆，直接把木盒劈开，忽略那道难以开启的机关锁。

　　“砰——”

　　千年古树所制的木盒被毁了，小黑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奇盯着木盒里的东西。

　　凌筱筱扒开木片，翻出里面存放的一张黄纸，打开看一眼，若有所思。

　　小黑踮着脚想偷看，奈何身高不够，什么都没看清，黄纸就被凌筱筱焚烧殆尽。

　　“凌修士，里面到底是什么啊？”小黑见凌筱筱离开，连忙跟上。

　　凌筱筱慢悠悠道：“你听说过青阳城灭城一事吗？”

　　小黑：“没有哎。”

　　凌筱筱不回答它的问题，神叨叨道：“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那里。”

　　小黑：“……”

　　等一人一妖走出山洞，原本坑上沾有神力的草药都变成了普通的草药。凌筱筱掐诀，整个山洞砰然倒塌，石床下的一柄长剑发出不情愿的低鸣声，随后被石头压住。

　　长剑：洛秽，你是不是忘记天道给你说的法器了！

　　凌筱筱还在想纸上的内容，上面记录了凌云霄的生平经历。她这个时候才算是将他看明白，也知道了他做这一切的原因。

　　凌云筱确实是为了救他的夫人。

　　只不过他的夫人早在青阳城寒症中就被修士杀了，他的原名是季斐。在泽霖死后，他和季筱被修士追杀，季筱为保护他而死。这件事就成了他的心魔。

　　原本凌云霄有成神的资质，但因为季筱，自愿堕魔，并且一直在寻求救活季筱的方法。最开始他借着“医修”的名号，用活人的骨血滋养魔骨稳住季筱的魂魄，后来还是没用，他就去了半藏森林禁地找泽霖的残魂求助。

　　泽霖用成功的同身咒将凌云霄和季筱的命格连在一起，凌云霄从此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一心只为救活自己的夫人。

　　直到洛秽复活，他就看见了希望。开始谋划得到洛秽的躯体，想复活季筱，可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因为半神血脉。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法，就是将洛秽的神脉转移到季筱体内。

　　这听起来确实可行，但凌云霄根本不知道，洛秽能够复活的关键原因是她并没有真正死去，当时她□□消散之际，正是得到飞升之时。

　　□□虽消亡，但神魂永生。白枕及时赶到留住她的神魂，日日以心头血滋养，并结合五宗秘宝，同身咒辅助，最后才能将她的肉身重新养回。

　　在看见墙角符文的一瞬间，洛秽所有记忆已经苏醒，包括那些昏迷时候的记忆。

　　这是天道送给她的礼物。

　　三百年里，白枕依旧经历春秋，眼中却再也没有忧喜悲欢，太阳升起他练剑，太阳落下他还是练剑。

　　曾经最不喜欢练剑的符修，一次次拿起风雪剑碎片挥舞，最后总是将自己割得血淋淋。

　　哪里有复活的法子，他就去哪里，载希望去，承失望归。

　　三百年的滋养，数千个日夜的期待。

　　她欠白枕的不仅仅是情。

　　五大宗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不知废了多少心力，才能让他们都出手帮忙。

　　如果不解决凌云霄的事情，全境依旧会陷入动乱，她和白枕依旧无法心安。

　　天道给她那张纸上，有能够恢复修为，剔除妖脉的法子。

　　她是唯一能和凌云霄交手的人。

　　阳光照在山峰上，她的心情十分舒畅，做一个确定的事情总比面对茫然好得多。

　　小黑发现凌筱筱走得越来越快：“凌修士，你怎么回事，等等我啊！”

　　被阳光笼罩的少女回头，眉眼如山，浅笑道：“以后叫我洛秽。”

　　小黑还走在蜿蜒的山路里，听见洛秽的话心里还在嘀咕她怎么改名字了。等“洛秽”二字过一遍嘴，它整个身子都快石化。

　　洛秽？

　　尊主大人的师姐？

　　尊主最喜欢的女人！！！

　　小黑嗷呜一声，连忙追上洛秽的脚步。

　　它们秽原就快要有女主人啦！

　　洛秽自从记忆完全恢复，就开始每日的打坐修行。按照天道留下的线索，凌云霄经过数千年的修行，实力在全境都是一流，她目前只是半神，还没完全恢复，必须在短时间内提高修为。

　　于是，小黑每天的任务还多了一个，那就是帮洛秽采增长修为的草药。

　　全境还在冬日，但魔域秽原依旧是一片绿意，尤其是茅屋旁的梨树，被阵法滋养，一年四季都在开花。

　　一月时间将到，洛秽修为恢复得差不多，在秽原等凌云霄的到来，脸上还带着那块人皮面具。

　　洛秽起初是想摘，但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还挺新奇，于是也没改变，还是穿着粉衣，簪着珠花，心情好了还会梳妆，每日过得宁静又舒适。

　　一月时间过去，刚好是新一年的第一天。

　　某一日，梨花满地，洛秽坐在白枕床边，边念符文册边比划剑招。

　　这是一只槐树爷爷教她的方法，它说是白枕的意识被困在某处，需要人每日在旁边说些有趣的事情吸引他回来。

　　洛秽心想，对于修士而言，没有什么比修行更有趣了。于是，她忽略小黑的反对，早晨开始给白枕念符修教案。

　　女子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风铃声，随着微风在屋内晃动。

　　白枕原本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中，在那里，他又经历了一遍和师姐相遇的故事。

　　直到最后，洛秽于无妄崖身陨，满腔悲愤的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似自虚空而来，召唤他去往某个地方。

　　白枕睁开眼，就看见床边皱眉的少女。再看一眼窗外的梨花，阳光照在上面，真实而又梦幻。

　　洛秽于符阵术上不算精通，因此读起晦涩的古籍来满头雾水。她正想换本书，忽而看见浅笑的白枕。

　　白枕躺在床上，声音有些虚弱：“阿洛，我做了个梦。”

　　洛秽慢吞吞放下书，趴在白枕旁边，浅笑嫣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梦见你和师父一起教我练剑。”白枕说到此处，喉咙发酸，低笑道，“在那里我可是剑道高手，比师父都厉害许多。”

　　洛秽抬起头，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白枕，笑着笑着泪水涟涟。

　　白枕伸手抚去洛秽脸上的泪水，指尖停在她额间的梨花钿上，终是舍不得放下手，不自禁也湿了眼眶。

　　洛秽忽而靠近白枕，梨花香味在两人唇间缠绕。

　　白枕反守为攻，按住洛秽的后脑勺，加深这个久别重逢的吻。

　　小黑刚好抱着草药进屋，才迈进一只脚，就看见如此震撼的场面。

　　他家魔尊果然厉害，才苏醒就将洛道君拿下了！

　　白枕满是情欲的眼睛冷冷刺向它，小黑反应过来，连忙撤回一只脚，还细心将门关上。

　　等走到院子里，它摸摸滚烫的脸，满脑子还是刚才白枕霸道又强势的模样。

　　单纯的狗妖哪见过这场面，一个嗷呜声，直接化成原形屁颠屁颠往山里跑。

　　它家尊主大人的魅力太大啦！

　　秽原自创建以来，从没有如此热闹过。

　　许是魔尊大人心情好，连着整片秽原的小妖都如沐春风，每次见洛秽都要热情打招呼，眼睛都快黏在二人身上。

　　白枕牵着洛秽在魔宫内漫步。

　　魔宫是白枕掌管秽原一百年后才修建的宫殿，不比弱水魔宫差，甚至还多了些许烟火气。

　　修建宫殿的原因也很简单，当时白枕心思没在秽原，一天都在全境寻找复活的法子。

　　后来年纪最大的槐树爷爷看不下去众妖太闲，以“夫人醒后得有个像样的住所”为借口，成功说服白枕，修了这座雄伟气派的宫殿。

　　只不过宫殿大多是这些小妖在住，它们也很有眼力，只是住一些偏僻的小殿，每日还贴心打扫正殿，花园里的花草都打理得很不错。

　　白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曾经白枕将呆呆养在这里，它不仅习惯得很，差点还要找一只野鸡妖成婚。吓得白枕连夜下令，除了宫内的妖，不准所有妖靠近。

　　他可不想，师姐醒来，就看见呆呆被野鸡骗走。

　　所以，提前收到小黑信的妖怪们，一听说魔尊马上要有夫人了，个个忙着张灯结彩。

　　原本冷色调的魔宫硬是被换成喜气洋洋的样子。

　　洛秽就在全是红色的宫殿里散步，时不时还能看见几只偷偷打量她的小妖。

　　洛秽实在忍不住，被那些小妖单纯的模样逗笑，她算是明白，呆呆为什么在这里也很开心。

　　因为秽原的生灵都生活在无忧无虑中。

　　最后一抹阳光从宫殿正上方离开，洛秽看着秽原生机勃勃的模样，对身旁人道：“以后在这里住着感觉也不错。”

　　这句话被白枕完整听见，他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桃花眼灿烂，将洛秽揽入怀中，下巴蹭在她的脖子上。

　　“师姐，阿洛，谢谢你。”

　　洛秽拍拍白枕的肩膀，笑道：“等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们一起回这里吧。”

　　白枕点头，郑重道：“无论生死，休戚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