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真的没有》短尾河狸

20、青山有泪

　　“放下茉莉——”
　　那黑袍人，傲慢地对徒步而来的闻声两人发号施令。

　　闻声两个对视一眼，王胜问他：“你是何人？”

　　那人沉默了几秒，仿佛是为这俩宵小之辈的无知，而感到惊讶。
　　“我们是老爷派来，接小姐回家的。”领队站出来道，底下那一队人欻欻亮出了兵器。

　　场面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行了，阿胜……”闻声疲惫道：
　　“把贺小姐，交给她的家人照顾吧。”

　　“茉莉，茉莉……”
　　王圣之轻晃背上的人，撇过头对她说，“醒醒，你家里人派人来接你了……”

　　小茉莉脸色苍白，紧闭的双目轻轻眨动，看起来就要醒来。

　　“我再说一遍，你们两个叫花子——”黑袍人上前一步，“把茉莉交给我！”

　　两人忽视他，因为茉莉发出了不适的急喘。
　　“怎么了、她怎么了？”闻声担心地问。
　　“放平，我看看——”王圣之催促闻声把小茉莉从他背上抱过去。

　　闻声飞快接过她，就地坐着，让小茉莉靠在她身上。
　　她担忧地看着她，小茉莉双目痛苦地紧闭，嘴唇张开，无声喊着什么。
　　闻声紧紧握住她的手。

　　黑袍人甩着宽大的袍子，飞快冲过来大叫：“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公鸭嗓把林子里真的野鸭子都惊飞了。

　　“闭嘴，白痴！”王圣之推了他一把，自己跪在小茉莉面前，替她细细诊脉。

　　小茉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倒在闻声怀里，像一条缺氧的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雾中空跌在一边，嘴里喃喃自语，“我明白了……”

　　王圣之闭眼细诊，甚至探出一丝灵力，顺着皓腕上的经脉而上。但他眉头越皱越紧，面色越来越难看。
　　扑地一声，他喷出一口血来。

　　“无碍……”他说着，“小茉莉因祸得福，要开灵窍了。我替她梳理了体内混乱的灵气。”

　　闻声只顾担心小茉莉，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以王圣之的修为，是不可能能为小茉莉梳理经脉的。

　　只见小茉莉眼角，开始聚集一大团、一大团的晶莹。珍珠般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一颗颗滚落。
　　她依旧紧闭双眼。一只手猛地伸出，攥住了自己的胸襟。

　　“你们——”黑袍人站起来，对那些护卫道：“赶紧替小姐护法，不要让别人靠近！”
　　支使完他们，黑袍人也就地一坐，掏出龟壳开始摆弄。

　　“是！”护卫团领命而去。

　　闻声让小茉莉平躺在地，拨了拨她被泪打湿的额发。和王圣之一起退开，远远地看着她。

　　闻声一屁股坐在地下。经历了这一天的种种，她累极了。
　　王圣之站在离她不远处，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天地间的灵气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刮起一阵风。闻声仿佛听见了谁的低语。
　　她想起小茉莉刚刚无声的言语。

　　过了一会儿，风消树静。周围再次变得静悄悄。
　　没等他们靠过去，小茉莉动了。

　　她缓缓爬起来，抱膝坐着，环视了一圈。
　　看到闻声他们后，她嘴巴一瘪，一滴泪再度映着月光，从脸颊滴落。
　　一滴一滴，迅速连成一条水道，在脸颊上蜿蜒、纵横。她起先还使劲憋着，努力调整着呼吸，朝冲她走过来的三人笑。

　　笑笑又哭，哭着又笑。

　　然而一口气哽着没顺，在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朝她冲过来的黑袍人脚下绊了一下，她就再也抑制不住。
　　呜咽几声过后，一声长长的、悲切的哭号，响彻了整个山林。

　　那是……闻声扑过来拥着小茉莉，恍惚间感觉到了什么。她心里也有着什么，随着小茉莉这声哭号，一起蒸发到长空。

　　大地和山峦，回荡着稚嫩的小姑娘长久的哭声。
　　哭声传出了很远。山林里的走兽虫鱼，都为她保持静默。又好像，它们借着小姑娘的眼，流出了它们的泪水，借着那悲伤的长歌，盛放了自己的悲伤。

　　等小茉莉情绪过去，黑袍人挤开闻声，上下拍着小茉莉，“没事吧？没哭傻？”

　　小茉莉推开他，站起来，看了看在一旁垂手不动的王圣之，又瞄了瞄闻声。
　　她眼泪差一点又要出来，急忙抬起手抹，嘟嘟囔囔娇气地抱怨：“做了一个，乌烟瘴气的梦……太吓人了，嘿嘿~”

　　放下手，她冲闻声绽开一个明媚鲜艳、春日花朵一般的笑容，“没事儿……都过去了~”

　　闻声沉默着走过去，把她捞进怀里，给了她一个长久的拥抱。

　　“够了，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去！”黑袍人张牙舞爪挥动长袍，“你快放开我妹妹！”

　　两人分开，小茉莉又喜滋滋地跳到黑袍人面前：“三姨兄~”
　　她张开双臂和黑袍人也抱了一下。

　　最后，她来到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王圣之身边。抬着被泪水冲刷地亮晶晶的眼，她对他说：
　　“谢谢你保护我，阿胜哥哥~”

　　阿胜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上半张脸隐藏在额发的阴影中。
　　此时他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喉咙，“祝……”
　　“祝贺你，小茉莉。”

　　那双脚钉在地里，手也沉沉坠着，尸体一般，一动不动。
　　他抬起脸，让小茉莉看见他的眼睛，笑着又说了一遍：“祝贺你啊，茉莉~”

　　小茉莉喜悦地笑了笑，只是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些。

　　“你们俩靠那么近干什么！叫花子！离我妹远点！！小茉莉你给我回来！”
　　黑袍人在不远处跳脚。

　　之前因为看出闻声是个姑娘，他才能容忍一二。此刻他嘎嘎叫嚣得更厉害了。

　　小茉莉走过来，王圣之跟在她后面。
　　“臭叫花子，我警告你，我妹妹是贺家唯一的大小姐……”
　　王圣之懒洋洋的把手往脑后一架，“闭嘴吧，小矮子。”

　　小茉莉走过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姨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我要诅咒你！你叫什么？！报上名来！！！”
　　“白痴。”
　　“你说什么，我要拧掉你的脑袋去喂鱼！”
　　“白痴、小矮子，小矮子白痴，听清楚了吗？”
　　“很好、很好！你要死了，你马上就要死了，我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茉莉挽着闻声，闻声对此有些不太自在。
　　此刻，她的护卫团聚集在她的面前。领队瞟了被自家小姐挽着的人一眼……一眼、一眼，又一眼。
　　“人都到齐了吗？”

　　“回小姐！齐了！！”
　　“好，送我们回去见爷爷吧——”
　　“小小姐英明！”

　　领队一转头，掏出一架精巧美丽的红木质飞鸢，“小姐请~”
　　看着自家小姐带着个不明男子，踏上了自己的专属座驾红飞鸢，领队一半欢喜一半愁。
　　老爷的原话，是把那小子绑回去的，对吧。

　　他摇摇头，跑到三姨兄公子面前，提了一口气正准备说话：“……”
　　“我诅咒你皮肤溃烂！”

　　“呃，三、三姨兄公……”领队搓着手，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截胡。
　　“知道了知道了！”
　　“你等着……”黑袍少年边朝飞鸢走，边恶狠狠回头，冲阿胜放狠话。

　　“阿胜哥哥！”小茉莉从红飞鸢的窗户探出身来，冲王圣之招手，“阿胜哥哥快上来呀~~~”

　　黑袍人脚下一滑，那破破烂烂显然不合身的长袍子，行走之间老是拖他后腿！
　　王圣之悠悠然从他身边经过：
　　“你妹妹请我上去~”

　　“你——好好好！”他拿那烂袍子出气，刺啦踩掉一根布条，“我诅咒你明日衣带滑落、当街走光！”
　　黑袍人话罢重重踏着土地，越过王圣之，走上了飞鸢。

　　领队在操控仓暗自握拳，太好了，小姐接到了！不明人士也被，呃，抓到了纸鸢上……只等着老爷提见了！
　　今天也是圆满完成任务的一天呢！

　　大飞鸢平稳起飞了，慢慢升到空中，挥动双翼，往西边灯火通明的城池飞去。
　　在柔软奢华的包间里，三个折腾了一天的人靠在一起，不知不觉睡着了。

　　黑袍少年一人坐在案几前，摆弄着他那小龟壳。
　　他不时朝挤作一团的三人中，唯一一个男性看去，嘴里念念有词，仿佛真在给谁下诅咒呢。

　　“小小姐、到了！”
　　领队在门口敲门，叫醒他们。

　　闻声迷蒙的意识回归，还以为她们到了青山城。就准备要同小茉莉告别，下飞鸢往闻师傅的院子去了。

　　一个轻微的震荡，飞鸢落到实地。
　　闻声迷迷糊糊往外走。

　　黑袍少年抢先一步，撞开闻声，大摇大摆下了飞鸢。
　　闻声被撞清醒了，往窗外一看，哪儿是在城门口，飞鸢直接开进了一个豪华宽敞的院子里。

　　小茉莉靠在王圣之肩上，哼唧着伤口疼。
　　“阿胜哥哥，你可不可以背我下去呀？”

　　阿胜稳稳将她托在背上，在闻声后面，登下了红飞鸢。

　　小茉莉显然很欢喜，两只脚一晃一晃的，悄悄把头埋进了阿胜颈窝，小声说道：
　　“谢谢阿胜哥哥，放我下……”

　　“混蛋那小子？！”
　　一个声如洪钟的怒吼，在前面的廊檐下响起。

　　小茉莉吓了一跳，刺溜儿一下子从阿胜背上蹦下来，在一旁乖乖站好。
　　小茉莉的爷爷，贺天雄老爷子，踱着大方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们一排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