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精》雷一声

21、离别

　　“看，是不是比宝林寺的乌龟大多了！”

　　这是离小庙不远的一处山涧，磨盘大的乌龟正趴在水边石头上，看到武陵他们，飞速收起自己腿和尾巴。

　　“还真挺大的，他会成为乌龟精吗？”秦林问。

　　武陵刚想解释，山神在他们身边显形，嘴里还嚼着条芒果干。

　　“成不成精看机缘，不是看本体大小，也不是看年岁。”山神道。

　　秦林点点头，算是理解了。

　　“它有一百岁吗？”秦林又问。

　　“182岁，照说按乌龟的年岁也算老了，但它却还年青，相当于凡人二十出头。”山神蹲下身，摸了摸龟背，大乌龟在他面前倒挺温顺，伸出了四肢和尾巴。

　　“照道理，没生灵智的生灵会正常老去，但这只乌龟没有老，还一直在长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百年怪事越来越多。”山神自言自语道。

　　秦林一听，问“一直长？那它会长到多大？”

　　山神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秦林一怔，心想你不是神仙吗？

　　山神扫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没好气道“你以为神明就是万事通啊？”

　　秦林摸摸鼻子，没说话。

　　有小鱼在溪水里游过，乌龟从石头上一个翻身就入了水，再游上来时嘴里叼着那条鱼。

　　它爬到山神脚下蹭了蹭，摇了摇嘴间的鱼。

　　山神脸上泛起笑意，敲了敲它的背，“自己吃！”

　　乌龟这才一缩脖子，将鱼吞了下去。

　　秦林：这…真的没成精吗？

　　武陵看它可爱，也蹲下身，想伸手摸摸，还没靠近，乌龟又缩成了龟板，一看就很嫌弃这小树精。

　　“哼！”武陵气得把乌龟翻了个面。

　　乌龟挣扎着就是翻不回来，只好往山神那移了移，像是求助。

　　山神笑着帮他翻过身体，放入水中，对桃精说“你也就会欺负它。”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武陵说带秦林去看日落。

　　两人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方慢慢升起的红霞。

　　“你说的对，云雾山真的很好，空气好，环境好，山神也很好。”秦林感叹道。

　　“对吧，我也觉得。”武陵晃荡着腿，整个人很自在开心。

　　秦林偷偷看着他。

　　霞光让武陵本就明艳的相貌更加夺目，他脸上那种恬静满足的笑意，在快节奏的都市人类脸上很难看到。秦林必须承认，武陵是更适合留在这里的，不管是生活还是为了修炼。

　　“我明天就回去了。”秦林说。

　　武陵脸上笑容一顿，“秦林…”

　　“我以后能来看你吗？”秦林轻声问。

　　武陵飞很快地点点头，“当然啦，你要来看我，而且要经常来，我觉得我也会想你，像想云雾山，想山神爷爷那样想你。”

　　秦林觉得自己真的是完了，他把人拉入怀里，“我也会很想你。”

　　夜色降下后，两人回到了山神庙。

　　秦林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躺下，打算将就一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神的原因，本应蚊虫肆意的季节，在这个区域都没见到，对于今晚要露宿山林的他而言，真是个好消息。

　　“你真的睡地下吗？你不冷吗？夜里很凉的。”武陵看着他。

　　“没事，我背包里还有件外套，这个季节不会太冷的。”秦林说。

　　“那我陪你一起睡吧。”武陵做势要躺下来，秦林连忙拦着他，有点心虚的看向山神。

　　“你…就树形扎在这边吧，还能顺道修炼。”秦林指了指边上的位置。

　　山神轻哼一声，“麻烦！”

　　边上飞来两根枯树枝，一根变成了褥子，一根变成了被子，都是秦林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古时候的款式。

　　“哈哈，我怎么没想到，没有床，我给你变个床。”武陵也想要凑热闹。

　　山神拍开武陵正要施法的手，“你好意思说，你看看你还剩多少修为！给我变原形修炼三天！今晚开始！”

　　武陵一听修炼三天，脸都挤到一块儿了。

　　　“这样就很好了，谢谢山神前辈。”秦林把褥子铺好，躺了上去，温度还没降多少，被子都不需要盖。

　　武陵看秦林睡下了，便老实变成树形扎在他旁边。

　　秦林想到什么，睁开眼问，“山神前辈睡哪？”

　　桃枝指了指小庙。

　　秦林还没弄懂那小庙里怎么睡人。

　　山神便盯着武陵嘱咐道，“老实修炼，没到两个时辰不许睡着。”说完便化虚为一道金光，没入小庙的神像之中。

　　秦林：…

　　原来是这样睡的啊。

　　边上的武陵低语了几句，便没出声了，不知道是修炼中还是睡着了。

　　山间只听见偶尔的几声岛鸣，还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头顶是漫天繁星，城市里出生长大的秦林，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什么是银河，这种宁静，让他心里那些离别的惆怅都淡化了一些，他本以为的一个难眠夜，竟是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起床～为什么不起床～”

　　秦林被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看到边上一脸笑的武陵，还有对方肩上那只黑鸟，山神在不远处闭眼打坐。

　　“起床！”黑鸟又扯着喉咙叫了声。

　　秦林翻身坐起来，身下的寝具瞬间打回了原形。

　　他抽掉屁股下的树枝摆一边，看着武陵问，“这就是你说的那只八哥？”

　　武陵点点头，“它很聪明，教几遍就能说话了，你要不要试试。”

　　秦林对着黑八哥说道，“武陵最聪明，武陵最聪明，武陵最聪明。”

　　武陵一脸期待的望着肩上的鸟，八哥的头两边转了转，没出声。

　　“你说话！武陵最聪明！” 武陵不耐烦的催促道。

　　八哥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

　　秦林连忙安慰，“可能是不太熟练，多教几次应该就会了。”

　　边上一直打坐的山神睁开眼，吹了声口哨，八哥扇着翅膀飞过去，停在山神肩上。

　　“说，桃精最笨！”山神道。

　　“桃精最笨，桃精最笨！”八哥欢快的叫了起来。

　　武陵气得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就要去抓鸟“你这只丑八哥！看我不扒光你的毛！”

　　八哥没等武陵近身就跑了，连后面追来的桃枝都没卷住它，看来是早有准备。

　　“让你继续修炼，你怎么又变人形了！”山神站起来施了个静身咒。

　　武陵看了眼秦林，“我晚点再修炼。”

　　山神看着秦林“你还不走？”

　　秦林一顿，一夜已过，再不舍也真该走了。公司那边自己突然请假，这里又没信号，有急事找不到自己，家也很久没回了。

　　他收拾着背包，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里面没几样东西，只是下意识想延长点时间。

　　“秦林…”武陵跟在他后面，想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只要有空就来看你，你好好修炼，等人形稳了，我就带你下山玩。”秦林忍着心底的酸涩道。

　　武陵点点头，“你要快点来。”

　　“一有长假我就来，不…我每月至少来一次，给你和山神带好吃的。”秦林道。

　　“好！”武陵忍不住贴过去，在秦林肩上蹭了蹭。

　　“去修炼吧，我走了。”秦林背上书包，往下山的方向走。

　　武陵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愣愣的。

　　山神一挥手，把秦林送到山脚，回头和武陵说“别看了，送下山了，修炼去吧，我答应你，等你人形稳了，就让你出山玩。”

　　武陵耷拉着头，变成树形。

　　一个时辰后。

　　山神看着无精打采的桃树，没好气道“干什么这个鬼样子！”

　　武陵没理他。

　　“说话！”

　　“我难受…”桃树蔫蔫地说。

　　山神以为桃精是在山下落了毛病，忙过来给他疏理脉络，一番探查，也没发现问题。

　　“到底哪里难受？”山神问。

　　桃树缩了缩枝条，“哪里都难受…”

　　山神愣了会儿，想通了什么，哼笑道：“你是舍不得那个臭小子吧？”

　　武陵一听，枝条瞬间立了起来，不悦的反驳“秦林不是臭小子，他很好，你不要这样叫他。”

　　“啧啧啧，才认识多久，就为了他同我发脾气！”

　　桃树又耷拉下来“我没发脾气，秦林真的很好，他带我玩，给我做饭，还教我认字、学知识，把他的窝都让给我睡。”

　　山神没好气的说“你觉得他好，山外又有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好你还回来干吗，一直住他那儿不就行了！”

　　“在外面是什么都好…”

　　“你个…”山神刚要发火，听到武陵又继续嘀咕道。

　　“可我在外边也很想你和云雾山。”

　　山神看着桃树，真拿他没办法。

　　武陵又垂落下枝条，不再说话。

　　“回来了就安安心心修炼，这才是正道。”山神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来气。

　　“我安不下心，我难受！秦林说以后会来看我，每个月都来，可我现在觉得一个月太长了，我想天天都看到他，可他现在走了。为什么在外面会想你，回到山上又想秦林，我难受…呜”武陵越说越委屈，不知道怎么排解心里的困惑，干脆变回人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山神看着他滴落在地上的眼泪，若有所思。

　　良久，山神叹了口气，沉声道，“别哭了，伤元气，本来修为就低。”

　　武陵也不理，哭得更大声了。

　　“我说别哭了！吵死了。”山神很是烦燥，自家小孩又不能打。

　　“可我…就是难受，就是…想哭，我又忍不住…哇…”

　　“行了！他还没走呢，还在山下！”

　　“啊！”武陵挂着一脸鼻涕眼泪，抬头红着眼看着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