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至前世只为他》芋晨

7、陆

　　晌午的太阳懒洋洋照向大地，街道人流不断，车夫边拍打马匹，边大声吆喝让让。
　　马车内，静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蒋今闻单手托腮，纤长的手不停触碰脸庞，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之人。
　　安柃瑜虽然隔着一层纱，但也架不住被人一直盯着，她干脆将帷帽拿下，脸凑近蒋今闻。
　　“师父，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蒋今闻摇头道：“为师就是在想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
　　安柃瑜一怔，有些心虚回道：“有…有吗？”
　　“突然变得这般开朗。”蒋今闻说，“不过，孩子大了总会变得，这样像师父我，也不错。”

　　安柃瑜坐回去，她模仿起蒋今闻的动作，单手托腮道：“对啊，师父魅力之大，定会潜移默化影响旁人，而我又是师父的徒弟，越来越像师父肯定是必然的。”
　　蒋今闻大笑：“伶牙俐齿，再过几年要超过师父了。”

　　马车倏然停下，马夫揭开卷帘道：“公子，这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我们应该出不了城了。”
　　安柃瑜闻言，顺着被掀开的一角向外看去。
　　长队在前，不见城门，马车一侧进城的人陆续不断涌进。

　　“无妨，你将这个拿着，我们从中间穿过就行。”
　　蒋今闻说罢，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
　　那是一块黄金所制成的，上面刻着大大一字：令。

　　车夫接过，有了这块令牌，路果然通顺多了，没一会儿，便出了城门。

　　一路上，安柃瑜和蒋今闻基本没说话，二人各自看着手中的书。
　　临出发前，她顺手将稳命册拿上，为的就是在路途中看它。

　　她大致浏览一遍，书中所教的方法几乎都是使用针法，对应不同情况，找到不同穴位。
　　以往实训课上，对这种针法，老师多少是说过，她也尝试过，可那都是面对康健之人。
　　不过，打心底希望这个稳命册在她完成任务前永远用不上。

　　思及此，马车也渐停下来。
　　直至彻底停下，安柃瑜将帷帽带上，同蒋今闻下车。
　　这是一座农家小院，门口用栅栏围起，两侧各屹立着一棵大树，寒冬腊月，树上的枝叶少得可怜。
　　院中屋前摆着几个木架子，每个上面都有三个竹匾，不过里面并无药草，而全是枣子，放眼面前全都是枣子。

　　安柃瑜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一片“枣园”。
　　蒋今闻察觉到她的异常道：“前几日见医馆门口有个老人家在买冬枣，这么冷的天，买的人屈指可数，毕竟是咱家医馆门前，为师便将全部买下。”
　　“那不至于如此之多吧！”安柃瑜感叹道。

　　“老人家又将它家所有的冬枣都搬到咱医馆里，几大箩筐，其中有一筐重重的背在比它还小的小孩身上！”蒋今闻说着，还叹口气道，“好人做到底嘛，为师就给它全买下来了。”

　　安柃瑜见他大概是被人坑了，不忍心揭穿他，夸道：“师父，你人可真好！”
　　“那是。”蒋今闻也不谦虚，他走到其中一个木架子前，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又拿了一颗递给安柃瑜，“枣是好物，合理食之，养脾气，平胃气。”

　　“公子，今日还是日落来接你吗？”车夫将马车拴好，径直走来。
　　他是这村子里的人，为了生计去京城，会骑马，找到车夫这一活，蒋今闻巧然遇到他，因着目的地与家在一起，车夫也十分愿意接这一趟活，蒋今闻人心善，只要用不着马车的时间便让他回家，日落再来接他回京，久而久之，也成了蒋今闻唯一的车夫。

　　“你过来拿些枣再走，这枣脯甜甜的，小孩都爱吃。”蒋今闻对着车夫说。
　　“谢谢公子。”车夫走到蒋今闻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
　　他的年龄比蒋今闻小，可却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整个人看着朴素无比。
　　虽然身上沾染了灰土，但香囊白净，被他保护的很好，上面绣了一朵花，针线有些许凌乱，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花。
　　他乐呵呵地打开香囊，让蒋今闻替他抓满。
　　蒋今闻替他抓的时候，对那香囊的源头也有些好奇，日日干重活的人，竟会将这东西随身携带，他问道：“老李，这香囊是你夫人绣的吗？”
　　“不是，我家妞妞绣的。”他龇牙大笑，脸上的喜悦丝毫不遮掩的露出，“前几日回家，妞妞递给我这个，说我是她爹爹，让我必须带着，保平安的。”

　　“还是女儿会疼人。”蒋今闻将香囊的绳子打了个小结，放到老李的手上。
　　一个小小的香囊被塞的满满当当。
　　“不够，你就再来我院中直接拿。”
　　“多谢公子。”老李拿着香囊，大步向院口走去。

　　等院前看不到他的身影，蒋今闻回过身找安柃瑜。
　　安柃瑜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无聊，自己找个空地，席地而坐，拿出稳命册，看起来。
　　蒋今闻走到她面前道：“现在无人了，帷帽可以摘下了。”

　　安柃瑜一听，飞快地拿下帷帽，这东西不影响正常呼吸，但对视线是真的难以言诉。
　　她方才在街上见其他女子都是展露容颜，想必她所穿越的这个时空应该是开放的，为此她真的很不理解为何要带帷帽示人，可这疑惑不知道问谁。

　　“我们走吧，趁日光能找几株是几株。”
　　蒋今闻说罢，从院中的角落拿了两个药篓。
　　偏小的背在安柃瑜身上，偏大的背在他身上。
　　安柃瑜手上被递了一把小刀，蒋今闻今闻自己拿上镰刀。
　　文雅之人换上这套行头，不见一点突兀，反倒真有采药之人的模样。

　　采药的地方，离小院不远，在一处山脚。
　　冬季，山脚荒无人烟，枯草中隐约可以看到几颗绿草藏于其中。
　　早些年，蒋今闻独自行医，来到这城边的村庄上，迷失方向，意外发现这山上的药草种类繁多，便用积蓄在这附近搭建一座小院，靠近山。

　　“师父，这么冷的天，山上的草药还如此丰富，它有名字吗？”安柃瑜用小刀费力的在地里铲着草药四周的泥土，“还是只是一座野山？”
　　蒋今闻闻言，用镰刀割完眼前的一株大草道：“定然不是，为师想想。”
　　他将草扔进药篓，寻找下株。

　　安柃瑜眼前的草药终于见到根，蒋今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忽然叫道：“为师想起来了，这山他们叫姻缘山，说这求姻缘特灵。”
　　姻缘山！这名字听着可真喜庆。

　　还未等安柃瑜开口，蒋今闻就继续开口：“都是骗人的，为师来这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有个师娘。”
　　说到这，蒋今闻似乎有些沮丧，他割草的力度比刚刚大了许多，割草之声随着风飘到安柃瑜这边。

　　安柃瑜安慰道：“师父，缘分嘛，该来的总会来的，求快也求不得，咱……”
　　她忽然想到蒋今闻与宁书琴年纪相仿，止住了嘴，低头拔草。

　　“哈哈，师父这辈子是不太可能了，”蒋今闻自嘲道，“师父我现在就等着能不能再还能走动时喝上婈婈的喜酒了。”
　　“师父，你这话怎么感觉我好像嫁不出去似得。”安柃瑜手心握的药草连根拔起。
　　“为师同你说笑的，毕竟我家婈婈这么优秀的小娘子，还是我唯一的亲传子弟，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臭小子。”

　　安柃瑜愣住，在原本的世界与她关系亲近之人，只有林小欣会夸她，其余之人永远都是谁比你优秀也不见谁炫耀，在这里，她竟然听到了有人是发自内心夸她优秀，可这被夸的应该是这身体原本的人。
　　但这短暂不属于她的赞美让她也能喜悦一会，哪怕只是一会。

　　寒风吹响，卷过荒草，毫不留情地吹打着安柃瑜的脸庞。
　　脸被吹的干痒，她挥手随意轻碰。
　　挥手之间，抬眸对上天空。
　　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橙红色，蒋今闻从不远处走来：“婈婈，今天差不多了，让你背的都摘到了，赶紧回去，不然天黑，我们没有带灯。”

　　蒋今闻的药篓里装的快要溢出，安柃瑜小些的药篓装了半余之多，蒋今闻没有多说，反而还称赞她六种药草都找齐。
　　二人将药篓放回原位，里面的草分好类，拿了一些放入药箱里，蒋今闻单肩背它，熄了灯离开这小院。

　　这个时间老李本应在马车上等他们回来回京城，却一直不见人影。
　　这村庄很小，老李家离这院子隔了几户人家，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老李家不大，院中散养了几只鸡，屋门口的门只能容纳两个人进出。
　　现在的门被几个穿着战袍的人堵着，最前面的人穿着深蓝色的长袍，高高的马尾垂在后背，离他近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钱囊，双手递给屋内的男人。
　　是老李，老李接过那钱囊，屋内瞬时传出一阵撕心肺裂的哭声。

　　“哥哥，我的哥哥真的死了吗？”老李腿边有个约六七岁的女孩，一只小手拉拽着被唤作哥哥的衣摆轻轻摇晃，另一只小手握着枣脯。
　　“你哥哥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少年蹲下来，和女孩平视，双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本来不确定的想法在听到这声音的一刻，安柃瑜确定了。
　　他的声音如这寒冬里的阳光，虽没有温度，但也让人心里多了一丝暖意。
　　她隔着纱轻声道：“宸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