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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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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封袭”后来得知,治他伤的女子原来同他一样是飞升上天,当时已是天宫女仙中的修为最高者——落昔真人,顾云霜。
“华封袭”拼命修炼之余,对她时常留意。她那般优秀,令他一点点着迷。
他没有听她的慢慢来。
幽灼都忍不住赞叹:“你的进步之快,很惊人啊。”
华封袭如实说来:“弱冠之年,我得‘术阳天君’的封号,与头榜其他七仙平起平坐,其中就有她。”
幽灼接:“但你仍不满足。”
“对。想掌控一切,当为至强。”
阿丑:“哼,口气不小。”
幽灼:“想掌控一切,以及她?”
“后来的万神登天大战前,我去找了她……”
幽灼又接:“表明心迹?”
“华封袭”鼓足二十多年最大的一次勇气对她说,云霜,待我成了天帝,你做我的天后,如何?
顾云霜看他许久,回答是:“不。”
冷着脸想走,“华封袭”拦住她去路。
“为何?你拒绝我,总该有理由。难道你不信我能做天帝?”
“你单挑默辰都赢过,不难相信。但决战还未开启,乾坤尚未定夺,”她高傲地说,“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幽灼:“默辰是谁?”
华封袭回过神:“就是当今的天帝薄海飘,他那时封号默辰元君。”
幽灼:“可以呀,倘若当年是你登帝,这人界会大不一样吧。”
“华封袭”对顾云霜说:“你也想当天帝吗?自古未有女子登帝,何况你也打不过我的……”
幽灼:“你这话,能得罪人。”
她可是见过有人可以将一整个世界送出去的。
华封袭:“年轻自大,往事不堪回首。女尊息怒。”
“这便是理由。术阳,”顾云霜说,“你总是将任何人看得比自己低一等。我是个心傲的人,争强当尽力,争不过也认了。就算我争不过,也不会甘心依附于谁之下,更何况是你。”
“我……我从未看轻你。”
“别不承认了,你就是,潜意识的。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受人摆布。”
顾云霜把他拒绝得惨,“华封袭”回去喝了两天酒消愁。
不过并不是因为她的拒绝而导致他登天之战上失利,当时的他还算想得开放得下。他反而要证明给她看,他想若他登帝后对她特别特好她会不会就回心转意了呢……
可惜,那日出了事故。
天族那时(六百年前)因旧帝意外逝世,到死未立后继者,依靠头榜强仙相互制衡,维治十年。十年期过,则以“竞争”的方式快速择出新一任天帝。日食之日登天战,参战的各路神仙遍布八荒,以月重日中为开战号令,一齐追逐争抢九重天上的天庭上空的帝珠,首夺者即帝。
从地上到九重天,对天神来说不长的距离,却一连持续五日之久。万神斗狠,死的死伤的伤,民间也将此血战称为“祭天”。
后期对决的,自是头榜八仙。其中两仙对打力竭同归于尽,三仙弃战,剩三仙。
华封袭:“当时我离帝珠最近,原本胜利在望,谁知薄海飘暗中放箭……”
“那家伙就喜欢放暗箭。”幽灼评价一句,“射中你了?”
“不是,那箭向着云霜。”
当时薄海飘离顾云霜近些,箭朝向顾云霜,顾云霜未能及时避开。情况危急,华封袭为救顾云霜而放弃追帝珠,飞去为她挡箭,疾箭从背后刺入正中心脏。
箭的威力足能从躯体横穿而过,他两手抓住自后背从胸前飞窜而出的箭的前端,让箭强制停在体内,从而没伤及身前的女子。
血溅开,像朵绚烂的烟花。
身前女子粘有鲜血的脸流露出惊恐,她下意识抱住他一同落地。她看着他胸前冒出尖锐的箭端且不断溢出鲜血的创口,泪夺眶而出。
“术阳,术阳……为什么……你明明……”
他抬手慢慢捧上她的脸,他口中含血对她笑,“云霜,你落泪了,我好幸运……但你不要哭好不好……”
手使不上劲,在脱力滑下之前,她的手贴上他手背托住他的手。
女子的脸好小,他能裹往她半个脑袋;手也好小,他想握之在手心但痛得没有力气。
泪沾湿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不能封你做天后了……你说的,也不要做别人的天后……”
他从来不甘输给谁,但为了她,没什么。
“术阳……”
“云霜,你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不知死前可有幸听一听?”
“封袭,华封袭,你别死,别死……”
“他们都叫术阳,你也叫我术阳……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的真名呢。”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天神虽不同凡人脆弱,但也不是金刚之躯。默辰元君的箭同时也是独门法器,出了名的狠,同类中其箭若伤及要害命也差不多没了。
“华封袭”的气息逐渐微弱,最后在女子怀中气绝……
因着幻境和人记忆相连,四周景色随之一黑。
幽灼:“死了?”
华封袭:“我并不清楚死后发生的事,只是后来在转世从凡间回天庭后才得知——登天战薄海飘得珠称帝,云霜为我和她求了一世姻缘……你能带我看?”
黑暗散去,揭开过往。
薄海飘拖着长剑朝那抱着个死人的女子逼近,刃端在天宫的地板划出火花与痕——他们同帝珠还有一段距离,顾云霜不是不可以追上他甚至学他使诈然后乘机夺珠。最稳妥的办法,便是除而之后快。
怀中尸体渐渐变冷,她亦变得冷冷的。
“默辰,我实力不敌你,但也不见得逊你多少,虽不能保证赢,但带上你一起死是办得到的。我可以不和你争,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跳动的火花止住。
“……你说。”
女子完全不看他,“我知你眼里容不得沙子,待尘埃落定,我会自行了结性命,只求能与他——有一世姻缘。你让地府把我们二人的‘缘线’牵起来就行了,再多的不得介入。此条件,可行吧?”
牵个线对天帝来说轻而易举,这笔交易很诱人。
之后薄海飘登帝,然而此人眼里莫说沙子,一粒灰尘都容不得。
他上位后为巩固帝权,对各方曾与他争锋的强仙千方百计实施压迫,对百仙提出“十年待定”——即十年之内限制他们一定的人身自由、不得擅自离宫不得私下勾结……等等,简而言之,无异于十年监禁。
名单中,也包括“华封袭”——就算做了鬼,也要在地府服完禁方可转世。
“他死了你都不放过。”
“余乃天帝,余便是‘理’,随心所欲。”
“我要再开个条件。”
“余末答应过你可再续条件。”
“最后一个。对你毫无损失,看在我们曾并肩作战的份上——我要你放他自由。投凡胎的鬼,能对你做什么?他的禁期算我头上,待期一结我自刎,你履行承诺。”
“……你竟愿意为他服禁二十年?”
“二十年罢了,弹指一挥间。你可答应?”
“……可。”
天子一言九鼎何况是天,薄海飘再心肠歹毒卑鄙无耻,但也算个言而有信之人,分得轻重。
华封袭:“……二十年?”
二十年……二十年……
他如今才知道。
他才知道……
华封袭捏紧拳头,心头梗塞。
弹指一挥间,虽如是说,但顾云霜是什么性子他清楚。她竟愿为了他,而放弃自由与生命。
幽灼:“可见你那一死,对她打击之大。”
华封袭:“倘若换作女尊,你当然如何?”
“我?我断不会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若落得呢?”
“跟姓薄的拼了呗。”
“就……完了?”
“大不了先撤,他日杀回天庭。”
“……‘为你死的人’不管了?’”
“死都死了,又没能力救,何苦求什么缘为难自己。”
“不愧是大神,若她当年如你,就好了。”
……
禁满释放,顾云霜如约当着薄海飘的面自刎。那刀子在颈上划出深深裂口之前,她怨毒的目光比刀子凄厉。
“薄海飘,我咒你在位期间不得好过。”
血。
苍白的皮肤,红的血。
暗淡与鲜艳。
幽灼:“……诅咒生效了呢。”
华封袭跪倒在她尸体边,触碰不得,于是触碰变成扑腾,抓了又抓,但眼前终究是虚幻,愣是抓不到。
撕心的痛苦莫过于用虚幻告诉你真实——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那场缘是她用什么换的啊,我竟,我竟……”
泪下来前话已梗咽。
幽灼将虚影模糊,久久,华封袭只得收心从地上起身,肩上脸上写着疲惫与消颓。
阿丑斜目,“二十年,她天上受罪,你却在凡间转世逍遥快活。”
“女尊,”华封袭仰首,天是模糊的,暗暗的灰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么?”
当了挺久的天神,这个他确实还不大清。那些人常常这样说,他也觉着在天上待着比在地上难熬。
一日似一年,她当时定比他如今还难受。他怎么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