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订婚对象他耳聋》低温土

1、订婚对象

　　屋内老旧的家具一一被白布罩住，上午微烫的阳光洒在木制的客厅地板，折射到白布上的光线将整个屋子照得通透光亮，肉眼能清晰看到空中漂浮的金色灰尘。

　　如果不是桌上摆着的遗照，这一幕无疑不让人感到十分地温暖舒适。

　　陈理最后一眼确认家里所有的门窗已经关紧，电子设备移除了电源，咔地一声把门关上。

　　“走吧，”他对前来接自己的人说。

　　他左手拿着已经干枯的，准备丢掉的风铃花，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照片上的人多久以前买的了。

　　照片上的人是陈芷涵——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一周前因病去世，父母早逝后她便与亲戚断了联系，这些年来独自抚养陈理长大。

　　临终前，她将自己的独子陈理托付给了宋家。

　　陈理回忆妈妈的话，说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合适的办法了，希望陈理不要怪她，必要的时候要努力地讨好他的订婚对象——宋老爷子的孙子，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alpha。

　　他并未见过那个alpha，实际上他对宋老爷子印象也所剩无几，陈芷涵把宋老爷子救回家那时候他还太小，离开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十多年过去，陈理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

　　这一星期里，与其说是悲恸，他更多感受到的是空茫与无措——邻居和妈妈的同事帮忙操办丧事，律师让他在不同的纸张上签字，周围的人对他议论纷纷并投来同情的目光，随后接到了来自宋家的电话说派了人去接他。

　　好在电话里头的宋老爷子听起来依旧是个和善的人，这让陈理稍微放松了些。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足以容纳所有要带的物品。来接他的人帮他提箱子，默不作声地快步走在前头，陈理加快脚步，把脖子上不小心晃荡出来的钥匙塞进开衫。

　　上车的时候，陈理身体没来由地颤了颤，明明已经是春光灿烂的春天了，怎么会觉得阳光晒到身上没有温度呢？

　　他坐后座，靠着窗，蝉鸣透过助听器仓惶闯入他脑中，对声音向来不敏感的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刺耳。

　　——

　　宋昭远今天心情不好，他和同学打球打到一半就被来接他放学的司机给带回家了，说是家里有事。

　　究竟是什么事，司机也说不清楚，但严重到连他爸妈都赶回家了。

　　刚过完年，他爸妈刚离家没几天，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宋昭远眉头没忍住皱一下，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他家离学校有些距离，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在天光映衬下别墅灯火通明，院子里一颗树被灯光和黑暗分成鲜明的两半。

　　宋昭远书包甩上肩膀，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刚买的新鞋上被自己踩一脚，不用想也知道上面的污脏会有多显眼，他没忍住啧一声，心里不妙的感觉越发严重。

　　走到门口时，宋昭远听到客厅窸窣的交谈声，混杂着他爷爷偶尔的咳嗽声。

　　推开大门，他朝客厅招呼，“爷爷，爸，妈，我回来了。”

　　紧接着他随手将书包丢到一边，换了鞋，快速走进客厅，爷爷坐在主位，面前放着冒热气的茶杯，他爸和他妈坐姿显得过于端正。

　　几个大人面色各异，没在说话，安静看着他走过去。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究竟是什么事啊？”他接过他妈递过来的茶杯，咕噜咕噜喝两口。

　　杯子还没放下，他就听到爷爷清了清嗓子，目光专注地盯着桌子，似乎是要看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几人沉默了几秒，他爸总算开口：“——小远啊，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的时候爷爷受伤的事情？”

　　陈年旧事了，宋昭远觉得莫名其妙，“……记得啊，被一个陌生女人救下才活下来。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你还记得，是这样的，救了爷爷的这个人她一周前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和你年纪相当的孩子，一个omega。”他爸目光飘过来，像是要快到斩乱麻一般的决绝，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决定接这个孩子到我们家，和我们一起生活。”

　　宋昭远脑袋瞬间被这几句话砸得七荤八素的，眼睛只看到他妈手掌搭上他爸的手臂，他爸的衬衫瞬间被捏皱了。

　　还没彻底理解他爸话语的意思，他爸的声音又忽大忽小地传进他耳朵，“他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为了避免他爸逼迫他回家，我们一致决定，让他先和你订婚过渡一下，等到他成年就……”

　　宋昭远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脑袋停止转动，噌地一下站起来，“爸——你在胡说什么！”

　　宋昭远脑袋嗡嗡的，觉得他爸像是开了个天大的笑话，可是他爸面色严肃，不像是玩闹，他当下急喘了两声，又转向他妈想确认事情的真假，“妈！”

　　然而他妈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默不作声，神色认真。

　　扭头太用力，他明显听到自己脖子嘎的一声响，连疼痛都被忽略，他带着最后的希冀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希望这个突然的消息只是一场恶作剧，“——爷爷！你说话啊！这是真的吗？！”

　　原本低沉默的老人缓缓抬起头来，语气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小远啊，那个Omega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是呢，他情况比较特殊，没有人照顾的话会难以生存，所以呢……”

　　宋昭远没忍住啊地大叫一声，打断了他爷爷的施法，难以置信地看向三个他最信任的人，如此地沆瀣一气，“我不同意！我不要！”

　　“他现在十六岁，没两年就成年了，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以后可以取消婚约的嘛，这两年就委屈你……”

　　啪—！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宋昭远忍无可忍地将茶杯猛掷到桌上，碎片瞬间四溅开来，坐着的三人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下一秒就听到宋昭远咚咚地跑上楼的声音，上好的实木地板都要给他踩塌了一般。

　　三人目目相觑，宋旭平一抹脸上溅到的水珠，喃喃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这脾气都遗传谁……”

　　宋昭远气得发抖，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回来就劈头盖脸地说让他和一个没见过的人订婚，先不说认不认识这回事，自己才十六岁就订婚，这像话吗？！

　　而且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他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就要订婚，这像话吗？！

　　活了十六年，宋昭远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家这么封建，难不成是过年吃太多把脑子也吃坏了？！这像话吗？!

　　他低头闷着气，家里的楼梯是旋转楼梯，平时爬起来特别长特别累，今天跑起来却觉得很短，刚跑过转台那儿，他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双白色的棉质拖鞋，那双拖鞋踌躇着停在他眼中。

　　宋昭远抬头一看，一个脸色苍白、眼珠大得过分的男孩畏缩着靠在栏杆边。

　　见鬼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眼神对视的瞬间，他听到那个人小声说了句你好，下巴还抖了一下。

　　回过神，宋昭远看清这人是个omega，顿时气得两眼冒星星，这多半也就是他爷爷说的那个什么订婚对象!什么决定接他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原来是在通知他，而不是和他商量！

　　他还没点头，人就已经住进了他家里！

　　Omega眼巴巴地望过来，一脸的小心翼翼和讨好，宋昭远眉头紧拧，对他的示好说不出的厌恶，冷脸低声说：“滚开。”

　　没过几秒，alpha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尽头。

　　陈理贴着栏杆，伸手调整了一下助听器的位置，刚刚那个alpha说话声音太低，他没听清楚。

　　alpha说话时的嘴唇变动也将近于无，他猜不到是哪两个字。

　　但总归不是“你好”这两个字就对了。

　　他到这里几个小时了，东西他早已收拾好，但是他一直没出房间。这会儿实在是渴得受不了才下楼，没想到中途会碰上宋昭远上楼。

　　陈理努力忽略掉alpha不善的面色，慢吞吞地下楼，才发现三个人都在客厅坐着，脸色都不大好看。

　　“爷爷，叔叔，阿姨，”陈理走过去一一打了招呼。

　　“…小理啊，饿了没有啊？准备洗手吃饭吧!”老爷子见他来了，笑着扶膝盖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话一落，身边的夫妇也站起来了，宋旭平说先吃饭吧，他身侧的女人也对着他笑了一下。

　　即使没听清楼下的动静，看几人的脸色陈理也知道他们一家刚刚爆发过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到来。

　　陈理问心有愧，可是他有限的人生经历和狭隘的语言系统实在没有办法让他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好点了点头，乖乖地去洗了手坐下吃饭。

　　开饭前保姆特地来问要不要叫少爷下来吃饭，宋爸微微摇了摇头，剩下两人也没有异议。

　　这顿饭，一家三口对他极力照顾，但依旧吃得沉默诡异。

　　陈理很快就吃饱了。

　　他擦好嘴，站起来:“我吃饱了。谢谢爷爷，叔叔，阿姨。”

　　“这有什么谢的，要不要吃点水果解解腻……”女人努力端出温和的笑跟他说话。

　　陈理摇摇头，他的直觉告诉他宋昭远的妈妈对这门亲事应该不是很满意，但是现在她说话的态度那么温和，笑容那么亲切，陈理有些搞不明白了。

　　直觉是对的还是眼睛是对的?

　　他摇摇头，僵硬地拒绝并给出自己的理由，“不用了，谢谢。我想休息了。”

　　“啊，好，那你去休息吧。”女人语气顿了一下，依旧是笑着的。

　　陈理要走的时候刚好保姆手里提着书包正准备上楼，陈理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我可以把包带上去，我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

　　保姆愣住，转头看了一眼宋爸，得了示意后把书包递了过去。

　　陈理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提着包一步步地挪上去。

　　书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带书包上下学说明宋昭远有作业要写。他帮宋昭远拿书包，是讨好的第一步。

　　能否讨好宋昭远将决定他以后在这个家的生活质量。

　　宋昭远的房间在他房间的斜对面。这是宋爷爷跟他说的。

　　陈理用力敲几下紧锁的门，然后说:“你好，你能不能开一下门?”

　　陈理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正准备再敲一次时，突然砰的一声乍响，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大概是书本词典这样的东西砸到了门背，随即啪叽掉在地板上。

　　“——滚啊!”一道怒喝声气势汹汹透过门板传来。

　　这回不用调整助听器也听得清清楚楚了，他叫他滚。